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证据”

周一清早，我推着自行车走进防疫站的西大门，碰见了正在扫地的门卫李师傅。他一见我，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有点结巴地问我：“方、方站长，你，你这是，上、上班啊？”

我说：“是啊，怎么了，我不上班干嘛？”

“呃，没，没事，嘿嘿。”他干笑两声，笑得有点古怪。

我已经走过去两步了，想了想又转回来，我跟他说：“李师傅，你的那个困难补助的申请，还需要工会填个意见。不过你不用管了，我直接找小苗给你办。”

他感激地连连道谢，说：“让方站长费心了。”

我先说：“应该的，老同志家里有困难，组织上应该照顾。”然后才问他：“我这几天没上班，站上是不是有什么谣传啊？”

他看看四下没人，便悄声说：“你别在意。他们都在说，你犯了事，掩护了一个杀人犯，让纪委给关起来了，马上就要倒大霉。”

我一下咬住了牙根，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我笑笑，故意问：“你就相信了，见我来上班，还觉得好奇怪，是不是？”他连说：“不是不是，我才不信呢，好多人都不信。礼拜六那天我去站办送报纸，小苗正跟高站长吵，骂他胡说八道呢。”

我继续问：“小苗肯定明白事理，这我清楚。你知道还有谁不信这个事儿？”

老李说：“还有办公室的小谢吧。还有谭红旗，张一德，好多人呢。我也不信，就是那几个造谣的可恨。”

我故意说：“高站长是站领导了，他应该不会胡说八道。你肯定听错了。”

老李直摆手：“不可能听错。他到处讲呢，检验、防疫、卫生，他串了好几个科。我也奇怪，他以前不是这样，挺稳重的，这回不知怎么了。”

我哼了一声，说句“你忙吧李师傅”，就走了。

进大楼门厅的时候，我又碰见了当年跟我一个办公室的老毕。他现在是政工科的副科长，见了我他惊喜地问：“方站长，你来上班了？”

我朝他笑笑，和他一起上楼，边走边问：“这两天是不是有人给我造谣，说我犯了大错误回不来了？”

老毕说：“可不是咋的。也不知这帮人都什么阴暗心理。别理他们，哪儿都有专门喜欢挑事儿的。”

到了二楼，老毕先没去自己办公室，而是跟着我进了“副站长室”。关上门之后，他小声跟我说了几个人的名字，我点点头，用眼神表示了谢意，他就走了。很快，站办副主任谭红旗也跑来看我。

我正跟谭红旗聊着，电话响了。那是司机班长张一德。他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问我：“你来了方站长，我不知道你今天来上班，刚才碰见看门的老李，他告诉我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啊，我有点事情，想单独跟你说说。”

我以为他也是要慰问我，于是我说：“等会儿可能要开个会。要不中午吧，或者下午下班以后。”

他说：“行，你要有了空，你往司机班打个电话，不管谁接，你说你找我就行。”

放下电话我想，看样他这事儿还挺重要，会是什么事儿呢？

上班后站上开办公会。高昌彦与任成山见到我的时候，都装出热情地样子，跟我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废话。从他们貌似安然从容、镇定自若的神情上，真看不出他俩之中是谁陷害了我。我想到马伊莎的那句话：“要有证据”。是的，单凭猜想，我不能确定是谁干的缺德事。可我上哪去找证据呢？这个可恶的坏蛋，到底是谁呢？

下班后，我又等了大半个小时，快7点了才走出西门，然后顺着防疫站西墙外的马路朝北走。太阳还没下山，照在身上有点热，我将外衣搭在左臂上，只穿着衬衫和西服裙。一直走到河边的树林子里，才看到停在一棵老榆树下面的奥迪车——我们站的“上海”已经换成了“奥迪”。

张一德给我推开副驾驶的车门，我就坐了上去。他先解释：“方站长，这件事太敏感，所以必得找个僻静地方。而且，我想了半天，犹豫了半天，还是拿不准到底该不该跟你说。”

看他郑重其事的样子，我越发好奇。我笑道：“俺那张师傅，从没见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怎么了？啥了不起的事儿啊？”

他咧咧嘴，看看我，又说：“你知道的方站长，我遇到了那么多的领导，我最佩服、最信任的就是你。这两天站上有人造你的谣言，我都快气死了。可惜我就是个小职工，没人看得上我，我说话也没用。你不知道我这个着急啊！”

他说“着急”，我也着急，因为我闹不清他到底要说什么。他赶紧又说：“方站长，有一点我得跟你强调，我拿你就当亲姐姐一样看待，所以我要是说错了，你千万不能生气。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行不行？”

我很干脆地鼓励他：“一德你要真信任我，那你说什么都不要紧，说错了也没事。你跟你亲姐说话，还怕说错嘛！”

“对对。”他直点头，但还是强调说：“你可能不喜欢这些做法，可我真的是纯粹为你好。那，我就说了……”

我正洗耳恭听，却见他停了下来，然后从衣袋中摸出一个纸包，打开后，里面竟然是一盘微型录音带。

见我大惑不解的样子，他解释说：“这不是我录的。至于是谁录的，在什么地方录的，因为什么原因才能录下来，我就不能说了。你听过之后，就把它销毁，剪碎或者烧掉都行。”

等我接过了录音带，小张赶紧前后左右看了一下，见四周无人，他才舒了一口气。

见他如此小心翼翼，我意会到这盘带子里的东西非同寻常。便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先谢谢你，一德。你开车回去吧，我去坐公交车。”

他点点头，等我下了车，他忽然又补了一句：“方姐，记住，我今天没给过你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