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进攻的时间到了。

无论准备了多久，临到出发时的感觉依旧是混乱！铁流的情绪显然很紧张，这一刻屈吉斯反而显得很镇定。

应该是感觉出了，年青人的紧张。

“这没有什么！”他呵呵地笑着宽慰道：“哨子一吹响，什么麻烦都不会有了！”

铁流心里佩服他，但是嘴上可不会服输。他搭眼看着自己的周围，所有的参与进攻的装备都搭上了掩护，虽然破床单、烂布头和树枝、草束甚至门板，一眼就能看出准备的仓促，但是终归是按照他的命令准备了。

施耐德坦克已经发动着了，为了掩饰它的声响，远处艾文开着一辆架了高音喇叭的卡车正在要塞前方机枪射程以外高速的奔跑。

他们原打算引来敌人的炮火，顺便侦查出对方的确切火力点。可惜敌人不上当，或许他们真有可能没了弹药。

但是这种涉及生死的赌，大约没有一个指挥官愿意冒险。

要塞里有炮，这点没人质疑。

铁流和屈吉斯，猫着腰一起走出指挥部，前方是一块清除了射界的草木的空地，那儿原本是他们的防御线。

这儿的地势比要塞低，为了防备敌人的火力打击，到处都挖着地老鼠般的散兵坑，士兵们就呆在那里边。没人愿意把自己的洞挖的舒适一些，目标大招来的子弹多，这是前线士兵都能理解的禁忌。

太阳快要出来，铁流抬头朝要塞上窥望，望得见敌人的稀疏几点光照在缥缈的晨雾中闪烁。朝阳映射下的雾霭显现着诱人的橘红，非常漂亮。

他们匍匐在草丛里。碎石在身下咯的人肉疼。但是没有一个人抱怨，屏声禁气所有的人都在等待。

艾文的车开始往回返，嘈杂刺耳的劝降书嘎然而止，万物突然静寂，死一般的气息很让人恐惧。铁流的手不由得抽搐起来，脱离了装甲庇护，这样的进攻让他感到害怕和紧张。他下意识地扫看周围，似乎想找到些依靠。一瞬间，他又开始后悔，担心被旁的人发现他的胆怯。

但是，没有人在意他。

大家的眼睛都目视着前方，哪里是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的要塞的轮廓。好像鬼蜮般神秘而恐怖。

远处的山顶上，这里是炮兵够不到的安全地。

但是观察团的首长们，各个依旧如临大敌般紧张。很多人宁愿选择各种借口离这里更加远些。望远镜能看清的地界，在一些人看来是绝对不安全的。

朱利安不在乎这一点，她开始找随队的军医谈话。

“进攻一开始，我们带来的车子就开上去，”她说，“帮他们装运伤员往后送！”

军医面露难色的告诉她，所有的人对路线不太熟悉，怕是不能太接近前线。

“你站在我这里看！”朱利安让他过来，“你可以这样开过去，喏，沿着他们有掩护的防线前行，然后转上坦克将要攻击时的进攻路线，到达哪里，你可以看到有个支撑点。你们就在哪里驻扎，帮助他们转送伤号。”

“我担心这条路到时会拥挤不通。”始终陪着她的戴维插话，“可以看出来，所有的交通全靠这条道路。”

“车辆必须得到掩护，”军医得到了帮助立刻胆大的反驳道，“他们的装备都用草席掩蔽了，而我们的车辆不掩蔽的话，就会被敌人当做最好的目标。会受到火炮和机枪的射击。”

“那么，”朱利安看了他一眼，“车辆靠后，人员再往前靠一些！”

“可是，”军医还要反对。

朱利安的眼睛瞪大起来，“没有可是了，你的作用很大，军医同志！但不要浪费在我们身上，您去哪里！这是命令。 ”

她的话音未落，突然看见前方暴起一团明亮，在半明半暗的天幕下感到极度的突兀。接着一声爆炸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连了起来，好像一簇簇篝火点亮了人们的眼睛。

探照灯猛然地闪亮，敌人的和我们的长长的光柱在战场间晃动着，偶尔的交叉让远方观看着的人们以为光剑般格斗。但是要塞的灯光很快就暗灭下去，或许是怕暴露了目标，或许是在这猛烈的炮火下，已然不能存在。

观察哨里的电话铃突然地响起，戴维抢前一步接过了电话兵递来的电话。

先前那个来送信的士兵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他气喘吁吁地，按着歪斜了的帽子，对朱利安说，“军官女士，进攻准时发起！再没有比这准时的进攻了！”他说。

朱利安点点头，赞同地对他说，“很好！是的，非常精准！”

“那么！”士兵疑惑地望着她手腕上的表，“那么您干嘛不看看您的表？”

“用不着！滚吧，去干你该干的事去！”朱利安不耐烦地打发他。

“那么，好的。”士兵遗憾的咋咋嘴，“哎！不够完美，只差抬抬手腕的动作！”他小声的嘀咕，“女人终究是女人，总和男人们有区别。”

“进攻的时间比原定计划整整推迟了八个小时。”戴维放下电话后，来到朱利安面前，气冲冲地说。

“现在开始了，这就行了”她说。“对于敌人和咱们来说，多出来的几个小时未必不是主的怜悯。”

“即将死去的人们，会感谢这份施舍！”她盯着青年的眼睛，安详地说。

戴维耸耸肩，举起了望远镜关注起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