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不认账

“韩场长吗？我是贺强，就是之前在林业局开车的那个……”

“小贺啊？跟老哥还客气？又不是不认识。”

“这段时间您很忙，怕您记不起来，又怕打扰了您。”

“确实忙得很。刚开了个小会，正准备去地里看看，你电话就来了。”

“哎呀，那真是赶早不如赶巧。您这么忙，不敢耽搁您时间，我就直说了。”

“小贺，有事你直接说，不用绕圈子。是不是苗子不够了？我再想点办法，给你调剂一点？”

“韩场长，您还真说对了，就是苗子不够了。”

“柠条苗子是吧？还缺多少？”

“是的韩场长，是柠条苗子，还差六七万株！”

“才六七万啊？那不多嘛！我看看哪点还能……对了，我记得你好像总共也没订多少苗子吧？”

“韩场长，就订了十万株，已经栽了三四万株，还差一点。”

“三四万？莫非没给你送够？我特意给说了，你要的不多，让他们一次把所有苗子都送过去……你稍等一下，我问问情况。”

“韩场长，您不用问了，全都送过来了。只是有些苗子我不想栽，想再要一些苗子。”

“不想栽？咋回事啊？苗子干了？还是有其他问题？”

“有干的，不过情况还不大，就是……韩场长，不瞒您了。确实拉来了十万苗子，但只有三四万跟我在场里看的一样。还有六七万纯粹不一样，苗子很长，但是太细，跟火柴一样，有的还不如火柴。根很细也很短，有些确实干了，稍微一碰就折了。”

“这帮人，我就少说了一句，你是咱林业局的人，不能……这么地，我再想想办法。只是最近苗子特别紧张，价格也涨得厉害，一时半会不好凑，你得耐心等几天。”

“韩场长，这几天气温一直都很高，苗子快发芽了，拉过来我还要栽，恐怕不好等了。再说您那么大个场子，凑几万苗子应该没啥问题吧？”

“小贺，要搁前几天，那确实没问题。几万苗子，送你都行。可是现在不行了，场里连一株苗子都没有了，县上所有苗圃都没有柠条苗子。正好外地有人要一批柠条苗子，这几天正在组织，我让给你带点过来。”

“啊？场里没有苗子了？县里都没有了？这可咋办啊？”

“这还能咋办？咱们没有，别处还有，只要是苗子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韩场长，我只要本县育的苗子，场里的或是其他苗圃的都行。外县的就不要了，特别是川区的苗子一棵都不要。场里送过来的柠条苗子还有六七万，我怀疑就是川区的，还有一部分毛条也是，所以我一株都不想栽。”

“小贺，你又不是技术人员，咋知道是川区的苗子？再说即便是川区的苗子，那也能栽活，实在不行多栽几株。只要有一株活的，哪怕只是发芽，就能验收过关，造林款也就到手了。咱们造林，不就是为了补助款吗？只要补助款有了，一切不就都有了吗？”

“韩场长，我造林是为了治沙，只要把沙子治住……这个等闲了再给您详细汇报。我只想要场里的苗子，实在不行县上其他苗圃的也可以，但绝不要川区的苗子。沙窝里造林，那么大的风沙，夏天沙子表面温度又那么高……”

“行了小贺，你不用给我上课，我也不想听你上课。场里没有苗子，你又不想要其他地方的苗子，那就没办法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聊了，有空去看看你的造林，先挂了。”

“哎，韩场长，还有件事。”

“还有啥事？”

“韩场长，既然没有苗子了，那我也不为难场里。麻烦您派人把这六七万柠条苗子拉回去，还有一些毛条苗子也拉回去……算了，我给您送过去吧！”

“送回来？你啥意思？”

“韩场长，没啥意思，我不想栽了，总不能放干烧火吧？给您送回去，您还可以卖给别人，或是怎么处理。放我这肯定不行，都是花钱买的，不能糟践了。”

“小贺，咱们好歹也算同事一场吧？你把苗子送回来，我的脸面倒也不值钱，可是种苗场的声誉往哪放啊？”

“韩场长，正因为考虑到了您的面子，还有种苗场的声誉，跟乡上商量了一下，决定先给您打个电话，汇报一下……”

“什么？乡上都知道了？你你你……你这不是送苗子，而是砸我的饭碗，砸种苗场所有职工的饭碗啊！”

“不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我正在看苗子，乡长和周站他们就过来了，事情也就都知道了。乡长和周站他们也是好心，不让张扬扩散，先跟您汇报，找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就这么点事，林业站知道了，连乡长都知道了，还说没有张扬扩散？我没办法解决，你也别把苗子送过来，这跟我没关系，跟场里更没关系。”

“韩场长，送苗子的人和车都是场里的，咋可能跟场里没关系？”

“年轻人，我种苗场的苗子，当然由场里的人跟车送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韩场长，肯定有点问题，这不正给您打电话汇报吗？”

“年轻人，苗子送过去时没有问题吧？正因为没有问题，才放心的收了，也打了条子。现在条子还在场里放着，白纸黑字，这有啥问题吗？”

“韩场长，我看过种苗场的苗子，也相信种苗场，所以才让收苗子的人只管清点数量，其他的就别管了。谁知道车厢上面装的是种苗场的好苗子，下面就成了那种苗子。先栽的好苗子，栽完才发现后面的苗子不行，这才给您打电话汇报。”

“年轻人，你别冠冕堂皇了，也别老是汇报汇报的。我是供应苗子的，你是栽树的，咱们只是这种关系。我场里育的苗子你也看了，无论给谁都是那种货。至于你说的那种苗子，我场里培育不出来，更不可能给你送了，因为没有啊！”

“韩场长，这事是不是有点啥误会？或是您根本就不知情？”

“年轻人，不要搞这些无谓的辩解了，我没工夫听。我再说一遍，我种苗场只有一种柠条苗子，送的也是这种苗子。你说的那种苗子不是我场里的，更不是场里送的。究竟从哪里来的你去问收苗子的人，别赖我种苗场。”

“韩场长，那车苗子确实就是场里人送来的，很多人都能作证。再说了，我又不是追究这个，而是想解决问题。”

“你解决问题别找我啊！种苗场不是你的单位，我也不是你的领导，找我干啥？至于作证，那不是笑话吗？你们早早串通好了，然后来诬陷我，可能吗？”

“韩场长，我没有……”

“年轻人，别说了，这跟我没关系，你也别再找我。我不会认的，场里任何人都不会认的。”

“韩场长，您要这么说，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年轻人，你打这个电话，就已经没有情面了。我有条子，这是铁的证据，你愿意去哪告就告去，别再烦我了。”

“韩场……嘟嘟嘟……”

贺强看着响着忙音的话筒，呆呆的站着。

本来还想着打电话沟通一下，场里认这个账，再给调剂一点苗子，他也就不再追究这个事了。这点川区柠苗子随便栽到沙窝里，能活就活，不能活拉倒，浪费一点费用，倒也没多少。

可是韩场长这态度，让他有点难以接受。自己看在昔日同事的面子上给他打电话，跟他沟通，换来的却是丝毫不认账，还倒打一耙，说自己诬陷场里。

就几万苗子，几百块钱的事情，值得诬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