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监狱风云（一）

一

枪声很近，是驳壳枪点射的声音。

孟占山心头一颤，迅速判断了一下方向，一把抄起桌上的驳壳枪，吼了声：“抄家伙！”眨眼间就冲出了房门。

铁帽山下，二十来个汉子正赶着马车在官道上狂奔，七八个绿林打扮的汉子在后面紧紧追赶，边追赶边射击。

孟占山让过马车，抬手就是一枪：“奶奶的，什么人？敢动老子的马车，找死！”

追赶的汉子停住了身形，见一大排黑洞洞的枪口指了过来，也不答话，呼哨一声抹身就跑。

被救的人纷纷跑了过来，扑通扑通跪倒一地，捣蒜般地叩起头来。

孟占山不忍，一边搀扶一边问起情况，一个叫高玉田的汉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了经过。

原来，他们是南亭集人，这一趟是要给八十里外的辛集监狱送杂面和花生油，不巧碰到了土匪，只好靠着几只土枪边打边撤，一路上被撵着屁股打死了五六个，幸好碰到了孟占山，这才捡回一命。

高玉田摸出十块大洋，千恩万谢的非要孟占山收下，其他的人也一个劲的作揖。

孟占山心念一动，接过大洋又放回高玉田的褡裢里，笑道：“兄弟，借一步说话。”

从高玉田那儿了解到，辛集监狱里关着五六百号犯人，由五十多个狱警把守，他们每个月都要给监狱送一回杂面和花生油。

孟占山眼前一亮，脑子里顿时火花迸溅。

娘的，大买卖。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干！

他命令战士们软禁了被救下的人，好吃好喝招待着，然后马上开会。

大家到齐以后，孟占山把驳壳枪往桌上一拍：“娘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干！就搞他辛集监狱，都是些不会打仗的警察，十足的废物点心加下脚料，稳赚不赔。”

刘二猛吃了一惊：“别……别呀队长。俺可知道这辛集监狱，在半山腰上，上下只有一条路，里面是警察不错，可外面还有两座炮楼呢，驻有不少鬼子和伪军，戒备森严吶队长！进不进得去尚且不说，就是进去了也出不来，三思啊，队长……”

孟占山毫不客气：“打住！……操，叫你发言时净是些馊主意，一个有用的也没有，净会馋那些腥不拉叽的小鱼小虾，见了大鱼就犯怵。听老子安排就是！挑二十个身手好的战士，多准备匕首和绳索，快去！”

“带枪嘛？”顺子小心翼翼地问。

“不带。”

“哪天行动？队长。”

“现在。”

“啊？”

大伙面面相觑。

刘二猛急得都口吃了：“这、这、这……这也太……”

二

经过四个小时的急行军，天擦黑的时候，队伍来到山脚下，辛集监狱近在眼前。

眼前的辛集监狱位于半山腰上，一条土路逶迤而过，远远看去仿佛一个村姑点缀在脖颈上那朴素的围巾。

孟占山又检查了一遍马车和武器，匕首和唯一的一支驳壳枪都藏在面袋子里，不仔细检查很难发现。

这里地形复杂，孟占山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开始交代任务。

大伙听的额头冒汗，个个神色紧张。

孟占山察言观色，突然间就笑了起来：

“各位，瞧你们这样儿，像是要去阎王殿呐……嘿嘿，至于吗？”

“我说，这世上还有比打仗更好玩的事嘛？没有……这越吓人的事就越好玩，越危险的地方就越过瘾……”

“狗日的做梦也想不到，咱们二十来号人，就敢赤手空拳的大闹天宫……”

“再说了，各位，跟着我老孟打仗，你们吃过亏嘛？嗯？……瞧着吧，今天这买卖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要不狠狠的捞它一把，我的孟字倒着写……哼哼，这一仗要是打完了，我保管你们能吹一辈子。”

战士们听得眉开眼笑，两眼放光，连一旁的高玉田也精神一振。

他是在孟占山的软硬兼施下才硬着头皮来的，听孟占山这么一说，顿时心里有了底，心想：嘿，真他娘邪乎，这汉子稍一煽乎，就让人心里杠杠的。

孟占山得意洋洋，这一招他屡试不爽。战争就是这样，在必然中存在着很多不确定的因素，让战争变得不可捉摸，却又充满了诱惑。

怎么才能让部下处变不惊，最佳途径就是举重若轻，要让战士们把残酷的战斗看成是一件乐事，是一种过瘾的体验。而这一切的一切，全在于指挥员怎么说？怎么做？

“各位，大戏上演，开路！”孟占山大手一挥，声音铿锵有力。

战士们赶起马车，个个精神抖擞。

孟占山拍了拍高玉田：“兄弟，对不住啦，赶鸭子上架一回。”

高玉田一挺胸脯，昂然道：“好汉，真有你的，跟你在一起我浑身来劲。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一行人赶着马车浩浩荡荡杀奔监狱。

离监狱还有几百米时，前面耸立着两座炮楼，还挖着壕沟，炮楼上戒备森严。

守军放下吊桥，开始检查起来，值守的伪军认得高玉田，“我说老高，怎么今儿来晚了？”

“嗨，别提了，路上惊了马，耽搁了会儿，您见谅。”

伪军点头哈腰的跑到正在搜查的鬼子身旁，笑嘻嘻地道：“太君，熟人，送面的，没问题。”

两个鬼子没搭腔，搜了身，又开始在马车上仔细翻找起来。

该来的总会来，虽然一直担心着这件事情，但是当真正面对时，高玉田反而忘记了害怕，他突然大喝一声，把那个伪军吓了一跳，两个鬼子也被吸引了过来。

接下来的一切，让鬼子目瞪口呆。

高玉田手一摊，解下头上的手巾罩住，另一只手在空中虚抓，喊一声“开！”

一揭手巾，手心里已赫然多了两包香烟。

两个鬼子哈哈大笑，其中一个叽里咕噜了几句，还冲高玉田直挑大指，那个伪军笑道：“太君说了，真神，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把戏，小把戏……太君辛苦了，逗太君一笑。”高玉田连忙把香烟递给鬼子。

“呦西！”俩鬼子眉开眼笑，挥手放行。

孟占山心里一松，冲高玉田暗挑大指，一行人大刺刺地朝监狱门口走去。

几百米外的监狱大门紧闭着，几个警察正在狱墙上站岗，一旁的沙包里伸出一挺歪把子机枪，两个警察正在沙包里闲聊。

警察一见马车，立刻端枪喝问，高玉田连忙答话，一个警察将探照灯扫了过来，一见是高玉田，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噢，是老高啊，咋才来？”

“唉，别提了，惊了马，耽搁了会儿，您见谅。”高玉田满脸堆笑。

监狱大门吱吱呀呀地打开了，一个警察背着枪走了出来，吆喝着马车往后院赶。

警察刚刚打开仓库，就被顺子一个锁喉动弹不得。

警察吓得直哆嗦，刚要言语，下巴又被一条冰冷冷的枪口顶起，痛得他好悬没掉泪。

孟占山举着枪，微笑道：“朋友，里面说话。”

一行人进了仓库，队员们迅速掩上铁门。

孟占山眯起眼睛：“朋友，枪放在哪儿？”

警察颤声道：“你们……什么人？”

枪口一抬，顶得警察的头仰的老高，这小子立马呲牙咧嘴。

“朋友，问问题的是我……”

警察连连点头，抖抖索索地说：“枪……都在营房里呢……好汉饶命。”

“带路！”孟占山低喝一声。

顺子忽然直皱眉头，瞅了瞅脚下，乐了。

“队长，这家伙吓尿了。”

三

出了仓库，孟占山打了个手势，二猛举起驳壳枪，带了一组人手持短刀向大墙上摸去，他们动作干练，相互掩护着交替前行，孟占山则带着剩下的人马直扑营房。

营房里热闹非凡，几十个警察正围着牌桌赌牌九，冷不丁冲进一帮大汉，立马把一众警察吓得呆立当场。

一个警察转身去抓枪架上的步枪，还没容他碰到，孟占山已抢上一步，抡起枪托闪电般砸在这小子的嘴巴上，只听“嘭”的一声，血靡碎牙的喷上了半空，这小子咕嘟咕嘟的冒着血泡，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都别动！”孟占山低喝道。

众人见他剑眉豹眼，虎口狮鼻，刚一出手就如此狠辣，无不胆战心惊。

一个军官模样的家伙横了孟占山一眼：“你们……什么人？”

孟占山微微一笑：“皇冠体育投注：人。”

军官伸手想要掏枪，却被顺子抢先一步，顺手顶住了军官的太阳穴，“别动，动就打死你！”

军官不服：“哼哼，你不敢开枪，外面都是我们的人。”

孟占山扮了个苦相：“哎呀……顺子，咱不敢开枪，咋办？”

顺子眨巴眨巴眼，突然咕嘎一乐，抽出雪亮的匕首顶在军官的裤裆：“没事，老子扇了他。”

军官吓得面如土色。

孟占山拍了拍军官的肩膀：“老弟，别怕！叫你的人老实点，看在都是皇冠体育投注：人的份上，咱不开杀戒。可是，要是有哪个不长脸的……嘿嘿，那可就说不得了，咱只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军官略一犹豫，朗声道：“弟兄们，都别动啊，咱皇冠体育投注：人不打皇冠体育投注：人。”

众警察哆里哆嗦的纷纷点头。

战士们取出绳索，将警察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上了毛巾，然后抓起枪架上的步枪、子弹带和手榴弹袋，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跑。

“砰！”

大墙上忽然传来一声枪响，声音异常清脆。

坏了，二猛他们遇上麻烦了。

孟占山才一转念，就见二猛带着队员从大墙上飞奔下来，只见他抱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嘴里喘个不停：“队……队长……都解决了……就是让狗日的……伤了一个……还好……伤的不重。”

“哒哒哒——”

炮楼上突然枪声大作，子弹打得狱墙“噗噗噗”往下掉渣。

“救人！”孟占山爆喝一声。

队员们冲向监牢，用搜来的钥匙打开狱锁，然后一拥而入。

几间牢门依次被打开，孟占山高喊：“所有人！都到院子里集合！”

“噢！”

“自由喽！”

“来救星喽，快逃！”

犯人们一个个蓬头垢面，欢呼着蜂拥而出。如此情形，不用说他们也能知道，到院子里集合代表着什么。

顺子突然跑到孟占山面前，一脸为难地指向里面：“队长，你快来看。”

孟占山跟着他跑到最里面的铁门前，顺子伸手一指：“队长，你看！”

铁门上赫然刻着“死囚牢”三个大字，一旁的木牌上写着“土匪三人”，牢里一名黑脸汉子正隔着铁窗大喊：“长官，快放俺们出去！”

此人脸上从右颧骨到下巴有一道深红色的刀疤，看起来面目狰狞。

“队长，放不？”顺子请示。

孟占山拧了拧眉，一时间没了主意。

院子里有人大喊：“队长，敌人的火力太猛，咱冲不出去啊！”

“娘的，跟鬼子拼了！”孟占山转身就走。

黑脸大汉大急：“长官，别让俺们跟老鼠一样挺了尸，就是死，也让俺们拼个够本！”

孟占山心里一热，扭回头很深地看了黑脸大汉一眼：“好，有种！我喜欢！顺子，放人！”

顺子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