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见

　后半夜的时候突然下了雨，到了早上却忽然停了。

今天是顾长辞师傅裴世斌和爸妈的忌日，八年前的那一场大火，除了带走裴世斌和万晚晴的小叔，还有就是顾长辞的父母。

换上干净的衣服，买了师傅最爱喝的二锅头还有苹果，他这才和孙局一起往那开车去往墓地。

孙局和裴世斌是最好的哥们儿，两人以前虽说是上下级的关系，但感情却堪比亲兄弟，所以每年的忌日，孙局都肯定会去祭拜。

“听说你把老裴的案子又调出来了？”

车上，孙局看着窗外逐渐萧条的一切，心里不由得再次想到了自己好兄弟。

顾长辞点头：“嗯。”

“为什么？”

“出了一起**案，留下的半个足迹和当年很像。”

孙局惊讶：“你不会是以为凶手没死吧？这简直太荒谬了，当年的案子我可是亲自跟到结案的。”

“不是没死，而是我怀疑当年抓的那个凶手究竟是不是真凶。”

“你的意思是……”

顾长辞犹豫着说：“我还不确定这个想法究竟对不对，等看到档案再说，毕竟当年的案子我没参与，很多细节我还不是很了解。”

孙局知道他的执念，也懂他，正如当年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兄弟会死，而且还这么惨。

两人沉默的都不说话，静静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坟墓。

没多久，他们便来到了山上，拿着东西正准备过去，却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是个消瘦的男孩，梳着寸头，此刻正默默跪在裴世斌夫妻的墓前。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人，连忙小心翼翼的快步走过去。

“一鸣，真的是你！”

顾长辞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裴一鸣和他父亲长得很像，所以根本都无需怀疑，他们便一眼同时认了出来，只是，在眼前人回头看过来时，却让他们觉得此人少了裴世斌的爽朗正气，下垂的眼中更多的是阴郁。

那种感觉就像……在和狼对视。

裴一鸣看向两人的眼神却十分陌生和冷漠。

皱了皱眉，转而又在墓前磕了几个头，他起来转身就要走，顾长辞却连忙拉住了他。

“一鸣，你不认识我们了么？我是顾叔叔，你忘了？”

垂眸瞥了眼拉着自己胳膊的手，裴一鸣忍不住再次想起八年前所发生的种种。

用力挣开钳制，他冷哼：“顾叔叔？不认识。”

两人彼此对视，顾长辞看着那双稚嫩的眸子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禁问：“你不是不认识，是不想认识对么？”

裴一鸣没开口，算是默认。

顾长辞不解：“一鸣，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只是当时你丢失的太莫名其妙，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线索，所以才一直没能找到你，如果你是因为这个还在生气，那我很抱歉。”

“凶手你们找到了么？”

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顾长辞短暂愣了下，但很快又理解，毕竟那是自己的父母，任谁都会在意凶手是谁。

顾长辞道：“抓到了，已经枪毙了。”

“抓到了？”

裴一鸣嘲讽笑道：“脚印对比了么？他说作案过程了么？你们怎么就能确定那是凶手？”

顾长辞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因为此时此刻他也同样在怀疑那是否是真凶。

见他不说话，裴一鸣说：“既然你们找不到，我就自己找，用不着你们，你们也别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

可是，既然见到了，顾长辞又怎么可能让他再离开？

顾长辞拉住他的胳膊：“一鸣，我知道你父母的死对你的打击很大，但对我们也是，别忘了，我的爸妈也死在了里面。我想要找到凶手的心情并不比你少，有啥事儿你都要和我们说，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知道么？”

眉头皱了皱，裴一鸣抬眸看向眼前人，被遗忘的儿时记忆断断续续回到脑中。

那时的父亲总会很忙，动不动就没时间接他放学，所以顾叔叔就成了陪伴他最多的人。

仔细想了想，裴一鸣说：“我可以和你回去，但是，我要和你们合作一起找到杀害我爸妈的凶手。”

一旁始终沉默的孙局这时开口：“你要帮忙缉凶？可你才16岁，还未成年，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学习，等以后如果能考警校你再回来。”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裴一鸣转身就要走，但顾长辞却觉得他会提出这个要求绝没那么简单。

“你是发现了什么对吧？”顾长辞问。

脚步一顿，裴一鸣转头深深看着他，开口道：“八年前，我父亲死的那天，我在我妈和妹妹的死亡现场发现了半个脚印。”

“我听江凡说你会看脚印，你是不是在这半个脚印上发现了什么？”

裴一鸣没想到顾长辞还真是特别了解他，原本紧绷的脸上总算露出几分缓和。

“那半个鞋印所保留的部位正好是鞋尖的位置，而前尖为较突起的数行菱形纹，上下角120°，左右角60°，两相邻角6mm，表面上有3行较浅的菱形纹，我爸曾说过，这是军用解放鞋很典型的特征。八年前，我妈死的地方留下的那半个军用解放鞋脚印侧面有一块凹陷，这次的**案，现场的半个军用解放鞋脚印也有凹陷，这说明，凶手再次出现并且重新作案。只要抓住这次的凶手，就能知道我爸妈到底是为什么会死了。”

一番分析，虽说不能称之为十分专业，可却也有理有据，倒是让顾长辞和孙局对这小子有些刮目相看。

但这却并不足以让他们同意这孩子去冒险。

因此，孙局说：“就算这样，抓贼是我们警察的事情，我们肯定能抓住这次的凶手，也不需要你一个孩子来参与是吧？再说，就算你懂一点足迹，也查不到什么……”

“凶手男，身高180，体重150斤左右，右腿是个瘸子。”

世界好安静，墓地的风好凉。

孙局和顾长辞都愣了。

尤其是顾长辞，他所说的身高和右腿特点完全和江凡所形容一模一样。

难道是江凡告诉他的？

裴一鸣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说：“是山里野兽告诉我的。”

这倒是让顾长辞想到曾经听过山里一些猎人提及的狩猎习惯，为了能准确寻找到猎物，他们通常会根据猎物留下的足迹来判定猎物的生活习惯、种类、大小等一些特征。

另外还令他想到了一个人。

步法追踪术的创始人，他们在这方面的想法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长辞能想到的，孙局自然也想得到，两人对视一眼便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孙局笑道：“不错啊，真是虎父无犬子。既然如此，那我就破格让你参与这个案子里来，不过，你只能帮忙鉴定脚印，危险的事情可不能参与，我不想让你爸在九泉之下还骂我缺德。”

裴一鸣却摇头：“不，我不想只参与脚印鉴定。”

顾长辞问：“你什么意思？”

裴一鸣道：“自从救了江凡，我一直就在奇怪，为什么凶手会在杀了那个女人之后却放过了他。如果这个凶手真的是杀害我家人的那个，我妹妹当时年纪那么小他都不肯放过，更何况江凡这样一个看见了他又没什么用的家伙。所以我怀疑，这个凶手留着江凡必然还有其他用途。”

顾长辞惊讶：“你是想从江凡的身上下手？”

“是的。”

“不行！那太危险了！既然已经有了嫌疑人的一些线索，我们完全可以去找……”

“那太慢了，我等了八年不想等了。不管怎么样，总之我是决定了。”

裴一鸣的态度让两人看出了他的坚决。

沉默良久，孙局叹息上前拍了拍裴一鸣肩膀：“你既然坚持，那就让你顾叔叔暗中保护你，你只要有任何线索就联系他，但是要记住，安全为上，决不能有任何冒险知道么？”

久违的关心让裴一鸣渐渐露出了些许笑意，看了看顾长辞后点头，算是应允了他们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