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山子头战役 第2节

2

不日，日伪军由湖垛、宝应、淮阴、淮安及涟水分数路开始向韩德勤部合击，并迅速占领了凤谷村、车桥、曹甸和泾口。

韩德勤所部且战而退，一退再退，最后，韩德勤亲率主力退到新四*军3师防地，然后，根据双方事先约定，又浩浩荡荡往新四*军4师的管辖地界一带淮海地区撤去。

新四*军一边信守诺言，在新四*军军部统一命令下，向日伪据点频频出击，以分散牵制日军兵力，削弱其扫荡攻势。另一边，开放通道，掩护韩部退入新四*军4师防地休整，从而使韩德勤部免遭全军覆没，同时又在粮草、经费等方面给予接济。

在新四*军4师的掩护和救济下，韩德勤部很快获得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部队得以暂时的休整、元气日渐恢复，广大官兵为此十分感激。

中*共高层知道这事后，时在延安的**，深知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中斗争的复杂性，于2月20日致电新四*军陈*毅、**、饶漱石：“敌寇扫荡韩德勤，韩部窜入我根据地，你们一面应给韩部以好的照应，相机援助，以便改善关系；但你们决不要放松警戒，应以有力部队监视他们，以便在扫荡后能使他们退回原防，不致占领我重要地区不退。这些部队是毫无信义的，你们必须留心，以免上当。”

不得不说，共产*党生怕引狼入室，对国民党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也不是没有道理，历史上农夫与蛇的故事，犹在耳旁，共产*党以前吃的亏太多了。

说到底，国共积怨由来已久，即使在团结抗日，一致对外的旗帜下，也保不准相互提防，彼此猜疑。

其实，韩德勤何尝不也有类似的顾忌？

在新四*军腹地稍微安顿下来，不知是寄人篱下心神不安，还是以往与新四*军交恶太多，韩德勤总有一种不安全感，特别是每次外出，遇见周围的新四*军，心里不免就犯怵。

他发现新四*军战士的眼神，看他就象见了仇人一样，个个虎视眈眈，人人充满了敌意。是啊，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么多年来，自已与新四*军的梁子没少结，与共产*党的纷争没少**，用共*军的话来说，他的双手沾满了许多共产*党员和新四*军的鲜血。

共*军的低层尚且如此，共产*党的高层何尝不会也是如此？毕竟都是人呀。

要不是如今是国共合作，一致抗日的形势下，共产*党怎会容忍他在眼皮底下呢？

他不免忧心忡忡起来，放眼周围，都是新四*军的部队，自已犹如身陷狼窝的羔羊，要是哪天，新四*军想起旧账一不高兴了，突然给自已包饺子来一个瓮中捉鳖，哪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想到这里，韩德勤顿时阵阵寒战，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惧不由袭上心头，他暗暗沮丧起来，继而，升起百味杂陈般的悲凉，想我昔日一个堂堂苏北王，曾经地广枪多，人强马壮，如今却沦落到在自已的地盘上苟延残喘，竟然向新四*军乞求一隅安命保身的地步？此情何堪？而且，如今所处的地方，是整个苏北最不富裕的地方，要粮没有，要钱更不要想，部队怎么生存下去？长此下去，恐怕不等新四*军动手，自已就呆不下去了。

莫不是，这正是新四*军所希望的结果？

看来此地不可久留！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那么，如何有既解当前困境，又有利于今后发展的一个万全之策呢？韩德勤陷入了深思。

他首先想回到原来自己的独立王国，然而，转念一想，假如部队如今返还原防，且不说日军还在，即使走了，那日军还不是想来就来？到时日军来了，凭现在人马，我怎么抵得过日军，还不是仍要四处亡命逃窜？

韩德勤很快否定了返回原防的想法。

那哪是我最适合的落脚点呢？总不能一直这样苟且啊？

痛定思痛，他忽然灵光一闪，想起1942年底蒋介石曾经电令建议他，在苏北，要与驻安徽省阜阳、蒙城地区的国民党第31集团军王仲廉东西对进联合，在洪泽湖畔建立游击基地的事。

当时，他安逸于老巢，认为没有必要，所以也就没把老蒋的建议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是当初眼光短浅，格局小了。一阵长吁短叹后，他不禁感概，想不到，时过境迁，老蒋果然一语成谶，人啊，没有远虑，必有近忧。

此时，他愈觉得老蒋这个计谋的正确性和迫切性，想到这里，他立即召集团级以上军官，来司令部就部队今后去向共商大计。

待大家到齐，会上，韩司令首先将自己当前的担忧和今后以在图洪泽湖一带发展的想法开宗明义，征求大家意见。

接着，参谋人员也铺开了地图，大家开始七张八嘴议论开来。

有人提出：咱们和新四*军关系才有一点缓和起色，而且人家还腾地方让咱们得以**休整，如今要贸然与驻安徽省阜阳、蒙城地区的国军东西对进，在洪泽湖畔建立游击基地，是否会引起新四*军不满，从而引发新的争端？

有人立即提出反对意见：和新四*军关系才有一点缓和，而且人家还腾地方让咱们得以**休整，这些都不假，但是，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现在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们处在新四新的腹地，说好听一点，虽然没有了日军的威胁，但是，没发现吗？我们正处在新四*军四面包围之中，你能保证，哪一天新四*军能不攻击我们？

难道等新四*军来合围，我们才反起回击？可到那时，为时已晚，所以，不如现在不如现在早作打算。

咱们和新四*军的关系缓和，只是暂时的，迟早是水火不相容。

……

会上，有反对意见，也有附和者，一时，众说纷纭。

过一会，特派员吕宝平站起来，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了他，众人都知道，他的看法，基本代表着战区长官层面的意思。

吕宝平指着桌上的地图说：洪泽湖畔土地肥沃，草木丰盛，湖水丰沛，自古是膏腴之地，那里钱粮不愁，绝对是屯兵秣马的好地方。

接着，他话锋一转，继续说：如果我们现在与蒙城国军王仲廉部联合在洪泽湖畔建立游击基地，一则可以增强自已实力，扩大地盘，二则可以解除自已随时可能被新四*军吃掉的威胁，三则如果遭到新四*军袭击，也可以与王仲廉部相互援助，至少不至于孤军奋战，被人轻易包了饺子，四则那是苏北腹地，即使日军来，也有可以周旋的纵深。

韩司令听了，连连点头。

吕宝平继续说：当前与蒙城国军王仲廉部往洪泽湖畔泗洪方向相互靠拢，不失为脱离当前险境，保全自已的良策。所以说，我们不能安于现状，更不能相信新四*军能安什么好心，为此，我建议，我们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趁现在大好时机，应该迅速向洪泽湖畔靠拢，在那里建立新的根据地。

这不是见财起意？这时，有个参谋悄悄嘀咕了一句，有点不妥吧。

韩德勤冷眼瞟了那参谋一眼，从鼻腔里轻声地哼了一句：妇人之仁。

这时有人迫不及待问，哪什么时候行动？

“这正是我接着要说的，”吕宝平朝那人摆了摆，继续道：“根据最新情报得知，眼前新四*军正忙于与日军作战，这是一个天赐良机，趁他们自顾不暇，兵力分散的时候，咱们利用眼前暂时在新四*军地盘上的有利条件，采用里应外合，与蒙城国军王仲廉部东西同时出击，出其不意迅速占领洪泽湖畔一线……”

韩德勤听闻，眼前顿时一亮，一拍桌子，说：“说得有道理。”

这也点太不仗义了！王哥有点按捺不住了，他嚯地要站起来，一旁边的周树杰暗中拉了他一下，意思让他来说。

随即，周树杰率先站起来，扫了一眼整个会场，然后对着韩德勤说：“司令，容我说两句，不管我们以前与共产*党有多么大的矛盾和意见，但是，至少新四*军近期让我们在此躲避安身，免遭日军围剿，还提供接济支援，这个情应该领吧。至于说，他们将我们按在这里，这个地方不适合我们部队发展，要钱没有，要粮没有，其实也想得通，谁会把自己富裕的地方腾给别人？换了你会吗？”

韩司令被问得哑口无言，众人也一片沉默。

周树杰继续说道：“如果我们现在趁人之危，去抢占他们的洪泽湖地区，那岂不是让人说我们是忘恩负义，出尔反尔？”

周树杰一句反问，把大家给问住了，一时，会场又是一片死寂。

见此情景，王哥也在下面附和着说：“我不反对我们应该建立新的根据地，但是，在如今的情况下，采取那样的方法，如同在友军背后下黑手，从道义上讲，确实不怎么样的。”

“你俩少婆婆妈妈的，”吕宝平这时跳起来，打断王哥讲话，一拍桌子，冲他俩吼道：“兵不厌诈！你们不知道吗？”

“你！”周树杰气得直瞪着眼，随即，手指着吕宝平，回击道：“你他妈的，你打过几场仗？”

眼看要争吵起来，王哥按下周树杰，自己站起来正要继续讲几句。

“都坐下！”韩司令发话了，他示意王哥坐下，接着他说，“刚才大家说的都有一定道理，但是，行伍打仗，也不能有妇人之仁，所谓，兵者，诡道也。跟新四*军打交道，有时就得不择手段……”

听了韩司令的话，周树杰心里很不是滋味，犹如打了他一耳光，当他和吕宝平无意间四目对视时，他仿佛看到了吕宝平朝他射来嘲笑讥讽的眼光，这使他更加觉得憋屈和怒火。

特别可气的是，韩司令最后讲，刚才特派员讲的意思基本也是老蒋的意思。这险些把周树杰气得当场吐血。

既然司令这么说了，还说什么？众人于是一片沉默。

会后，韩德勤随即让参谋们整理会议内容，并形成计划电告了蒋介石，很快，得到了一个字“准”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