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曹霑不单是官宦之子，还是驸马之子

我正犯愁怎么去找刘满，碰巧香玉皇太后想念弘曕，正打算打发人去圆明园接过来住几天。我灵机一动，说：“小王爷年幼，怕是要带的东西不少，不如我提前去让他们好好准备一下，省得临时手忙脚乱的可好？”

抱琴瞅了我一眼，笑道：“哎呦，彩明如今也会替娘娘想事了。”太后叹口气说：“彩明本来就挺有悟性，如今懂事了岂不更好？也不枉跟了我这么多年。”

当天傍晚我赶到圆明园跟看护弘曕的显亲王衍潢说了太后的吩咐，显亲王忙打发下人预备第二天的行礼和轿马；我则找借口去找刘满。

刘满在圆明园南门（即正门）外的太监值更室，刚见到我的时候脸上还有点喜色，不过很快又变成面无表情的神色了。我的直觉告诉我，木讷和不善言辞其实是此人这么多年练就的处世本领。

所以我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说：“前些天太后弟弟私自从苍震门进了景仁宫，不知怎么被皇上知道了，大骂了陈福他们一顿。太后弟弟不是也当差吗？怎么这么点小事皇上这么恼火？”

刘满半天不吭声，我以为自己没说明白，说：“老皇上都请他喝酒，新皇怎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满打断了，他慢条斯理地说：“皇上和太后之间的事，你千万别掺和。”

我被这话噎住了，连半句话一时也想不起来如何回应。

见我老半天不说话，刘满可能也觉得自己话太冲，于是换了个腔调说：“稳当点伺候主子，等熬过这几年，想办法把你弄出去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捅漏子了。”

我黑暗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啊，要是让人知道我的底细，我的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了。

我有些犹豫到底是不是还要追查雍正的真正死因了。不过，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激起了我的英雄感。那一刻我铁了心。我的脑子转得飞快，一边构思着一边张口说：

“我会小心的。不过太后弟弟好像人挺好的，老皇上喝酒那晚他还送了我一盘牛肉呢。我就想着，要是能有机会认识他一下，太后会不会另眼看待我呢？我的意思是……”

我没说完，刘满就听懂了我的意思，他打断我，照样慢条斯理地说：“老皇上是看在皇太后的面子上优待他，新皇上是不是容得下他还难说呢。你指望他你怕是没戏。”

“……我倒也不是指望他帮我什么。我只是觉得吧，他好像挺可怜下人的。”

“唉！你哪里知道他的苦……”

“……？”

刘满跟我提起了他所知道的曹霑。

曹霑的爷爷曹寅，原是康熙少年时代的伴读，十九岁的时候就做了康熙的御前侍卫，二十多岁时被提拔为御前二等侍卫兼正白旗旗鼓佐领。其时御前侍卫和佐领荣耀备至，镶黄、正黄、正白三旗乃皇帝自将之军，曹寅能任此要职，可见他在康熙心里的地位。康熙二十九年，出任苏州织造，两年后又调任江宁织造。这本身是个大有油水可捞的肥差，康熙诸子和王族重臣都不能染指，可见康熙的宠信程度。曹寅在江宁织造任上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到死都没有未遭参奏弹劾、削官流放。

而除了织造外，康熙还让曹寅还和他的舅子李煦两人轮换做巡盐御史。这更是个肥差，据说曹寅任盐差后曾向玄烨汇报盐商每年公开送礼贿赂二十一万七千多两。其实这只是小数。每年盐商都从利润中送一百万两银子给江宁织造。不能公开的各种勒索、受贿，数倍于此。

曹寅当然不是中饱私囊，而是把大把的银子都花在了康熙身上。康熙六次南巡，有四次住在曹寅府邸（另有一次住在李煦处）。康熙南巡，曹寅每次都要为其修建豪华的驿站、行宫、亭园，其富丽堂皇，连康熙后来都说：“……尔等三处千万不可如前岁伺候……”

江宁织造本身只是个财政官员，但曹寅在江南是个无冕之王。他不但能干预地方行政、教育、财政等，且地域超出江宁、两淮地区；被参奏的官员有：户部、工部尚书、御史、巡抚等，多是一二品官员。有些重要官吏，出自曹寅推荐。江南工农业生产、灾情等情况，康熙命曹寅可处理后再奏，这种权限，连总督巡抚都不敢擅自独断。曹寅初任江宁织造，就豁免商人历年尾欠，兼两淮巡盐御史时减免赋税。他的前任不敢办，后任不敢循例再办。

康熙五十一年（1712年）曹寅感风成疾，转疟疾。玄烨命专驿星驰送药。可惜曹寅药到时已经死在了他的扬州老宅中。

曹寅死后，康熙特命曹寅之子曹颙继任江宁织造；两年后曹颙病故，康熙又亲自主持将曹寅的四侄曹頫过继过来，接任了江宁织造的职务。

后世人并不知道的是，曹颙其实是康熙的驸马。曹颙十六岁就被曹寅送到康熙身边给康熙做侍卫，曹寅此举一来是为了向主子表达衷心，二来也有托主子帮忙照顾之意。

曹颙的为人处事能力不减乃父风采，加上他文武全才，长得又很魁梧，康熙对其十分满意，并把自己的一个闺女许配了他。康熙有好几个闺女都嫁给了汉人，因为满清皇族入关时不与汉人通婚，康熙就把闺女先送到某个汉人官员家中，然后从汉人官员家中将闺女嫁出。这就是后世人见到曹霑母亲为“马氏”的原因。

实际上，后来曹霑在《红楼梦》中交代了她母亲的身份，那就是小说对李纨的介绍，其中有：

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读诗书者。至李守中继承以来，便谓“女子无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便不十分令其读书……因取名为李纨，字宫裁。

其中所谓“宫裁”之“纨”即是暗示。另外，将“女子无才便是德”改为“有德”，是取老子“上德不德即为有德”之典，即“上德”之意。而所谓“守中”之“中”，正是甲戌本“凡例”部分指出的：“盖天子之邦，亦当以中为尊。”自古帝王都将自己视为世界的中心。

除此之外，《红楼梦》第四十五回中，赖嬷嬷说赖尚荣“一落娘胎胞，主子恩典，放你出来”，也是对曹霑和他母亲身份的透露，即：因为母亲为康熙格格，所以曹霑一出生就脱去了包衣籍。曹家为包衣，按照清代的规定，包衣身份是世代因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