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

知道他是上面派来的顾问后，这个连长的情绪就显得很不好。他没有接过铁流递来的，几笔画出来的简单地形图，明显带着抵触的拒绝道：“这会子走得乏了，同志们不会同意去的。他们需要休息！”

“这可是命令！”铁流严肃地说。

“这里，命令的下达和被接受，完全是两码事！”连长不快地回答。

“难道您不是指挥员？您的士兵会不接受您的命令？”铁流责怪的语气让连长发怒了。

“民兵组织中的每一个人，从将军到士兵，大家拿同等的薪金，吃同样的食物，穿同样的衣服，一切都完全平等。”连长尖刻的反驳道：“命令应当被执行，这也是大家都能理解的，但当你发出命令时，你所发出的命令是同志式的，而不是上级对下级的方式，这才是我们这里的同志们能接受并且理解的方式。”

“这不可能！”铁流皱着眉头，不快地打断了他。“这里没有军官或者军士吗？找个能立刻执行上级命令的人过来！我眼下不需要同志只需要服从命令的士兵！”

“军士和士官是有的，不过和您想象的不同，他们没有你见惯了的军阶、军衔、徽章，还有，千万别指望他们见到您后，有咔嚓一声立正敬礼之类的正规的军人范儿。”连长继续揶揄他。

“这点，在您身上我已经领教了！”铁流毫不在意，语带挖苦的讥讽他。

连长默不作声径直转身往回走。

“这里不需要驻扎部队。”铁流举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周边的地形，也不管他理睬不理睬，直接吩咐道：“制高点派几个观察哨好了，今晚，你的连去山下那个小村驻扎。防寒装备太差，留在野外徒增伤病没有意义。”

连长停下来认真地听他的布置，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突然地他对铁流说：“我来自杜路迪纵队。”

“是吗？你见过我没有？”铁流仔细地重新打量他。

连长摇摇头，“我没有跟着杜鲁基去马德里。”

铁流了然地点点头，“我和杜鲁基还算熟悉，他牺牲的很可惜！”

“是可悲！他不该听了你们的建议！”

连长毫不客气的抢白让铁流一下子明白了，为何知道自己是苏联顾问后，原本友好的这个人突然地变得冷漠的缘由。

杜鲁基纵队的人失去了自己的领袖，重新变成了一盘散沙。失去了原本光荣的队员们，对军事顾问们的意见自然很大！嘉泰拉尼西亚原本属他们的力量最强大，现如今，情况可是不理想。

但是，铁流可不打算示弱，战争怎么会没有牺牲？

‘他们失去了一个杜鲁基，这自然是令人难过的！可是，我们的战友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死去的难道少了么？我们要去谁那里抱怨？我们敢怨恨谁？敌人还是自己人？’

铁流提高了嗓子质问他：“听了你们的建议就好了？战无不胜？就凭着你们这些男男女女嘴里喊出来的几句口号，就能打败弗朗哥赶跑法西斯？”

“你们干嘛非要帮着当局收编我们的队伍？”连长情绪激动地冲他嚷嚷：“在你们来此之前，我们已经打了一年的仗，整个民兵制度没有做出任何调整，但是我们一样赶走了叛军，打败了他们的反扑。你们来了，说我们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到头来，结果如何？还不是一样的被动挨打！”

“所以我们要汇聚力量，伺机给敌人狠狠地来一下子！”铁流快步走到他面前，平视着他，“怎么了？同志！失败的情绪完全的左右了您的头脑！害怕你的理想破灭？还是恐惧敌人的力量比咱们强大？”

“我没有这样想！”连长后退了半步，语气放缓了些：“我来这里战斗，就足够表明我战斗到底的决心。”

“很好！”铁流满意地点头，但是话说的可不含糊。“马上派人去侦查！晚饭前必须向我汇报敌情！”

他们重新回到了人堆里。铁流命令大家熄灭了油桶里的篝火。对于不是管着自己的连长同志上级的命令，民兵们难得的没有反对。或者说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听从了命令从山顶上离开，在撤下小村的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始终没有停止。

当然这些声音中总算有了对这个突然来到的顾问的评论。铁流对此很满意，凭他如今总结出来的带兵体验，他觉得这是他们开始接纳自己到来的正常表现。

甚至是一种好的状态！不怕被战士们咒骂就怕被他们忽视。

这是铁流的经验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