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接头

“裴长官，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沈曼桢道，“不是人人都可以直面痛苦和现实，他们何尝不知道危险近在眼前，就是因为如此才想躲进欢愉里麻醉自己，享受片刻安宁。”

裴敬周冷冷道，“可他们不是一般的老百姓，这里有许多都是军人。如果一个军人都不敢面对敌人，只想躲在温柔乡里，他如何去迎敌？他们现在这个样子，都不如八路军！”

沈曼桢心里一惊，故作好奇地问道，“你知道八路军？”

“国共合作后，他们编入了我们的队伍，我和他们一起作战过，补给、武器都不如我们，但是他们比我们作战勇敢，纪律也更加严明。”裴敬周的言语里有了几分敬意。

沈曼桢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裴敬周有些不解，“怎么了？”

沈曼桢摇摇头，笑意盈盈，“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是个好将领。”

裴敬周莫名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沈曼桢看了看陆万山，他们几个人似乎哄好了吴沉玉，吴沉玉正用敌视的目光盯着她。

沈曼桢指着桌边说：“我先回去了，免得一会又惹得大小姐生气。”

裴敬周微微蹙眉，他看着沈曼桢妙曼的背影，对她道：“等一等。”

沈曼桢好奇地问道：“裴长官还有什么吩咐？”

“请我吃饭。”裴敬周靠在阴影里，看不清他的脸色。

沈曼桢有些惊讶，不知道裴敬周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要感谢我吗？”裴敬周说完觉得自己很无赖，又补了一句：“或者我请你也可以。”

沈曼桢有几分好笑，“裴长官为何要请我吃饭？”

“向你表达歉意。”裴敬周诚恳地说道，“因为一直怀疑你。”

沈曼桢想了想点点头，“好啊。”

裴敬周心情大好，“那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沈曼桢也不矫情，“后天中午，白沙酒楼见。”

“好。”裴敬周很高兴，沈曼桢非常爽快，很显然对他没有恶感。

“沈小姐，要不要尝一尝臭豆腐？这是我们这里的特色美食。”余春山端了一碟臭豆腐极力邀请沈曼桢尝试。

沈曼桢也不做作，拿起筷子尝了尝，“味道不错。”

吴沉玉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这么臭的东西你也吃？赶紧拿远点。”

余春山讪笑着端走了碟子，又问吴沉玉，“吴小姐有什么想吃的？”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来来回回都是那些东西，又辣又咸，连点心都不正宗，也只能吃点水果了。”吴沉玉撇撇嘴，“还是我们上海的东西好吃，对吧，裴少将？”

裴敬周垂下眼眸道，“我不是上海人，我们部队的人只要吃饱就行了，不在乎哪里的饭菜。”

吴沉玉也不生气，只是追问，“那你是哪里人？”

“杭州。”裴敬周有点不耐烦，对余春山道，“我有事先回去了。”

余春山很意外，“还这么早，你一个人怎么回去？”

裴敬周抬眸看向沈曼桢，沈曼桢明白他的意思，“我送裴长官回去吧。”

“你？”余春山和吴沉玉齐齐问道。

裴敬周的声音里都透着愉快，“那就麻烦沈小姐了。”

“不麻烦，当初裴长官送我进城，今天我送裴长官回家，应该的。”沈曼桢笑着说道。

“沈小姐是今天晚上的主角，怎么能提前离开？”吴沉玉起身道，“反正我已经呆腻了，就让我裴大英雄回去吧。”

裴敬周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他不想和她扯上关系，淡淡道：“不敢劳烦吴小姐。”

吴沉玉的脸色顿时变的难看，没想到裴敬周居然如此不给面子。

余春山见状忙起身道，“我来送，今天晚上说好了是咱们两个叙旧，咱们还有好多话没聊呢。”说着，暗自推了一把裴敬周，裴敬周向沈曼桢点头示意，“回头见。”

沈曼桢颔首微笑：“裴长官回头见。”

吴沉玉的脸色瞬息万变，她狠狠瞪了沈曼桢一眼，扭头就走。

陆万山愣了愣，他本想和沈曼桢多套套近乎，可是看裴敬周和她热络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没有希望。他是个很现实的人，与其把时间精力浪费在不切实际的人身上，倒不如寻找更可靠的目标。

陆万山起身对沈曼桢道：“沈小姐，回头再见。”

沈曼桢也不挽留，“好。”

陆万山赶紧一路小跑追着吴沉玉出去了。

沈曼桢缓了缓神，这一晚上挺累的，接下来只需要再接受报社的记者提问，就可以结束了。

“沈小姐。”一名拿着相机的记者走到她面前，“欢迎来到长沙，我是湘江日报的记者黎柏，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吗？”

沈曼桢露出笑容，“当然可以。”

黎柏坐到她面前，拿出了纸笔问道：“沈小姐是什么时候来到长沙的？对我们长沙的印象如何？”

沈曼桢公事公办回答了几个问题，记者笔走龙蛇记录下来。

问完例行公式的问题后，黎柏又向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沈小姐喜欢看书吗？”

沈曼桢有点意外，这个问题不像是采访她该问的，实在很奇怪，她不动声色地回答：“喜欢啊。”

“喜欢什么书？”黎柏压低了声音再次问道。

沈曼桢确定对方绝不是普通的记者，而是来专门找她的，但是对方到底是敌是友，她不敢确定。

黎柏见她没有回答，接着说道：“沈小姐来长沙之前，我们湘江日报曾经多次报道过沈小姐的情况，对沈小姐的情况也有一定的了解，知道沈小姐爱看书。”

沈曼桢知道，在她来长沙之前，组织曾经为此安排过舆论宣传，眼前的人莫非也是潜伏的同志？

可眼下这种情况，她不敢随意接头，想了想笑着说，“多谢贵报对我的关心。”

黎柏似乎有点着急，他向四周又看了一眼，再次压低了声音，“沈小姐，如果你非常喜欢看书的话，可以到新民书店买书，那里的书非常齐全，什么书都有。”

沈曼桢想了想问道：“贵报在写关于我的报道的时，是谁提供的消息？”

黎柏的声音压得更低，“新民书店的宋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