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妙龄女愁闷锁深闺 虎威堂意外逢主顾

秦家大院的绣楼上，秦玉珠有些心绪不定。

她觉得王家老爷子亲自登门，必定和自己的婚事有关，可自己咋能嫁给那个浑浑噩噩的浪荡公子呢？……这起因大烟土被掉包之事掀起的轩然**刚刚平息，自己悬着的心刚刚落地，没想到烦心事就接踵而至。

小梅看出了玉珠的心思，可也没办法替她排解心中的郁闷，心里十分焦急。

“小姐，你跟王家三少爷的婚事，本来算是门当户对；可如果你真是对这个三公子不满意，就应该早点跟老爷说清楚。早做打算才好啊……”小梅忧心地说道。

“我早就跟我爹、我哥说了好几回了，可他们哪能听得进去？我爹一心结交权贵，他哪能放过这样的机会？我说的再多也没用……”玉珠摇着头说道，心里充满惆怅。

“那如果过些日子，咱们秦家收了彩礼，王家也备好了花轿，一切就都来不及了呀……”小梅说道。

玉珠听着小梅的话，心里更加恍惚……自己一个弱女子，能改变这一切吗？如果自己母亲在世，会理解女儿的心思，扭转女儿的命运吗？

“小姐，我觉得，如果您从心里不想顺从这门亲事，就应该向老爷大胆说出自己心仪的人……或许这样，会给老爷心中打开一扇窗。这件事，也才可能有转圜的机会。您说呢？”

玉珠一愣！心仪之人……自己这‘心仪之人’在哪里呢？

见玉珠仍在愣神，小梅继续说道：

“如果小姐没有说明自己的意中人是谁，老爷和少东家的脑袋，就会一直呆在死胡同里，谁也拧不回来。小姐的终身大事，也就板上钉钉了……”

“我就是死在秦家，也不会嫁给那样的人……”玉珠若有所思地喃喃说道。

小梅一惊！赶紧说道：

“小姐您可不能胡思乱想，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爷哪能经受得住？……不过，话又说回来，您和王家三少爷的事，好像是老天爷注定的。小姐您到外面上学几年，见了大世面，自然眼界、心境高了许多，觉得这桩亲事不称心；可对方也不见得就那么不堪。再说，您未来的公公王老爷，是咱们日照响当当的大乡绅、饱学‘孔孟之道’的读书人。他的亲生儿子，能差到哪里去？”

“你别说了，我一见到那个王义喜，心里就直犯恶心……”

“对了！您和他妹妹王梦瑶，不是也挺投缘的吗？你们都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性情喜好都很接近；而且她和哥哥王义喜，都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男孩小时候犯浑，不一定一辈子都犯浑。说不定……”

“一个先生教的？让他轰走的，那是一群先生！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他妹妹梦瑶和他，绝不是一路人……”玉珠摇着头说道。

“那现在咋办？”小梅无奈地问道。

玉珠起身，望了望窗外远处，轻轻地摇了摇头……

“名贵药材”闹出的这场风波虽然暂时平息下来，可徐传伟的心中仍然觉得空唠唠的，不踏实。王学富来访时叮嘱他的话，让他又增添了几分忧虑。

张世杰的心里，则一直牵挂着如何退还秦玉珠所赠的“玲珑玉”这件事。

他几次悄悄带上这些价值连城的宝贝，在当时收到这些物件的菜市场，寻找秦玉珠的丫环小梅；更期待着秦玉珠的出现，以便当面表达感激之情。但是，始终没能见到他盼望的身影，心里同样也是空唠唠的……

这天晌午，“王记商行”的大掌柜王宗宇来到了虎威镖局，将王学富交代的事项，向徐传伟作了说明。

徐传伟大喜过望，觉得这几乎是“绝处逢生”，马上让老孟把世杰、唐成都叫进了客厅。

“王掌柜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你们也都听听，看看我们咋样能帮上忙、出上力……王掌柜，请把刚才说的事，跟我们大家再详细说一说，让他们也高兴高兴。”徐传伟殷切说道。

王宗宇点了点头，郑重说道：

“这样吧，话分两头。一头是，外地的大量盐贩子，很快就会来到日照。他们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将带来的‘土盐’在咱们日照进行分销处理，主要手段是想办法混入咱们安东卫和王家滩、涛雒的海盐‘坨仓’；另一个目的，就是要带走在日照各处盐场私收的海盐。这些行为，都触犯了官府的‘盐政条例’，都应该治罪。但是，官府的缉私力量十分有限，只能主要依靠咱们当地盐商成立的‘护盐巡勇’来实施把控。现在，咱们王家的巡勇队伍缺额很大……”

“听说，现在的‘大盐枭’势力很强，对付他们肯定不会太容易。这些人和咱们走镖遇到的土匪很相似，都是亡命徒……”老孟心有余悸地说道。

“对！这些家伙确实不好惹，不但人数多、不要命；他们对咱们当地各处盐场的状况、通行道路、山山水水也都相当的熟悉。纵横两百多里的海滩，这些家伙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安东卫、涛雒的情况要好一点，官府的主要缉私力量在那边，加上离安东卫的驻防营不远，能起到压制、震慑的作用。可王家滩就不同了，他们收的盐，不但能走陆路；还能通过潮河、甜水河、吉利河、白马河走水路，防不胜防。好在王家滩是老东家起家的地方，‘灶户’们都知根知底，比较稳定、可靠，省心不少。在两城镇和王家滩的几处王家老宅，也都成了我们和官府共同的‘护盐缉私驿站’，维持运转能扼住要害通道。要不然，就真乱了套了……”王宗宇继续介绍说道。

“哦呦！真是想不出来，这海盐生意比海水还深，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弯弯绕’在里边？”唐成惊叹道。

“这当然了，源远流长几千年，不论哪个朝代都离不开盐。盐税支撑着整个国家、支撑着整个军队，哪朝皇帝也不敢掉以轻心……王掌柜，您再说说另一头吧。”老孟说道。

“另一头就是：守在日照做海盐生意，长久兴旺是不可能的；必须拉长生意链条，眼睛向外看、向远处看……”王宗宇说道。

“向远处看……向哪儿看呀？”唐成十分疑惑。

“王东家已经下定决心，首先在济南设立分号，打通日照到济南的这条‘盐路’通道。下一步，再通过大运河四通八达的水道，辐射河南、安徽、江苏三省和咱们山东内陆的盐业市场。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必定会得到官府的大力扶持，再加上咱们日照海盐的品质口碑，打开局面绝不成问题……但是，这样做就会断了一些‘盐枭’的财路。从日照到济南这几百里‘盐路’通道，就存在着各种风险……”王宗宇继续介绍说道。

徐传伟听着，觉得有些纳闷，因为“大运河”不通过济南。

他疑惑地问道：

“王掌柜，王老爷的这个谋划的确非常有眼光。但是，‘大运河’不通济南，就是到了济南，也上不了‘大运河’呀？如果要上‘大运河’，还不如走海路从海州湾登陆，陆路到宿迁。或者干脆走海路到上海吴淞口，直接进长江……”

王宗宇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

“是啊，考虑这条盐路的时候，你说的这两条通道也曾考虑过。但是，这两条通道都要跨省，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办事，难度可想而知；并且，匪患同样存在。长江水道，现在被英国人、皇冠体育投注：人的轮船公司把持着，东家不愿意同洋人打交道。咱们皇冠体育投注：‘招商局’的轮船虽然运作了七八年，现在的主要运力还都放在了粮食漕运上，顾不上别的货物。再说，英国军队和太平天国折腾完后，扬州以南的大运河运力已经大不如前，闸口、码头到现在还没完全恢复起来……咱们现在要开拓的这条到济南的盐路，完全是在咱们山东自己的地盘上运作，便利之处就不用说了。‘大运河’经过泰安府的东平，在东平码头设一个周转铺面，就能解决上运河的问题。也就是说，这条盐路在过泰山山脉之前，就可以预留一条支线，直达东平码头，上‘大运河’。而设在济南的分号，是辐射几个省的核心中枢，作用是不一样的。”

大家恍然大悟！同时点了点头。

王宗宇接着说道：

“无论是‘护盐巡勇’队伍的加强，还是开通日照到济南的盐路，都需要精干力量的加入。东家最期待的，就是你们虎威镖局。他认为，你们各位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懂规矩、知进退、心怀正义，都是他最看重的人……”

听着王宗宇说的话，徐传伟的心中起了波澜，既感激王学富在虎威镖局恰逢前景未卜之际出手相助，自己要知恩图报；也感受到了一种新的环境、新的压力扑面而来，责任重大……可谓是生机与挑战共存、欣慰与忧心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