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姐姐”和魏淑玉

这天是礼拜六。后勤机关跟我们基地机关也差不多，到礼拜六下午早早就没大有人了。只剩我这个“新进”的小干事，还老老实实地守在办公室。

今天的电话不多，下周要出的“简报”也已经完稿。实在没事干，我就去我们那资料室兼“书库”里找了本旧小说《长城烟尘》，放在一本《后勤通讯》杂志下面看起来。这时管理科科长老韩遛遛跶跶进了屋。他问：“你们的人都干什么去了，怎么剩你一个独守空房？”

老韩跟朱运穆相似，挺爱开玩笑，不过人家从来不开那种粗俗的玩笑。

我说：“我们的人都忙工作去了，谁象你，没事到处转悠。”

“别蒙我，我还不知道，他们都忙私事去了。这些家伙，也不怕封老头查岗查着他们。”

我有些吃惊：“怎么封部长还亲自查岗啊？”

老韩说：“刚上任的时候查过一次。不过一点用没有，人家都有理由，其实就说下基层了，他就没办法。他还能一个一个去核实？后勤就这样，要不然能叫‘后勤’？其实其它部队也不咋地，要不然军委一个劲说军队要整顿？积重难返啊！”

他一边感叹着一边走到我对面，坐到戴若思的位子上，瞅了一下问我：“你看的什么书？”

我竖起那本《后勤通讯》给他看封面，他直摇头，努努嘴说：“下面那本，毒草小说是不是？”

我立即否认：“什么呀，这是抗战回忆录。今年是抗战胜利30周年，我们下一步搞宣传要用到的。”

老韩撇撇嘴：“你拉倒吧，不过看也没关系，可以批判嘛。咱俩做个交易：你让我去你们仓库挑两本‘毒草’，我卖给你个重要消息。”

我说：“你先讲你的消息，我看看值钱不值钱。”

老韩说：“绝密啊。我告诉你，后勤明山街盖的新宿舍快好了。新房子一分，北院的旧宿舍楼能倒出来，你可以提前写个申请要房子。”

韩科长说的是要那些旧楼。因为要新房子我没资格。很明显，他这是关心我。市革委大院离这儿太远，坐公交车要八站。我有了孩子之后，马上会产生一个“喂奶”难题，这会儿就得“未雨绸缪”。

我先谢了他的“消息”，却又担心我在史际明那里有房子，这边可能不好要，老**要继续出主意，忽然电话铃响了。我拿起一听吓一跳，那竟然是封部长。

他上来就问：“方子荷在不在？”

我赶紧应道：“部长，我就是。”

“哦小方，你今晚到我家来吧，带着你爱人，晚上七点，我在家。”

我连忙答应，放下电话后老韩好奇地问：“哪个部长，姜部长啊？”

我随口说，不是咱们部的，是我战友的爸爸。哎韩科长你接着说，要房子的话，还有什么程序？

老韩就又耐心地给我介绍起来。

晚上下班后，我先在食堂吃了饭，等史际明赶到后，我俩就一起去了封部长家。

封部长住在后勤南院西南角一幢独门独院的小楼里。当**领我俩走进客厅的时候，里面只有封部长和他老伴刘阿姨，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是十二英寸黑白的，正在播“北京电视台”（**电视台的前身）的新闻。

见到我俩，刘阿姨拉我坐下，跟我聊家常。封部长让史际明坐到身边，问他和他家的情况。然后封部长就朝我说：“小方，上次在你们基地，我不是跟你说了那个小姐姐吗，她回来探家。我一宣传你的事迹，嗬，她佩服得不得了，非要见见你不可。你等我叫她啊。”

封部长说完却没动地方，只是扭头朝楼上喊道：“志扬，志扬，下来！快点！”

“哎，来了！”随着清脆的应声，从楼上跑下来一个年轻的姑娘。我一看到她，眼前顿时一亮：天哪，她长得好漂亮！

那姑娘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头一米六五左右。她五官细致如画，皮肤又白又嫩，身材绝对标准，我当时就认定她应该是个演员。继而又觉得奇怪，心想封部长和刘阿姨长得都一般化，他俩的女儿怎么会如此出众？后来我意识到我可能是搞错了，因为上次封部长说的清清楚楚，他女儿是“当兵”的，而眼前这位姑娘却没穿军装。她上身是一件浅黄色针织衫，下身一条深蓝色裤子，显得曲线玲珑。脚上一双黑色的浅边皮鞋。

此时的“风俗”，人们在家都是穿外衣的。封部长和我穿的都是军装。所以，这姑娘应该不是那个“小姐姐”。

那姑娘跑下来之后，先是很快扫了我和史际明一眼，然后问封部长：“封伯伯，干嘛呀？”

果然，这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个编外“侄女”。

封部长问：“志扬呢？”

女孩笑道：“马上来，她找不着鞋了。”

刘阿姨嗔怪地说：“你说这个志扬，丢三落四的毛病就是改不了，什么时候能学得利索点。”

“谁在说我坏话呢？”又一个穿军装的女孩踢踢踏踏下楼来了。封部长给我们一介绍，原来她才是封部长那个要“造反”的“小六”——封志扬。

随后封部长说，你们小年轻的一起玩吧，我给你们倒地方，我去书房。他走后刘阿姨也出门去了，客厅里就剩了我们四个年轻人。

聊起来我才知道，那漂亮姑娘叫魏淑玉。是封志扬的同学，也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家在后勤大院南面好远的空军大院。我此前关于“演员”的猜测非常不靠谱，魏淑玉是转业干部。她66年入伍，是某个师级单位的保密员，上个月才转业回来的。

我们四个人都是当兵的或者当过兵的，很容易聊的来。封志扬对我一人斗俩歹徒的事迹极感兴趣，让我给她讲那“战斗”过程。魏淑玉则跟史际明聊的热火朝天。说着说着她突然冒出一句：“哎小史，我还在等分配呢，不知道上哪儿好，你们市革委怎么样？”

我这时已经讲完“足本”的“后山喋血记”，听魏淑玉这么问，我赶紧横插一杠子：“不好，那市革委真不怎么样，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

魏淑玉却说：“听人讲那不错呀，而且这不史际明也在，还有个熟人。”说完她就扑闪着那双足以摄人魂魄的大眼睛，直瞅史际明。

我心里话这女的怎么这样。在此时也就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姑娘们大多比较矜持，象魏淑玉这样不知含蓄且“大方”过度的傻丫头还真是不多见。

魏淑玉不懂事，史际明表现的也不咋的。因为接下来魏淑玉更露骨地问史际明，市革委哪个局好，农机局怎么样？他竟然说：“我们局新建单位，发展前景很好，而且缺人，容易进一些。”

我想说：“你们那里好个屁。破房子跟贫民窟似的，除了局长，下面一帮子组长，有个葫芦前途！”当然我不能跟魏淑玉那个傻大姐似的，我说出来的是：“我觉得不咋地。省革委不是更好吗，公安局也不错，转业了还能穿制服。”

史际明听出了我的话外音，马上追随我的思想扭转局面。见魏淑玉还想跟他探讨“市革委”，就赶紧跟封志扬说话，问她青海的风土人情。

一提到青海，封志扬立即神采飞扬，给我俩大讲特讲了一番，魏淑玉想跟史际明说话，就插不上嘴了。

回家的路上我认真告诫史际明：“跟你说啊，那个丫头上哪儿都行，就是不能上你们农机局去。知道为什么吗？为了‘防微杜渐’”。

史际明笑道：“你这想哪儿去了。就魏淑玉那样儿，我还真是看不上眼。她比你差远了，长得曲里拐弯，还娇里娇气的。”

“你个臭史际明！”我照他背上就是一拳：“你个大流氓，你都往哪儿看，还‘曲里拐弯’。”

史际明直喊冤枉，说不是他要看，是魏淑玉故意穿那紧身的线衣，是她自己“显摆”的。我举手还要打，他就紧着喊“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