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廉价”的绣品

“看来是对了。”李然跟关妍进了工作室，左右看看正在忙碌的绣工们，看到精美绝伦的绣品，驻足下来，“这就是京绣，我是第一次见。”

能看出李然对京绣还是很喜欢的，这次慕名而来的她，对关妍来说是一次机缘。也是急性子，刚落座李然就直奔主题，“关老师，我这次来是想找你合作的。”

“啊？”关妍接不上话茬，平日里的合作都是经过多番谈判才能定下来，李然给了一脚直球，这样的模式，她确实少见。

觉察出唐突的李然，倒是爽朗，也忙补充道，“哈哈哈……关老师是这样。我们正在拍一部古装剧，剧中女主的服饰、帽饰会用到绣品，当时导演决定用苏绣，可我们这戏是清代的，也是咨询了民俗顾问的意见，决定用京绣，但现在整部戏进行到一半了，时间比较紧张。我找了几家，但导演不是很满意，那天刚好在市集上看到了你们，我想，能上市集的东西一定不简单，导演那面也同意让我过来跟您聊聊，看咱们能不能来一次跨界的合作。”

“影视剧这块，我们没怎么接触过，我们只做过和京剧戏服相关的一些绣品，我拿给你看看，是不是你们想要的那种风格。”关妍起身去拿了一些之前的绣品过来，她并未拒绝这活，眼下她需要的是也正是这种机会，让工作室在尝试中突围。

“能拍照片吗，我给导演看看。”

“可以。”

李然拍了几张照片，当即就给导演发了过去。没想到不过一会儿，导演的电话就来了。

李然在电话里应着，听口气应该问题不大。关妍自是有了答案，只是这一切这么顺利，是她没有想到的。

放下电话，李然跟关妍说，“大体上没问题，但有些细节的部分，导演要跟您面谈，我后面再约导演，大家一起碰碰。”

“好，没问题。”关妍按捺着喜悦和激动，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事儿能成。

可工作室的老人不这么觉得，之前跟着何绣的一位老姐姐走过来，她是工作室年龄最大的绣工，技法是没得说。之前因为要开培训班的事儿，她想过离开，最后是何绣苦口婆心地劝住了。等李然走了之后，她找到关妍说道，“小关？这人靠谱吗？刚才你们说的我也都听见了，怎么要给剧组做东西？你了解她吗，这样找上门的，不怕是骗子啊。”

“阿姨……”关妍回道，“不会的，怎么会是骗子呢。她之前在市集看到我们的宣传过来的，不会是骗子。”

“那说不准啊，再说了咱做京绣的好端端给剧组做什么啊，她们不是有道具组吗。”这位老姐显然是不赞同关妍。

阿姨的所想，确实和自己有差别。这种质疑在工作室已经不是一次了，不说别的，就是因为何绣把工作室交到关妍手里还不到两年，凡事年长一辈的，都怀疑着呢。

遇到这种情况，关妍也是直接问，“阿姨，您就说您的顾虑是什么？”

“顾虑多着呢，就说最重要的一点，你有没有考虑到。”阿姨反问了一句关妍，随后道，“剧组用咱们绣品，那是不是这部戏拍完了，绣品就扔了？我可知道，这些道具到最后都没什么用。”

这点关妍还真没有想到，阿姨是在提醒自己。这么一说，自己倒有些自惭形秽了，“阿姨，这事儿我会注意的。过段时间他们的导演过来，我会说这件事的。”

“那就好，咱们非遗，就算是用各种方法走出去，那也要正确对待，咱可不廉价。”

话说得难听不假，可关妍也是应了，“放心阿姨，我有把握。”

莫名的质疑让关妍觉得窒息，原本这些问题她都已经考虑到了，只是这么一说，一身的反骨，不由而起。阿姨也是好心，可为何自己心里这么不舒服呢？关妍明白，要彻底在工作室立足，还需要不断地做出成绩才行，至少眼下难以服众。如今母亲在工作室帮衬自己，这几位阿姨也只认母亲，可要遇到像这样被质疑的事儿，关妍还是希望母亲在身边。

当然了，何绣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那位退班的学员，给自己打了一剂强心针，她忍不住地想去看看其他的非遗培训班是什么样的。赵天办事还算麻溜，很快就给何绣找到了一家名为“识遗”的非遗工坊，只是地处通州，何绣想都没想倒地铁就过去了。何绣早就知道，通州这块是有很多非遗工作室，只是自己没有很深地去了解它们。

远望是山，吹着比市区还清凉的风，京郊的景色还是不错的。从2018年开始，通州不再是以前空无人烟的偏远郊区，北京城市副中心落定在此，而今已完善成为北京的“宜居之都”。依着大运河，大量的文化资源，由此而生的一些文创工作室，也成了这儿的特色。

识遗，顾名思义是认识非遗？至少何绣见到这个名字时是这么理解的。下地铁不多会儿，按照导航何绣很快就找到了这家工作室。比起自家来说，这家确实规模很大，透过门口向里面看去，是一整块实木的屏风，镂空的雕刻，何绣看了半天，都没看出这是什么图案。刚到门口时，前台很热情地迎接。而后就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带进了一间小会议室。从进门到会议室，这间公司的陈列柜很多，里面都是各类的北京非遗，最显眼是靠着窗户的角落里，一个高一米的玻璃柜中，摆着一件北京绢人。

何绣心里疑惑：这不是京绣工作室吗？怎么什么都有啊。

确实，要是不知道的人进了这屋，还以为是到了朝阳大悦城第一层（都是卖珠宝和化妆品的）呢。跟着前台往里走，是一排小会议室，都用玻璃隔开。

前台推开一间空的会议室，请何绣进去，而后道，“您稍等啊，我去叫我们的老师跟您聊聊。”

何绣忙说，“不用这么麻烦，我今儿过来就是看看。”

“没事儿，您坐会儿我给您倒杯水。”

客随主便，也只能如此。原本何绣是来看看这间非遗培训班和自己家的有什么不同，可就在刚刚她改变主意了，别家的工坊规模这么大，自己应该好好学习才是，等会儿老师来了，好好地交流交流。

可是，何绣把这事儿想简单了。等了十分钟，老师没来，外面却吵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