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怀义殉葬

斗廉见状，忙道：“且慢……大王，鬻将军言之有理，只因巴人入侵，他一时情急，才顶撞大王，他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说了过火的话，请大王饶他这回吧！”

众文武大臣一起为鬻拳求情，熊赀这才道：“看在各位卿家的份上饶你不死，这次记着，下次再犯，数罪并罚！”

刚刚将鬻拳赶出宫去，突然被大火烧得焦头烂额的阎敖狼狈不堪由两名士兵搀扶着走了进来，一见熊赀，跪拜于地，垂头丧气地道：“阎敖无能，请大王降罪……”

熊赀见状不觉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你回来，那……那处呢？”

阎敖道：“罪臣被火烧得焦头烂额，不得不跳江灭火。……巴人来势汹汹，又有喷火的神器……那处……定是难保了，臣回来，是来求取救兵的……”

熊赀气得将酒爵砸在地上，怒道：“求取救兵，你不能派别人来？你分明是临阵脱逃！身为主将，临阵脱逃，亏你还有脸回来！来人，将阎敖拖出去砍了！”

转眼阎敖的首稽被呈上来。熊赀还不解恨，又命人将他的人头挂在城头，对败军之将的警示。

阎敖被斩的消息传到那处。阎敖的族人阎洪等人闻言大怒，谓族众道：“权尹只身回郢求取救兵，熊赀那个昏君不仅不发兵，还斩了权尹，并将人头悬城示众，不如反了罢！”

众族人一呼百应，当即打开城门，与巴人合兵一处，朝楚城郢都杀来。

听说阎敖族人反楚，同巴人一起朝郢都城杀来，熊赀怒道：“小小巴子，欺人太甚。不灭巴子，决不还朝！”

大夫斗廉忙道：“大王千万不可草率行事。巴人来势凶猛，当避其锋芒，然后再乘机击之，方可获胜！”

熊赀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当即率军出城，迎战巴、阎联军。

此时，巴军长驱直入，一直杀到津地（即今湖北江陵或枝江境内），与熊赀率领的楚军相遇，双方当即展开激战。

巴军初来乍到，士气正旺。加上巴军此次出征带了一种能喷火的兵器，长丈余，由两轮驱动，可以喷火。楚军仓促应战，竟被烧得焦头烂额，抵挡不住，败下阵来。熊赀无奈，只得带着残兵败将向郢都退去。

见熊赀带着楚军逃回郢都，巴将蔓拓欲乘胜追击，一举夺下郢都城。韩坤连忙阻止说：“我们这次取胜，全仰仗喷火器。眼下已经入梅，喷火器派不上用场。如果楚人反攻，我军危矣，不如见好就收！”蔓拓觉得有理，于是带着人马退回到巴国去了。

当熊赀带着残兵败将回到郢都城下时，把守城门的鬻拳道：“败军之将不能入城，这可是先王立下的规矩。大王既然委臣为大阍掌管城门，臣就该按先王的法度行事，请大王见谅！”

见鬻拳不肯放他们入城，熊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斗梧道：“臣闻先王举行‘沈鹿会盟’的时候，唯独黄、随二国没有参加。当时，先王已惩罚过随国，没来得及惩罚黄国就归天了。大王不是一直想替先王补上这一道缺憾么，何不到息县调兵，就此伐黄？”

熊赀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调转马头，前往息县调兵，杀奔黄国而去。

黄国是地处江淮之间的一个诸侯国，曾被周武王封为侯爵国。黄国为赢姓，于公元前2148年由黄帝第五代孙伯翳（伯益）的长子大廉（字太康）建国。春秋时期，黄国是东守东方诸国、西入淮河上游的门户，也是南楚北进中原的要冲，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当年楚武王举行“沈鹿会盟”时，黄、随二国没有参加，结果汉阳诸姬之一的随国受到讨伐，地处淮水的黄国由于相距较远，躲过一劫，但也遭到楚国的斥责。楚文王熊赀讨伐黄国，正是为了实现先王的遗志。

熊赀率兵伐黄的消息很快传到黄都，黄侯闻言大惊，问计于群臣。大将军姬朋道：“国君勿忧，臣闻熊赀在津地被巴军打得丢盔弃甲大败而回。这次又来犯我，同样不会有他好果子吃。臣不才，愿领兵抗楚，定将熊赀的人头提来献给国君！”

黄侯大喜，当即封姬朋为御敌大将军，亲自领兵出城迎击楚军。

两军在黄国境内的踖陵相遇，当即摆开阵势。黄侯在阵内高声喝道：“楚贼，无端犯我，是何道理？”

熊赀道：“当年我大楚举行‘沈鹿会盟’时，你拒绝参加，后又投靠齐国，全不把我大楚放在眼里……谁替寡人将这家伙的人头提来，便是头功！”

斗丹应声出阵直取黄军，姬朋当即持铲迎了上来。斗了不到两个回合，斗丹迎面一枪。姬朋忙举铲遮拦，斗丹枪快，早将姬朋的头盔挑落。姬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调转马头，败下阵来。熊赀将令旗一挥，楚军一起掩杀过去。黄军抵挡不住，退回到城内，关了城门。熊赀在踖陵大败黄军，喜不自胜，当即鸣金收兵，连夜开拔，退回到楚地。

时值盛夏，酷暑炎天。将士连夜行军，依旧是汗流浃背。当大军行到郢都附近的渊地时，熊赀突然心跳如鼓，头痛欲裂，众将领也是束手无策。熊赀捂住胸口强忍着剧痛吩咐说：“快，命子元……带太子速来见寡人……”于是斗廉忙差人进城传令。

湫地离郢都不远。熊子善得知熊赀病危，忙带着熊艰等一干人赶到湫地。

来到熊赀下榻的帐房，只见熊赀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见熊子善和熊艰进来，两名宫医连忙退了出去。熊子善道：“王兄，王弟带着太子看您来了……”一旁的熊艰见熊赀病成这样，连忙扑上去哭道：“父王，您怎么啦？”

熊赀强忍着病痛瞧了熊艰一眼，说道：“艰儿，父王……没事，父王只是……有点……累。艰儿，往后要听……王叔的，教诲，不要……贪玩，学会管理……国家，明白吗？”

熊艰含泪点头道：“孩儿记住了！”

熊赀又谓一旁的熊子善道：“王弟……王兄继位，以来，沿着先父……的遗愿，走到今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没想到……唉，也许因为王兄……做的不好，先父要招王兄……过去。王兄的……时间，不多了，今天就把大楚……托付给你，把艰儿……也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辅佐他，完成……霸业……”

熊子善连忙跪在地上，动情地道：“请王兄放心，王弟决不辜负你的重托！”

再看床头的熊赀，已经咽气，整个帐房顿时悲声大恸。鬻拳哭道：“当年为谏阻大王不杀献舞，臣拔刀威逼大王，大王毫不记恨，反委臣以重任；大王率兵抗巴，兵败回城，臣又以兵败为由不放大王入城。臣几次冒犯大王，大王皆不怪罪于臣。如此宽宏大度的明君，实在千古难逢，臣对不起大王啊……”

鬻拳哭罢，拔剑自尽，甘愿为楚文王殉葬，惨烈的情景令在场的兵将无不动容，悲号之声震天动地。

熊艰年幼，由令尹子元主持，为熊赀举办了盛大的法事活动。熊赀自公元前689年继位，至公元前675年病逝于渊地，在位15年，谥号为楚文王。应着悲婉的曲调，由数百名妙龄女子组成浩大的方阵，跳起了巫舞。舞毕，再由法师念诵超度经文，然后举行盛大的下葬仪式，葬入先君陵墓。鬻拳怀义自尽，则被葬在楚俗称“经黄”的宫门内。

据史学家评论，熊赀性情“强硬如挟雷带电，诡谲如翻云覆雨”。除了七分雄鸷，还有三分昏庸。但若顺其天性，遂其所欲，又可能是三分雄鸷，七分昏庸。由于受着楚国政治体制的约束，才使得他不至于沦落为昏君庸王。先王的训诫，师傅的教诲，加上自己的阅历，使他渐渐学会分辨直臣和佞臣。同时，注意选贤举能，甚至可以不分民族，不分等级，破格提拔，充分信任，使之有用武之地。如他任用俘获的申人彭仲爽为令尹，彭仲爽不负所望，战胜攻取，使楚国的边界达到中原的汝水流域。虽然他也曾干过一些有悖于道义和情理的事情，但从总体上讲，他在国人的心目中，仍是一位合格的君主。

十三、奸佞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