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敌后游击（1）

从遂昌这边出来的部队，在许多建制上是不够完善的。三营，没有副营长、参谋长之类的配置，营部里也就是王民生营长兼教导员，整个编制说起来是三个连，可是每个连不足百人，相对于日军来说，人数略比一个中队多点，可是在火力配置上则是完全处于劣势。

因此，要打的这次伏击战，王民生不得不想得更多一点，想得更深一些。

还有一点也是王民生要留意的，三营后来补充进来的一个连，并不是遂昌那边的浙西游击队，而是浙南那边的一支游击队合并整编过来的。现在在建制上隶属于三营，虽然在原则上，必须服从王民生的领导和指挥，可王民生要是把仗打得稀里哗啦，那这个部队就不好带了，尤其是整编后的第一仗。因此，王民生知道，这一仗只能赢不能输。

国言提出用集束手榴弹的方式截停鬼子的车队，这个想法还需要进行试验，王民生觉得不试试心里没底。于是，趁着一个下雨天，找到一个小山上，国言将三颗整编时发下来的德式手榴弹捆扎在一起，把三颗手榴弹的拉线全都拉出来，也扎在一起，然后将集束手榴弹塞进一个山上的小石洞中，拉着绳子退出几丈远，使劲一拉，然后就向后跑到一块大石后面隐蔽起来。

刚刚趴下，手榴弹就爆炸了，将那个小石洞完全给崩碎了。

王民生走过去一看，觉得威力不错，让国言立即准备这种土地雷。

国言毕竟是当过“学生”的，对许多基本的物理力学还是明白的。他稍微计算了一下，将7颗手榴弹捆扎在一起，这样恰好是外面6颗中间一颗，保证了捆扎的稳定性。7根拉线也都小心的捆扎在一起，还特别的将7根线编制在一起，确保拉线可以同时把手榴弹引爆。在远距离拉线上，国言知道，拉绳的距离不能太远，太远，拉绳未必就能及时带动手榴弹的拉线，他觉得，五丈的距离足够了，只要自己事先把隐蔽的土坑挖好，自身安全问题不大。

陈应楚也提出了另外的一个法子，就是公路上预先挖好深沟，让鬼子的汽车无法通过，这样就省却了用手榴弹去拦阻，他认为那样可以节省手榴弹。

“在公路上挖沟的法子是可以，可你能断定什么时候鬼子来吗？这与我们伏击敌人后再挖沟是不一样的。”王民生马上否定了陈应楚的想法，“如果我们事先挖了沟，来的不是鬼子的车队，或者只来了一两台车，我们的伏击效果就要打折扣了，还是国言的法子好，潜伏在附近，来的不是我们的目标可以不用管，什么时候攻击可以灵活掌握。”

得到了营长的肯定，国言仔仔细细的做了二个集束炸弹，小心的放在一个包袱皮里包好，任何人不让碰。吃过晚饭，三营在出发了。

按照王民生预定的作战计划，自己带着两个主力连在距离镇江城外十五公里的一处蜿蜒的路段设伏，国言带着张家兄弟去公路上埋设“地雷”。陈应楚带领九连到距离设伏地点3公里之外的地方潜伏，一旦这边打响了，立即破坏公路，让鬼子的后续车队一时半会无法通过，同时，要阻击鬼子下车向伏击点增援。为此，王民生把仅有的两挺机枪给了陈应楚一挺。

正像王民生预料的那样，一大早上，从镇江开出来的鬼子车队并不是统一出发的，也是鬼子以为在这一带地区没有抵抗力量，放松了警惕。吃过早饭的鬼子，按照一个小队一个小队的建制出发，第一批出来的就是五台卡车，拉着送往南京的给养，还没有进入伏击区，就被在小山上的王民生看到了，此时，不过是清晨6点钟，不能不说，小鬼子有时还真是很“勤奋”的。

见这个车队后面没有跟随，王民生决定打掉眼前的鬼子，不管鬼子是探路也好还是侦查也罢，打了再说。

看到小山岗上营长发出的信号，国言和张家兄弟立即进入临战状态。

国言把拉绳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就等着鬼子汽车进入自己计算好的范围内，为了确保把鬼子汽车截停，国言身旁还放着一支崭新的中正式步枪。

这支步枪是整编后，老蒋象征性拨给新四军的一些武器之一。全营只获得两支，这两支枪分别配发给国言和陈应楚。因为他们俩的枪法是最好的。

本来，在遂昌的三年斗争中，王民生所带领的这支游击队武器装备是最好的，尤其是在突袭了桐庐那个军火仓库后，全队基本上“齐装满员”，还配备了机枪，可是，王民生是组织上的优秀党员，大局观格外好，当时就支援了其他的游击队不少武器。等到另一支游击队加入后才发现，对方的枪支还不到全员的三分之二，许多人还拿着红缨枪呢。这次突击鬼子，王民生也有从鬼子手上搞枪的意思，不能让战士拿着大刀片子和红缨枪去与鬼子肉搏。

这次安排九连去阻击敌人的增援，不得已，给三连补齐了装备，而自己带着的七八连战士，没枪的只能多发手榴弹来弥补，还告诉他们，扔完手榴弹就撤下来等待冲锋命令，尽量减少无谓伤亡。

跟着国言的张家兄弟就没有长枪了，他们每人背着四颗手榴弹，一切行动听国言的命令。国言也答应了，一定在这一仗中给两兄弟搞到鬼子的步枪。要不，这俩兄弟非闹情绪不可。国言带上这俩人的另一个原因，他们的臂力都不错，手榴弹可以轻松的扔出15丈开外。

鬼子的汽车还没看见，就听见了汽车响，躲在路边草丛中的国言瞪大眼睛看着东边的方向，那时节的鬼子汽车也不怎么样，当时使用的卡车也都很原始，最高车速不超过50公里每小时，在当时国内公路环境下，每小时能跑30公里就算是很高速了。所以，老远听见声音，可车子也就比马车快那么一倍左右。

面临这样的战斗，国言也是第一次，说不紧张那是假话，他嘴巴里使劲的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的根茎，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公路上。一只蚂蚁爬上了胳膊也没在意，就等着鬼子的汽车过来了。

这次战斗事先已经说好，攻击的信号就是手榴弹爆炸声，只要手榴弹爆炸了，伏击部队就开火，再听到冲锋号时开始冲锋。所以，最关键的就是国言能够准确的拉响手榴弹。

国言终于看到鬼子汽车了，开得真是太慢了。车上的鬼子似乎都在打盹，就连七摇八晃都没有影响他们。距离越来越近，头车驾驶室顶棚上的机枪此时朝着天空，机枪手好像也趴在顶棚上睡觉，完全没有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况。

能够清楚看见鬼子司机了，国言嘴里默念着数字，眼看鬼子汽车就要压上预埋的“地雷”了，国言使劲的一拉绳索，然后顺手拿起旁边的步枪，瞄准鬼子的司机。国言这样做是预防地雷没有炸到鬼子汽车，他就准备用步枪将鬼子司机打死，这样，鬼子的头车也会瘫在路上无法继续了。

瞄着鬼子司机，心里默念着数字，当他数到该爆炸的时候，似乎等不及了，手指头扣动扳机，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地雷”爆炸了。枪声和爆炸声几乎是同时出现，伏击的部队立即开火，160多支步枪一齐开火，这个威力可是不小，枪法再不行，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

不得不说，这德式手榴弹威力太大了。德国手榴弹里的装药是170克TNT炸药，7颗手榴弹就有1。2公斤的TNT炸药，这比日军使用的92步兵炮上炮弹的装药都要多，炸出来的效果当然厉害了。后来，国内仿制德国这种手榴弹后，在尺寸上、装药上都做了改进，后来的手榴弹装药量只有50克。

国言计算的时间很准确，手榴弹爆炸恰好就在头车的车肚子下爆炸，把头车整个车身给抬了起来，就连在山上指挥的王民生都感觉吃惊。

吃惊归吃惊，王民生深知战机转眼即逝，必须当机立断，下令吹冲锋号。

国言在路边也没闲着，他一边下令张家兄弟向后面的鬼子汽车扔手榴弹，自己则是瞄准最后那台车的司机，然后滚到路的另一边，对鬼子机枪手进行射击。鬼子机枪手本来要面对公路两边的小山坡往下冲的新四军，可没想到在斜刺里还有人。这种疏忽往往是致命的，是胜利天平上最后的一个砝码。

距离那么近，国言的枪可真是打神了，鬼子车上的正副机枪手一共有六个，全叫他给点名了。有人会问，中正步枪好像只能压五发子弹吧？子弹打完了，你得有时间雅子弹才行啊。没错，可像国言这样的“老兵”，花花肠子多的很，在进入进入阵地后，国言就预先在枪膛里压进一颗子弹，弹仓里的五发压根没动。所以，类似的枪，都可以多装一发的，只不过相当危险，此时的枪机是待发状态，击锤是打开的，稍微一碰就有可能走火。手枪还可以艺高人胆大，把枪机扣动，然后慢慢的放下击锤，这样，就是枪膛里有子弹也不会走火了。可是步枪就不行了，击锤是在枪机内滑动的，无法人为控制，不是战场上，老兵也不敢那么多压一发子弹的玩。

国言这个战斗小组优秀的完成了拦阻任务，还额外的在近距离贡献了狙杀鬼子机枪手的活，鬼子重火力压制的威胁基本消除。只见呼啦啦的200多人冲了出去，干部冲锋在前，手里的驳壳枪对着要上来肉搏的鬼子就打，像王民生这种老手，在近距离内开枪，几乎弹无虚发。

小山坡本身距离公路不到两百米，都是一群小伙子，都是吃苦耐劳的游击队员，在体能上压根就无需训练，很快就跑到了近前。车上跳下来二十多个鬼子，哇呀呀的挺着刺刀要肉搏，可正像王民生说的，十个打一个，鬼子就是再强悍，也经不起如此数量上的压制。

新四军，特别像王民生带的这支部队，具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队伍里基本上都是打过仗的老兵，这点与当时的八路军还略有不同。八路军是到达陕北的红军改编的，三个方面军，满打满算不到二万人。最后编成三个师，其中相当一部分是到达陕北后扩红招募的新兵，新兵需要在战斗中得到锻炼，战斗力要经历几场恶仗才能形成。

事实就是如此，王民生带领部队冲下去后，不到10分钟就把鬼子全部消灭了，剩下的就是快速打扫战场。动员出来的当地群众此时也冒出来了，把鬼子车上的物资快速搬下来，然后用架子车送到附近的河岔上，装上小船扬长而去。前后不过半小时，这里的战斗就全部结束。

此战，缴获鬼子三八大盖25支，歪把子机枪三挺，子弹一万多法。子弹怎么这么多？鬼子这次运输车里有好几箱子弹，不是随身带的，是要给某个部队补充的，这下全成三营的了。最重要的是，缴获了鬼子的烈性炸药好几箱，还有雷管导火索等物资。而三营无一伤亡，取得了先遣支队进入敌后的第一次作战全胜的战绩。

陈应楚那边很快得到这边的通知，立即全撤。尽管陈应楚已经看到不远处的烟尘，那是大批鬼子汽车在公路上跑造成的尘土飞扬。

陈应楚是真想打啊，可王民生让通讯员下达的是“立即撤退”的死命令。结果，九连这次前后跑了几十里，一枪没放。

战斗后，三营立即隐没到了句容、丹徒附近的湖网河岔里，消失不见了。

新四军突然在敌后的出手，让华东日军震惊，也让敌后的民众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