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叛军已经攻到了马德里郊外！”

一出**大门，街头报童叫卖号外的声音就吸引住了铁流的注意。

他停下了拉开车门的动作，喊了一嗓子，将打自己身边跑过的小孩唤了回来。

“同志！5个生丁。”小孩用脏乎乎的手背先搽了一下自己流出的鼻涕，然后利索地递给他一张印刷质量粗糙极了的宣传单。

铁流递给了他一个比塞塔，那个小孩下意识地抬脚要跑。

“好了好了，别跑！”他赶紧对这小家伙说：“给你的，不用找零。拿去买面包！”

“先生，您真好！我只是想去零售店里给您换零钱。”小孩被窥破了心思也不尴尬，他倒是知道感谢，马上改回了以往用的敬语称呼他。

“我叔叔要去参加民兵，这钱正好给他凑着买装备。有个左轮手枪的皮套最棒了，我想买给叔叔。”

小孩似乎把他当作了一个可以分享荣耀的好听众，毫无保留的给他说出自己的计划。

“手枪套不用急着买，你应该先去吃饱自己的肚子，或者去买双旧鞋子！”铁流捏着那张纸片子，看着他的光脚丫怜悯地说。

“这个不重要！”小孩两只光脚片子交叠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重要的是打败法西斯！”

“靠你叔叔吗？那些民兵？”铁流忍不住轻视的笑。

“所有的力量！”小孩挺起了胸膛自豪地说：“最主要还得靠我们自己！”

铁流摇摇头：“孩子，民兵可不成。打不过敌人的正规军。”

“我们也有正规军！人民军。”他跳起来不服气的喊：“但是，他们还在后方训练不是？所以现在还得靠我们民兵来据守前线。”

“好吧！你说的对。”铁流从车里扯出来一块毛毡，“拿去裹脚，至于枪套还是别给你叔叔买了，他应该买不起枪套里插着的手枪吧！不如给他买条围巾，前线很冷的。”

“谢谢先生！不过，我还是觉得枪套最棒！”报童接过毛毡，再次搽了一把鼻涕转身跑了。

铁流一直望着瘦弱的孩子，背影消失在街角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民兵！”他喃喃自语，一时间回想起朱利安在基地里对他说起无政府主义者时的神态。“或许，他们也需要尊重。”

偶然遇到的报童让铁流忽发奇想，他放弃了原本直接返回办公室修改计划的打算，转而决定去市区里转转，实地考察一下民兵的动员情况。

早先他跟着梅列兹科夫视察防区的时候从来没有认真接触过这些人，和屈吉斯并肩战斗的时间实在太短，他也没来得及仔细观察这支武装。但是，如果民兵们全像杜鲁基手下那些战士一样随意和松散。他还是会坚定自己的看法，这样的力量不足以放手依靠。

开着车，沿着街道他漫无目的地走。

弗朗哥持续不断地进攻让实行了总动员的马德里地区完全变成了一座要塞，巨大的兵营。但是能看出整座城市已经完全被动员起来积极备战的架势很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热情感觉。

许是因为此前所有的军民积极参加战斗，击退了叛军的第一次进攻后。由此带给这座城市里的人们，战斗的信心或者是滋生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荣誉感？

铁流望着路边三两个持着长枪的女人，坐在男人堆最外圈的马路牙子上休憩的样子，突然地从心底里冒出这样一种想法。

“她们未必喜欢战斗，或者在家煮土豆烧牛肉更能让她们觉得有成就感。但是她们为什么要拿起枪，坐在这里？荣誉吗？被束缚在家中的妇女们，一旦得到了解放就用比男人更激烈的情绪参加战斗，以此宣泄长久的被束缚的不满和反抗？”

他停下车，带着微笑走到道边两位妇女面前。

这是一对体态丰满到极致的中年妇女，但是你也不能用肥胖这种字眼来形容，因为让人感觉得到的还有健壮。

只是此刻，她们看起来很疲乏，累极了的模样。所以她们像男人一样叉腿坐在地上，而比她们的个头还要长的步枪被随便的横担在她们的腿上。

看见他走来，两个妇女毫无警惕的仰起脸注视他。

“女士们，您们好！”铁流说。

“请叫我们同志！”没料到内中一名妇女对他的招呼反而不快起来，她不满地责备着，同时手下意识地将长枪顺了过来。

铁流尴尬地止住了脚步，打量四周看到妇女身后的一群男兵眼睛向着望过来，出了睡觉打盹不曾在意这里的人外，即便大睁着眼看向这里的，也没人理会他。并且各个面上带着看热闹的、不怀好意地笑。

“好吧！同志们！”他苦笑着改了称呼。

“你有什么事？”另一位纶着发髻的妇女冷冷地打断了他。

“我路过这里只是想向您们致以同志的问候。”他咽口唾沫，干巴巴地说。

“你紧张什么？”先前的妇女这时将枪口对向了他。

“我没紧张啊！”铁流诧异地望向她。

“那你干嘛咽口水！”她问。

“我，”铁流无奈极了，“我口渴！”他狼狈地回答。

“给你！”站起身来的纶发女人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个皮囊，递给他。

铁流接过来才发现这不是皮囊，倒是制作很精美的一只铜壶，他觉着像是骑兵用的行军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盘问，他弄开壶盖喝了一口。

看见他突然停止的动作，两个妇女一起笑起来。显然他的表情不是第一个出现在她们眼里。

“牛奶？”他不确定的问。

“不是！是驴奶。”拿枪的妇女笑着说：“喝吧，喝吧！这时候，牛奶可是难找。”

“你是国际纵队的？”给他壶的女人好奇问。

“我吗？身份得向您们保密。”铁流笑语。

“我们抓的就是身份保密的家伙。”

拿枪的妇女一下不满起来，突然地跳过来，一把夺过了壶，将枪口抬起对准了他。

“举起手来！第五纵队的败类！”她喊。

“小心！”铁流紧张的叫，他看到这女人的手指已经扣到了扳机上。附近的男人们看到这里的变故马上动作起来，麻利点的很快就跑到了跟前。

只是还没等他们开口，一声惊叫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上尉先生！是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