八十一

跟民兵们行军容易放松警惕，无论你多么紧张走的久了就有了种郊外漫步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忘记了战争的存在。

但是，当他们走下山坡，沿着羊肠小径，进入了村子时，情况就不同了。村口的路边零散的坐了些身着半长皮夹克，吵吵嚷嚷的青年人，挎着模样看着就很老旧的长枪，个别人还挽着穿着连裤工装似的女孩。

说她们是女孩很贴切，各个皮肤水灵、短发浓密，她们很少有人带帽子，即便有人带，也是圆圆的画家常戴着的香蕉软帽、但她们几乎都穿着男式的衬衣，并且卷着袖口。

天气如此的寒冷，铁流诧异她们为何放着手边的大衣不穿，难道只是为了更好的显露出她们身上佩戴着的，无政府主义者的绦带和袖章、还有紧紧扎住她们细腰的，宽宽的牛皮武装带上的手榴弹或者手枪？

　他们所在的地方至少算作一个高地了，而且是个风口。

　感觉奇冷无比，令人难以接受的是。这里居然还会被不知从哪儿来的浓雾包围，要知道这可是冬季。

　许是也因为这雾，后面跟着的其他纵队没有过来。村子里的一些男女不全是他们连里的人，有其他队伍中的先头部队，当然也有什么纵队的后卫。

　造成这个乱象的缘由，是崎岖盘旋的道路、浓雾、和不识地图什么的各种缘由。但是它们造成的结果是一致的。

　那就是战争期间常能碰到的一件倒霉事。迷路！

　迷路其实也不算最坏的事情，最坏的事儿是疲累至极时，到处找不到可以休息的地方。

　有好几个小时，铁流跟着大家一直在浓雾中寻找可以歇脚的房子。合适的地方已经被先期来到的同志们占领了。想让他们挪出来给首长同志是种严重的思想错误。所以当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挪出来些许地方的屋子时，晚饭时间都过了。

　事实上也没人提什么晚饭，渴望睡眠的人比想要吃饭的人多。队伍中的同志们里总有个别几个喜欢团结领导的人，铁流借着这样一个好人的手电光，穿过地上睡满了人的房间，来到为他腾出来的一间小房子里。

　“这是卫生间？”一股呛鼻子的味道让铁流由不得疑惑的问。

　“哪里！”前巴塞罗那有轨电车售票员，一个瘦小的民兵同志！用手电光特意的为他照到一个角落里，哪里堆着很多草席。

　“这里从前应该是个粮仓。”他殷勤地说。“连长让问你，还需不需要给你汇报敌情！”

　“他派的人回来了？”铁流问。

　“没有！”民兵关了手电，电池很金贵铁流知道他用的很仔细。他不好意思让他帮自己照着找出一块干净地，就用手大致抚摸了一下地面，合衣直接躺倒。

　“侦察兵什么时候回来，你们就马上把他带到这里来！”他说。

　民兵没有回答，但感觉他在黑暗里是点了头的。

　铁流也管不着他的表示，一头倒在身边的草席上，几乎就是立刻地睡着了。草席很不干净的，睡梦中都能闻到霉烂**的气味。甚至是排泄物的气味。

　他被电车售票员摇醒的时候，睁开眼。发现天光已经大亮。

　但是他随后就后悔自己过早的睁开眼，这间小屋仅仅是个过道，草席隔绝了后院和过道的联通，要命的是，住在这屋子附近的所有人都把后院当做了厕所。

　这让铁流倒足了胃口，以至于电车员为他准备的肉汤都难以下咽。正当他艰难地咽着有点咯牙的菜汤时，连长来找他了。

　晚饭前的汇报改在了次日早餐前。当然昨夜他并没有吃任何东西，或者也可以理解为连长同志是执行了他的命令，在饭前完成了他下达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