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秦占武欲雪心头恨 秦玉珠私约意中人

秦占武自从输了“名贵药材”的官司，心中一直闷闷不乐。

虽然父亲秦怀仁几次提醒、安抚他忍下这口气，要着眼于生意、放眼于长远；但他觉得这件事严重伤害了自己的尊严，这口“窝囊气”必须要在某个时间发泄出来，并在心中立下誓言：“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专门派了亲信家丁孙喜，隔天就到营子街上的虎威镖局附近溜达一圈，查看虎威镖局有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准备瞅准机会报复一番。

可一连瞅了两个多月，都没发现有什么可以利用的机会。

这一天，孙喜在跑回来告诉他说：

“‘王记商行’的东家王学富和大掌柜王宗宇，先后到过虎威镖局，但不知道都谈了哪些事？”

秦占武当时心里有些纳闷：“王学富的‘王记商行’主营的是日照的海盐，是和官府‘一个鼻孔出气’的‘半官半商’的大商号，是躺在日照海滩上坐等买家上门的主，从不走出日照这块风水宝地。他们与虎威镖局不应该有什么生意往来，怎么会突然与虎威镖局热络起来？”

此后，秦占武让孙喜把虎威镖局盯得更紧了……

因为“普济堂大药房”的生意越来越好，“福寿堂大烟馆”的生意也是兴旺异常，秦怀仁的心里乐开了花。

他除了琢磨给宝贝女儿玉珠置办嫁妆的事，就是每天自在地哼着小曲喝茶、逗鸟、练太极，悠闲地打发着时光。

不过，他也有一件烦心事挂在了心头：他听说在县衙大堂的“辩论会”上，德国传教士竟然将“鸦片”描述成了伤天害理的“万恶之源”，应该禁烟，这让他十分震惊！

他心里想：“你们洋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不惜动用军队进行血腥的战争，将鸦片强行倾销到了皇冠体育投注：大地。现在朝廷官府都把经营鸦片视为‘合法生意’，你们又怎么装模作样扮演起‘好人’的角色来了？难道洋人的策略有变？……也可能是鸦片生意对他们的传教活动有着某种影响，才使他们下重手攻击诋毁这个行当？”

秦怀仁也暗暗下了决心：等到有了机会，他会采取最适当的方式，对德国传教士在日照“圈地”的主张，进行“致命一击”，决不能让这些居心叵测的家伙在日照站住脚、扎下根。

自从王宗宇来过虎威镖局以后，徐传伟便开始了经营策略方面的调整，不再接手新的走镖生意。

随后，他应王宗宇的邀请，派世杰和唐成到王记商行，随“护盐巡勇”驻王家滩的领队罗中阁，去了三十里外的王家滩。先考察熟悉日照城通往王家滩的道路及沿途的河山镇、两城镇的地形地貌，再考察了解王家滩四通八达的陆路、水路通道状况，尤其是潮河、甜水河、白马河的入海口等主要节点位置。

两天后的下午，张世杰和唐成骑马回到了虎威镖局。

可能是因为两人骑马走得急，在营子河的大桥上，差一点就把一个匆匆过桥的人撞到河里去。当这个人慌慌张张地回过头来张望的时候，唐成认出他是秦家的家丁孙喜。

徐传伟见世杰和唐成虽有些疲惫，但兴奋异常，赶紧问道：

“怎么样，都看明白了？”

“看是看明白了，可那个范围也太大了，不光陆路通道好多条，还要盯着三条河的入海口。光靠几十个‘巡勇’，想完全堵住私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如果遇到穷凶极恶的家伙，还得跟他们拼命……对咱们来讲，事是好事，大家有了条活路、有碗饭吃；可做起来，还是挺难的。”唐成回答说道。

“如果事情好办，那还找我们干啥？但是，你们要听明白王掌柜说的话。私盐问题存在了几千年，哪个朝代也没完全根除过，现在也是一样。‘护盐巡勇’的存在，主要目的是协助官府打击、震慑那些胆大妄为的家伙，让他们知难而退；不是专门让我们去抓人捉赃的，我们也没那个能耐。护盐过程中，我们必须恪尽职守、不能马虎；但零散的‘漏网之鱼’那是难免的……要‘懂规矩、知进退’，把握好分寸，知道吗？”老孟说道。

“那就好办多了！”唐成说道。

“王掌柜还有什么交代没有？”徐传伟又问道。

“我们去王家滩的时候，王掌柜就已经去济南了。他临走时交代我们说，把了解到的状况，跟你说清楚，让我们尽快准备入列他们的护盐队伍。我们的人员、马匹随时入列、随时起薪。现在已经进入六月，盐场已经开始大规模晒盐，私盐贩子很快就到。商行的管理，现在交给了二掌柜杨顺开和账房郑孝生，王义喜跟班。有什么难处，可以找他们商量，或者直接找王东家……”世杰答道。

“我估计，王掌柜去济南立分号，两三个月都不一定能回得来。二掌柜和郑孝生、王义喜都不太熟悉这里面的状况。如果有事，可能就要直接找王东家……”唐成说道。

“那也不一定，王家与咱们山东官府、盐运使衙门，可不是一两年的交情，立分号的事一定会很快搞定。就算王掌柜暂时回不来，找王东家也容易。看着架势，在日照到济南这条盐路整利索之前，他可能不会回到安东卫。再说，义喜和玉珠的亲事今年要办，秦家正在准备嫁妆。可能是王东家要等着开盐路、娶媳妇这两件大事都办完，再安安心心回安东卫……”老孟说道。

听到老孟说起玉珠的事，世杰心里咯噔了一下。

到现在为止，还没能将“玲珑玉”退还人家，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现在人家马上就要嫁人了，更要抓紧时间办了……想到玉珠、想到秦家，他突然想到刚才在桥上遇到孙喜的事。

“我和唐成刚才在桥上差点将一个人撞到河里。这个人唐成认识，叫孙喜，是秦家秦占武的亲信家丁。不知道他到我们镖局附近转悠啥？”世杰说道。

“这个孙喜慌慌张张的，差一点就撞到我们的马蹄子上。我看这家伙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没安好心……”唐成补充说道。

徐传伟和老孟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丝隐忧：都过去两个多月了，秦占武还不肯罢手？

“我估计，秦占武还是盯着他们还回来的那三车药材，看我们会怎么处理……他还在寻找答案。”老孟说道。

徐传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早就料到秦占武会继续盯着这批普通的中药材，想弄清楚它的来源；以观察其中的破绽，解出日思夜想的“真相”。因此，虎威镖局按兵不动，将这些药材就在大仓库静静地放着；反正也不用着急，已经和虚空住持商量好，如有急用，随时悄悄来取。

第二天一早，世杰又揣上“玲珑玉”，跟着老孟和厨房的伙计，来到了十字街上的菜市场……他心里好像有种预感：今天就能等到自己要寻找的人。

老孟已经看出来，世杰不是跟着来帮忙的，而是专门来这里找人的，就和伙计特意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但还是留意观察着世杰的动向……

这个菜市场是日照城内最大的集市，位于十字街的北街口，临近日照城北城门楼。这里与十字街南街上的秦家大院，有较长的一段距离。

世杰在菜市场兜了一圈，一无所获，没找到想见的人。

他索性在南入口的茶水摊上坐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朝南街方向不停地张望，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茶喝到第三碗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世杰回头一看，竟然真是秦玉珠的丫环小梅，心里又惊又喜！

小梅指了一下西面的一个胡同，“到那里说话。”

世杰赶紧起身跟着小梅来到胡同里。

小梅看了一下四处无人，便开口问道：

“我们小姐对你怎么样？”

世杰没弄清小梅是什么意思，随口答道：

“她就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我们感激不尽呀……”

小梅脸一沉，正色说道：

“我在正经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我，不能油嘴滑舌……”

世杰一愣！疑惑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还没娶亲，所以问你一些事……你和小姐从济南到日照，一起经历了几次大劫大难，生死与共。后来，又发生了‘名贵药材’的事，闹上公堂，使秦家和虎威镖局反目成仇；小姐也为此尽心竭力，化解争端。现在，这些风风雨雨的事都已经过去了，你对她的人品、个性应该有了深入的了解。难道你对我们家小姐，没什么想法吗？……”小梅一本正经地问道。

“想法？人家是豪门望族家的千金大小姐，我怎么敢有什么想法？就算是我有什么想法，那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纯粹是‘非分之想’……”世杰惊疑地回答说道。

“可我们家小姐对你，是赞赏有加、情有独钟……”

“对我？”

“是啊！她觉得你憨厚朴实、心存正义、勇于担当，是一个能够依靠、值得托付的男子汉……”

世杰一惊！心里砰砰直跳，白皙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

“那是人家玉珠在抬举我，是客气话……”

“你既然知道是抬举你，你可别‘不识抬举’呦……”

“小梅姐，这样的玩笑可不能乱开……人家玉珠已经是定了亲、有了婆家的人，你可别拿这样的荒唐事来捉弄我……我承受不起。”世杰摇着头郑重说道。

“你看我现在像是在开玩笑？像是在捉弄你吗？”小梅紧盯着世杰问道。

“玉珠马上就要和义喜成亲了，现在说这些，就不合适了吧？”

“哎！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和王家三公子的亲事，小姐自然会向大老爷道明原委、妥善处理，这你不用操心。小姐现在想知道的，是你的态度，期待着你的回音。”

世杰看着小梅一本正经的严肃样，心里十分慌乱，不知所措。

他小心地取出了身上带来的“玲珑玉”小包，轻声说道：

“请你把这个带回去，还给玉珠。我们会永远记住她的恩德……”

“小姐说了：这些物件，你要是看得上，就留下；如果看不上，就扔进营子河……小姐也知道你在忙生计。你听好，城东南营子河、后楼河的两河交汇口，荷花开得正旺。明天晌午，小姐去赏荷，她在竹林中的‘竹香亭’等你。”小梅说着，将一个信封塞到了世杰手上，“这是小姐的亲笔，今晚想好要说的话，明天‘竹香亭’不见不散……”

望着小梅匆匆离去的背影，世杰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揣好“玲珑玉”，打开了信封，只见信笺上俊秀的字体写着一首诗：

海曲莲荷开共塘，阅尽劫难仍芬芳。

莫笑池边浣纱女，愿随君子闻竹香。

世杰愣住了，这的确是秦玉珠的笔体，说明小梅并非是在虚言玩笑捉弄自己，而是当真了……这本来是要物还原主、道明谢意的，可现在，“玲珑玉”就像一根“红线”将自己给绕了进去，竟然妥妥地引出了一段“姻缘”故事，这该如何是好？

“世杰，该走了！”老孟在胡同口大声喊道。

世杰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将信藏好，跟着老孟和伙计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