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还想再种

远处传来一阵马达声。贺强扭头一看，村上几个人过来了。

摩托车开到跟前停下，老支书走了过来。他啥话也没说，蹲下来捡了几颗冰雹看了看，随手把冰雹扔了，掏出烟锅“吧嗒吧嗒”抽着，神情异常凝重。

秦文涛使劲搂了一下贺强，递给贺强一根烟，又掏出打火机点上。他看着充满淤泥的林地，想说啥却又说不出来，只是站在那里抽烟。

穆芳抬头看了看贺强，轻轻抓了一下贺强胳膊，表示安慰。

贺立民找了根小木棍，然后蹲在老支书跟前，用木棍刨着犁沟。

刨了一阵，在七八公分深的地方找到几颗已经发芽的柠条种子。他微微摇摇头，不住的叹气。不过，表情却看不到多少难过，嘴角似乎还微微上扬。

贺强看到了种子，也看见了这位本家叔叔的表情。他并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啥，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办。

又一阵马达声传了过来。贺强扭头一看，却是周利文的三代幸福摩托过来了。他抽了口烟，转过身子等着。

周利文的摩托车在贺强跟前停下。他下了车，走到贺立民刨开的犁沟跟前蹲下，五指在沙子里面试了试，又刨开犁沟找到几颗种子抓出来看了看。

“沙子下面温度很低，已经发芽的种子很难再生长了。高温晒上几天，地温就会起来，但那会种子恐怕已经捂坏了。”周利文拍了拍手。

“我知道冰雹打过以后，不但地温低，还容易板结。要不多找些人，用锄刨刨，松松土，会不会好些？”贺立民看着周利文。

“对庄稼应该行的，也必须这么做。但是对柠条，特别是已经发芽的柠条，意义不大。”周利文摇摇头。

“这是为啥？”贺立民又问。

“犁沟淤平了，种子埋得太深，七八公分，还有更深的。就柠条幼苗的顶土能力，也就两三公分，最多三四公分深，还不能板结，再深就出不来了，板结更没法出来。”周利文指着犁沟里的种子。

贺立民失望的摇摇头，再也不说话了。

穆芳和秦文涛看了贺立民一眼，也都没有说话。

老支书依旧蹲在地上，不停的抽着烟锅，似乎在思考着。

“周站，我想让晒几天，再种一次。”贺强看着周利文。

周站没有明说，但他也听出来了，在场的所有人应该都听出来了。

柠条完了，咋都出不来了。

但是他心不甘，总想继续种。毕竟墒情有了，时间也还早，再种一次，无非多花一次钱。

还是那个心态。已经这样了，就不能停止，不能半途而废。虽然肉痛，心更痛，可是有啥办法？

“倒也是个办法。不过，终归是被冰雹打过的林地，生长肯定会受影响。最好还是让好好晒着，明年再种，就没有任何影响了。”周利文掏出烟给大伙发着。

“可是，我还是想今年就种，那怕少种一些。”贺强有些不甘心。

“我也同意强子的意见，再种一次。要不这样，种过的犁沟用锄刨一刨，肯定能出来一些。再在旁边种一行，这样就保险了。”贺立民点着了烟。

“再种倒是可以，但是刨犁沟，这个……”周利文也有些吃不准了。

“犁沟就不刨了，几千亩地，得多少人刨啊？重新再种，就在犁沟旁边的地里种。你们看，这地方稍稍硬点，但是地温比犁沟里面要高一些。虽然犁沟的温度会传过来，但再咋传也不会有犁沟下面那么低。晒上几天，估计就跟其他地方的温度差不多了。”老支书刨开犁沟旁边的沙地。

“有道理！冰雹砸在沙地上，不会就地停住，肯定要弹起来，再滚几下。而旁边就是播种的犁沟，冰雹自然就会滚下去。所以，犁沟里面堆满了冰雹，而旁边只是被砸实落了，停住的冰雹很少，很多地方都没有，地温自然也不会太低了。”周利文分析着。

“老支书，您的意思是？”贺强问到。

“强子，你真的想再种？”老支书站了起来。

“是的，特别想种，也必须要种成。”贺强点点头。

“再种肯定能行，但同样有很大的风险。要是这几天再下雨，那就跟这次一样，弄不好就出不来了。要是再不下雨，倒是能出来，但是时间长了，又得旱死。风调雨顺，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很难啊！”老支书摇摇头。

“可是……”贺强还想再说，却被老支书挥手打断了。

“强子，我知道你的心思。种了这么大面积，却遭受如此打击，任谁都心痛。你不甘心，不想就此罢休，我也不想让你停止。这不光是你承包的沙地，也是村上的任务。你想干成事业，村上也得完成任务。”老支书抽了一下烟锅。

贺强看着老支书，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是的，这确实也是村上的任务，所以村上很关心。当然了，即便不是任务也得操心，毕竟自己是本村的村民。

不过，他能感觉出来，本家叔叔贺立民贺主任虽然也想让自己继续干，但出发点似乎跟老支书不太一样。可是究竟哪里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只是有些感觉。

秦文涛和穆芳都看着老支书，面露欣喜。

尤其穆芳，太想帮助贺强了，却又没那个能力，也不知道咋帮。现在老支书说话了，那可是有份量的，别说贺立民得听，就是周站也得听。

贺立民扭头看着其他方向，潇洒的，或者说优雅的抽着烟，似乎这一切跟他没啥关系。

“这次补植补种由村上负责，费用也由村上承担。”老支书挥着大手。

“村上承担？那意思，将来的造林款也给村上？”贺立民转过脑袋，一脸的错愕。

“都啥时候了，你还说这个？先把柠条种上，其他事情咱们开会研究。”老支书摆摆手，似乎有些厌恶。

“那不行啊，事情不说好就干，将来起口舌了咋办？难不成还要打官司吗？”贺立民看着老支书。

“村上不就是为村民服务的吗？不然要这一级组织干嘛？还打官司，作为村主任，你好意思跟自己的村民上法庭？作为叔叔，你又好意思跟自己的侄子当庭对质？”老支书火气上来了。

“村上是为村民服务的，但也不能只服务他一个人吧？侄子咋了？难道自家人就得动用公共资源？自家人就不讲原则了？”贺立民针锋相对。

“你还好意思说自家人？你拿他当自家人了吗？要是你拿他当自家人，那俩二货跑人家里干啥？羊圈门是咋开的？羊又是咋进沙窝的？”老支书质问道。

“刘支书，你的意思，这些是我干的？”贺立民眼睛瞪上了。

“是不是自个心里没数吗？”老支书冷笑着。

“你……”贺立民指着老支书，气的说不出话了。

“支书，主任，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就不提了。老支书的心意我领了，谢谢老叔。主任说的对，村上是全体沙蒿梁村的，不是我贺强一个人的。而且我真的想拿所有造林款，不想跟别人分享，哪怕是村上。所以，还是我自己来补种，村上帮忙协调一些事情就可以了。”贺强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老支书，今天是查看灾情，商量补救措施，其他事情先不说了。既然小贺想继续干，那咱们就好好商量。种子没问题，保证供应。我也很局里联系了，需要多少种子就拉多少。现在就看啥时候播种比较合适，用人工点播，还是播种机。”周利文拿过贺强的铁锹，在沙地里挖着。

贺强赶紧要过铁锹，继续在周利文刚挖的坑里挖着，一直挖到干沙子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