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现在，该我们出场啦！”屈吉斯直起身，望着铁流笑。“占领了要塞后，我请你喝酒”。

他的镜片里跳跃着炮火的颜色，看不见他的眼睛，只有亮晶晶的反光。

屈吉斯伸出手来和铁流用力的握了握。“共和国万岁！”他说。

铁流没有松开手，“我去！”他说。

“帮我把炮弹准确的扔进敌人的烟囱里！”他说，完后跃出了散兵坑。

铁流冲着他的背影挥挥手，转向了后边。一名士兵端着枪，站起身来。接着又是一名士兵，再一名，人影幢幢，很快联成了一条散兵线。

没有呐喊，只有剧烈的**声，从他身边快速的掠过。

铁流扭脸再次看向要塞，黑暗已经被炮火击碎，我方的探照灯光在要塞的高墙上坚定的扫视着。机枪和步枪的子弹紧跟着凿在厚重的城墙上，随后还有大炮的跟进。

“共和国万岁，”铁流听到身边经过的士兵，低声的喑哑的喊。

“万岁，”低声的重复没有预兆的突然汇合。

爆发的呼喊促动着士兵们加快了冲锋的步伐。

沉寂的要塞终于有了反应，稀落的步枪声蓦然连片，机枪的火舌镰刀般割过平地。一颗炮弹飞来，就在铁流附近爆炸。接连的爆炸落在战场上，腾起的烟雾很快吞噬了士兵们的背影。

铁流卧倒在地，双手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脑袋。没有钢盔，他最需要提防的不一定是滚烫的钢铁碎片，反而是在这大爆炸声中，随后而来的细碎的声响；

碎石、烂泥如雨般坠落。眼见得一名士兵口鼻流血的颓然软到。铁流快速地爬进了散兵坑，他需要穿过这片开阔地赶到坦克编队哪里。

炮弹在这附近不停的爆炸了。联在一起的声响，已经让人无法分辨。

铁流庆幸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正确的，敌人果然储备有充足的弹药。

他趁着爆炸的间歇，跃起身赶紧往侧方跑。担任主攻的步坦编队就在不远处移动。他已经感觉到，步兵和坦克的攻击不会太顺畅，我方的反击炮火还需要再猛烈些。

他弯腰快跑着，奔向下一个散兵坑，却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就猛然被一股气浪冲倒。

“75毫米野战炮！”一名同样扑倒在地的士兵冲他喊叫。

“进攻！继续进攻！”铁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命令对方。也许他只是想和对方打个招呼，但是，他的叫喊让士兵的脸上显出了迟疑。

“进攻！”他下意识地冲他吼。

士兵犹豫着拱起腰，完后爬了起来。

紧接着的不断地爆炸和闪光，夹着碎石、弹片的撞击声，还有弥漫开来的呛人的火药味道，让铁流顾不得再看那个士兵。

他被一阵弹片的呼啸声和土石的倾落声，连滚带爬地推进了炮兵掩体。

“传我的命令炮兵集中火力，先压制敌人的野战炮群！”他抓住了眼前的一名士兵叫喊道。

那名士兵跳起身就朝后面的掩蔽壕跑。铁流跟在后边，捂住自己的胳膊，刚才的翻滚已然蹭伤了表皮，汗水和泥土刺激着伤处，火辣辣的疼。

铁流刚跟进炮位里，耳中似乎听见了一声响，他眼角的余光其实看到了炮手扯动炮绳的一个动作。下意识地一猫腰，一团火光，好像锅炉工挥着巨大的铁铲，拍开了炙热炉膛的火门。火星飞溅，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先是橘色的光随后喷吐出的粗长的火舌，舔过了他的身侧，一股疾劲的热风扑面而来。

他用力的屏住呼吸，哪炙热的烟气根本让人无法**，只觉得五脏被震荡的翻了个个，忍不住的恶心，几乎让他立刻呕吐。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受支配了，想直着走过去，但脚底打飘好像踩着高跷，歪歪斜斜地扶住炮轮，冰凉的钢铁质地让他的大脑恢复了一些清明。

“打中了吗？”他喊，但是不确定话是否从自己的嘴里送了出去。所以他也没想到，听什么人给他肯定的回复。

铁流扶着轮子，头扭回去。看着远处田野上的地面，被炸裂开来，一簇簇土石被掀起，就在他眼中盛开起一朵朵丑陋的烟柱。

有人扯动着他，听见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很贴近的叫喊。

“上尉同志，炮火需要延伸！”

他转过脸，看到一张黑乎乎的沾满烟尘的脸。对方开口说话，露出一口白乎乎的牙。他想开口，但是动不了自己的嘴。

那人伸长手给他指示目标。

铁流顺着他的手指看见侧方和要塞附近激烈的战况，机枪和步枪弹道的曳光好像交叉的火网，集会在纷杂的战场上。间或亮起的照明弹摇摇摆摆的升上天空，炸裂开，一片炫目的白光就在天际晃荡，醉汉似的坠下来。

就着这短暂的明亮，铁流看到许多人影在战线上奔跑、匍匐、移动或栽倒。“我们的人被压制住了！”有人在叫喊。

“集中火力，掩护他们！”又有人在下命令。

“必须延伸炮火！太近了，会炸着自己人的！”嘶哑的叫喊里透出极度的惊慌。

“镇定！”铁流吼叫起来，“没必要延伸，把炮弹别浪费在弹幕掩护上了。轰击要塞大门！哪里就是突破口！”

火炮再次怒吼起来，炮弹的呼啸声掩盖住了所有人们的听觉，视野中只剩下火海一片。坚固的要塞坍塌的非常突然，只是一刹那，土石飞溅，瓦木崩落，爆*炸似乎在那一刻毁灭了一切生物。

但是，几个人影居然就在那种时刻，穿出了硝烟攀上了废墟。

随后他听道有人在叫喊：“上帝啊！他们攻进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