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秦玉珠偷闻惊天事 徐传伟巧使掉包计

自从徐传伟领着智信去了潮河镇，张世杰便暂时打理虎威镖局的日常业务，忙活得不可开交。

经营镖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与官府、商界、江湖帮派，甚至土匪山贼都要打交道。这不但需要自身的资本实力、需要强悍的镖师队伍，更需要八面玲珑疏通各方的活络角色。

世杰虽然聪明伶俐，武功也说得过去，但毕竟年纪太轻、资历尚浅，显然还没到能“独当一面”的时候。

前两天，他还有些满不在乎，感觉应付自如；可没坚持几天，镖局吃喝拉撒的事，让他有些手忙脚乱头痛不已。好在生意不多，管家老孟也前后出力，于是就勉强维持，只盼徐传伟能早点回来。

而徐传伟与智信在街头镇分开以后，又回到了潮河镇家里，趁着当前没啥生意，筹备开春以后新盖三间瓦房的事。

这天，世杰交代三镖头唐成，把马喂好后带着大家继续练功，自己带人准备再去检查一下大库房。

这次押镖回来的货，绝大部分已被提走，还剩下五车药材留在了大库房里。货主秦怀仁、秦占武父子俩特意交代：这些货暂时就放在镖局，等普济堂的库房腾出地方，再来取走。

张世杰刚取上钥匙，准备去大库房，突然见秦玉珠带着丫环小梅，慌慌张张地进了镖局大门。

世杰一惊！赶紧迎了上去。

“世杰哥，我有事找你！”秦玉珠沉着脸说道。

世杰赶紧将两位女子带进虎威堂，吩咐镖局管家老孟赶紧上茶。

“你让孟大爷带小梅去院子里转转吧，我们在这说说话。”玉珠说道。

世杰感觉玉珠可能有要紧的事要说，就让老孟带小翠出去走走，自己给玉珠倒茶。

“关上门再说……”玉珠说道。

世杰一愣！觉得这虽然是客厅，可一男一女关起门来说话，总是不太好看。

看到世杰有些迟疑，玉珠正色说道：

“我说，关上门！”

世杰见玉珠当真，赶紧转身将客厅的大门关上，疑惑地问道：

“有啥事？这么紧张？”

玉珠瞅了瞅世杰，想问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你坐下！”

世杰满腹狐疑地坐在了玉珠的旁边。

“我先问你，这次从济南押运这批药材回来，是你亲自验的货吧？”玉珠问道。

“是啊，是我亲自验的货。”世杰答道。

“每车都验了吗？”

“都验了！每车都要验，这是镖局的规矩。”

“那你说说，都是什么货？”

“是药材呀……”

“全是药材吗？”

“是啊……”

秦玉珠一边问，还一边观察着张世杰的表情，当她初步确认对方说的是实话，就进一步问道：

“从你在济南验货开始，到日照入库为止，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意外的事？”

这下可把世杰给问懵了，不知道玉珠到底想问什么，也不知道她所说的“意外”是指那方面的事？

他摇摇头答道：

“没什么意外之事啊……路途上遭遇土匪的事，你不是一起经历的吗？”

“我不是说这件事。我是问你，有没有可能在你验货之后，有人将货动了手脚，进行了调换？”

世杰心里一沉！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玉珠才来追问缘由，而且这事与自己有关。

他思索了一阵又摇了摇头，答道：

“我还是记不得有什么异常的事……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嘛，这弄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怪难受的。”

玉珠没有接话，她阴沉着脸，盯着世杰的双眼，好像是要从中瞅瞅对方的内心深处……不过，从世杰淳朴实诚的脸上，并没有发现任何值得怀疑的表情。

世杰被玉珠犀利的双眼盯得有些发毛，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哪有女孩子这样盯人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快说说嘛……”

玉珠喝了口茶，顺了顺气，突然问道：“好像你们镖行立有规矩，有些货是不接的，对吗？”

“对呀！来路不明的货不接，官府禁止的货不接，伤天害理的货不接……”

“什么叫伤天害理的货？”

“伤天害理的货，就是指祸害老百姓的货……”

“能说得明确一点吗？”

“比如说大烟土……”

玉珠猛一举手，“停！我问你，你们真把大烟土，也就是鸦片，认定是祸害老百姓的东西，从不接镖吗？”

世杰一愣！立刻郑重回答说道：

“这大烟土是万恶之源，不光是我们虎威镖局的规矩，而且是整个镖行的规矩。”

“那如果有的镖局，或者是有的镖师走镖，夹带了大烟土，你们该如何处置？”

“假如镖局有意接镖，镖局关门！如果镖师私自夹带，出行走人，绝不姑息！”

玉珠听到世杰这几句斩钉截铁的话，似乎心中有些释然，觉得对世杰人品的判断没有错。

她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

“你知道十字街南头的‘福寿堂’大烟馆，是谁开的吗？”

“是东北来的裴赛花呀……”世杰答道。

“我是说，‘福寿堂’真正的东家是谁？”

世杰疑惑地望着玉珠，“真正的东家？我真不知道……那会是谁？”

玉珠的脸上现出了既愤怒无比、又痛苦无奈的神情，摇了摇头说道：

“我都不敢想，‘福寿堂’的东家，竟然是我爹……”

世杰大吃一惊！急忙问道：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玉珠叹了口气，“这个裴赛花，是我们家大管家裴东来的堂妹。她以前来‘普济堂’，我以为是来找她堂哥说事，或者是有什么药材生意往来……昨天晚上，她又到了‘普济堂’。我爹、我哥和裴管家都在。我和小梅正好去给他们送饭，见他们进了内账房，我觉得他们都有些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有些好奇，就在账房门口听了听……”

“听到啥了？”

“裴赛花把带来的银子交给了我哥。说瘟疫没了，‘福寿堂’的生意慢慢好起来了，库房里的货只能维持两天了……真没想到，我们家也能做伤天害理的生意。”

玉珠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杰见玉珠异常伤感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想着咋样才能安慰一下玉珠。

他思忖了一番说道：

“虽然大烟土害人，可也不犯朝廷的王法；再说，开大烟馆的，又不是你们一家，到处都有。你也别太担心了……”

“我担心的倒不是他们的生意，让我恶心的是，咱们两个也成了祸害老百姓的同伙了！”

世杰一惊！诧异地看着玉珠，“同伙？”

玉珠盯着世杰，一板一眼地说道：

“他们在两天之内，就要取货……他们要取的货，就是暂存在你们库房里的那些‘中药材’……”

世杰大惊！赶紧问道：“那批货里有大烟土？”

玉珠默默地点了点头。

世杰被惊得魂飞魄散……

“小姐！我们该走了！”小梅在客厅门外喊道。

“我该走了，这件事我只能说到这……你们可以查查那些货，如果是真的，你们看该咋办？”

玉珠说着，起身去开客厅的门。

世杰的脑袋已经炸了锅，呆呆地张着嘴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甚至没起身去送送玉珠。

玉珠走到客厅外，回头望了一眼已经丢了魂的世杰，心里很不是滋味……

徐传伟为了开春开建自家的三间瓦房，正忙着在潮河镇订购建房用的材料，砖瓦、檩条已经备齐，可建房最重要的大物件——房梁却还没有着落。

他在潮河镇没选中，就又到了附近的叩官镇，结果还是没找到中意的房梁，想着只有回到日照城以后，到木材市场上去看看了。

这天上午，徐传伟正收拾东西，准备回日照镖局，突然见一匹快马到了家门口。

他一眼认出这是自己镖局的马，吃了一惊！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了。

只见三镖头唐成蹿下马来，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院子，“老大，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徐传伟急切地问道。

“世杰只让我跟您说出了大事！具体什么事他不说，只请您赶快回镖局……”

徐传伟和唐成赶回镖局之前，张世杰已经传下号令，将镖局完全封闭，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所有镖师紧急待命。

徐传伟听完张世杰说的情况，又是大吃一惊！赶紧带上世杰、唐成和老孟进了大库房，并吩咐其他人不得接近。

四人小心翼翼地将大库房里的这五车“药材”全部拆封、检查，结果发现：除了两车是中草药，其余的三车竟然全都是层层包装的黑色鸦片。

这种场景，将四人都惊呆了！

大家锁好大库房，派了专人看守，回到客厅虎威堂，关上门商量对策。

“济南接货的时候，每车货不是都验过了嘛，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徐传伟焦急地问世杰。

“每车货都是我亲自验的，当时绝对没有这些东西。”世杰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这肯定是秦占武在验货之后，又在哪个环节上动了手脚……真可恨！”唐成说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还是想想这些货我们该怎么处理吧……”老孟说道。

徐传伟略微思忖，便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些货绝对不能再落到秦占武手里，否则，我们真就成了祸害日照百姓的大罪人了……”

“可进这些货，秦占武起码花了上千两银子，拿不到货，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啊……”老孟忧心地说道。

世杰和唐成都点了点头。

“那也不行！我们得想办法应付。”徐传伟说道。

“实在不行，干脆就给他换成真正的药材……反正大家共同验镖的时候，这本身就是中药材。”唐成说道。

徐传伟觉得眼前一亮！轻轻地点了点头，“老孟，那两车的药材，你能认全吗？”

“我注意看了，那些都是金银花、连翘、青蒿和甘草，确实是防治瘟疫用的。”老孟回答说道。

“这些货现在好找吗？”

“这两天他们就要来提货，我们到哪里去弄这三车药材呀？”老孟急忙说道。

“是啊，现在各大药行可能都消耗得差不多了，应该没有多少存货，两天之内不可能凑齐这三车药材……”世杰说道。

“济南、临沂太远，不然紧急跑一趟还来得及。”唐成顺口说道。

“这时间别说到济南、临沂，就是到诸城、莒县进货也来不及了呀……”老孟急切说道。

大家都开始犯难了。

“这三车大烟土，对于秦怀仁和秦占武来说，可是半条**子。就算我们补成了中药材，他们也会狗急跳墙疯狂闹事的，搞不好就要对簿公堂吃官司。我们可要想好啊……”老孟又说道。

“打官司是肯定的，躲不过去……不过，秦怀仁开‘福寿堂’是暗着来的，并没有公开他的东家身份。这说明，他也知道开大烟馆挣钱，是坑害老百姓的缺德生意，不光彩。如果他能识相，这件事私下了结，应该是最好的结局，就看他祖上是不是真正积了阴德……”徐传伟说道。

“我觉得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兴师动众的。”老孟说道。

“这是后面的事，见招拆招吧……现在先想想咋样才能凑足这三车中药材，这第一步该咋样走出去？”

徐传伟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计后果了。

大家又陷入了沉思。

老孟突然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现在，能救急的，可能只有一个地方。”

大家都有些兴奋起来，急切问道：

“什么地方？”

老孟合起双手，做了个念佛的动作，“五莲山，光明寺！”

徐传伟猛然醒悟，点点头说道：

“对！光明寺一定还有存货……我去找虚空大师。”

老孟又补充说道：

“我觉得，可以把这件事的原委，跟虚空住持说明白，他肯定会帮忙救急的。”

徐传伟点了点头。

大家这才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