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飒爽英姿（二）

一

“你们是什么人？”

女子上下打量着孟占山，两只白水银裹着水晶似的眸子不住地转动。

孟占山一怔，随即浓眉一挑：“妹子，这不重要吧？重要的是我们救了你。”

女子一愣，面色微酡之余轻轻抱拳：“嗯……也是。好吧，不管诸位是什么人，就算是土匪强盗也好，小女子都感谢诸位的救命之恩，各位，请受小女子一拜。”

说罢，盈盈一动，抱拳施礼，却不慎牵动伤口，“啊”的一声叫出声来。

“你没事吧？妹子。赶紧包扎一下。”

孟占山说着，伸手要解绑腿，可又觉得不妥，随即在内衣下摆“嗤”的一声撕下一截。

女子苦笑：“喂，哪有这样包扎的？……我说，你们去鬼子身上搜搜，看看有没有急救包什么的？”

“噢……快去！”孟占山喊了一声。

几个战士立刻奔到鬼子身边翻找起来。

果不其然，很快就找到两个，女子接过急救包，道了声谢，随即轻轻坐下，却依旧含颦带愁，一副悒郁之色。

孟占山反应快，喊了声：“全体都有，立正！向后转！”

战士们“啪”的打了个立正，齐刷刷的转过身子。

女子投来感激的一撇，随即轻轻解开衣扣，低唤道：“壮士，请你帮个忙。”

在女子的指点下，孟占山打开急救包，拿出纱布和绷带，随即帮女子掀开棉衣，女子脸上一红，伸手接过衣襟：“请你把纱布压在伤口上，再用绷带隔着内衣用力缠紧，不许乱看……”

孟占山“嗯”了一声，虚着眼抓摸过去。

朦胧中，只见里褂的扣子已开，露出一件丝质内衣和一痕雪脯，伤口位于内衣之下，已和内衣紧粘在一起，一股淡淡的幽香，如同温柔的呢喃般飘入孟占山的灵魂深处，使他意乱神迷。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异性如此亲密接触。

在军队这个大老爷们的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和异性接触的机会，偶尔遇见个俊俏女子，他也难免想入非非，私下里也常和战士们说些荤笑话，可当真有个女子摆在面前，还是如此的亲密接触，孟占山就有点儿傻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大哥，没事，你尽管来。”女子轻抚了一下鬓角，淡淡地说。

孟占山口干舌燥，他定了定神，哆里哆嗦的摆上纱布，随即拿起绷带开始缠绕，谁知一碰触女子莹润的肌肤，立刻就像触了电似的猛的一缩，好悬没把绷带甩脱。

女子微微一笑：“大哥，你别紧张。”

孟占山用力闭了闭眼，又猛地睁开，咬着下唇开始动作，他缠的很慢，可还是给女子带来了阵痛，女子脸色惨白，额头上被大量的汗水所包裹，可愣是银牙紧咬，一声不吭。

孟占山佩服的五体投地。

“妹子，你没事吧？”

“没事，大哥，你继续……”女子吐了口气，秀眉微蹙。

等绷带缠完，不光女子汗透衣衫，连孟占山也是满头大汗。他擦了把汗，帮女子放下衣襟，长出了一口气：“唉……真他娘的，这比打仗都累。”

女子微微一笑，柔声道：“大哥，你说粗话了。不过，真的谢谢你，你辛苦了。”

停了一会儿，女子嘴角微翕，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孟占山察言观色：“妹子，啥事？”

女子看了看孟占山，桃腮晕红，犹豫了好半天才小声说：“大哥，我还有几件事想求你帮忙……”

孟占山“哦”了一声：“说吧，什么事？只要我孟占山帮得上的，一定帮。”

女子缓缓道：“大哥，原来你叫孟占山啊，孟大哥，我有点急事，需要尽快赶到柳树镇，能不能借我一匹快马，再帮我……掩埋一下同伴的尸体……然后……再借我一支枪？”

孟占山笑笑：“没问题，妹子……马是现成的，都是鬼子的，我乐得奉送。同伴我也可以帮你掩埋……只不过嘛……只不过这步枪甚重，你一个女子，还受了伤，怎么使得动？……这样吧，干脆……干脆让我护送你回去得了。”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女子连连摇头，咬着嘴唇说：“大哥，就给我一只步枪，凑活着用吧……另外，再给我十发子弹，谢了。”

二

孟占山的心里猛一翻个，一时间失落无比。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等女子，长的跟画似的，偏偏英姿飒爽，豪气干云。

对于孟占山来说，她挺身就刃的那一刻简直震撼无比，如此壮怀激烈、慷慨赴死，就算是男子也未必能做到。若是男子，孟占山会毫不犹豫的和他结拜为兄弟，就算是女子，他也不愿与其失之交臂。

孟占山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做出决定，他伸手掏出那支勃朗宁：“妹子，拿着，里面有八发子弹。”

女子眼前一亮，孟占山的手上，是一支精致的手枪，枪身上的烤漆闪着幽蓝的光。

女子伸手接过手枪，熟练地拉出弹夹，看了看又插了回去，拉动套管推弹上膛，兴奋地瞄了瞄说：“好枪，真是好枪！是勃朗宁2号吧？……大哥，你真肯借我？”说着，冲孟占山惊鸿一瞥。那一刻的眼波流转，简直比救了她一命还多出几份感激。

孟占山倒很平静，女子的反应完全在他预料之中。

这样的奇女子，显然是个尚武之人，这样的人没有不爱枪的，以好枪赠之必定无往而不利。他清了清嗓子，淡淡的吐了一句：“当然，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女子笑靥如花：“请说，大哥，不过……必须是我能做到的。”

孟占山凑了上来，附在女子的耳边低语：“很简单，请告诉我你姓字明谁？”

女子即迷惑又惊讶：“就这？”

孟占山眨眨眼，一龇大牙：“还有……何处高就？家住何方？”

孟占山一瞬不瞬地望着女子，黑色的瞳仁如同琥珀一般闪着异样的光芒，那么深沉，那么有力，那么富有感染力，容不得别人不按他的意志行事。

女子咬着嘴唇陷入了沉思，似乎在思考着是否应该回答，她凝视着孟占山，以她全部的心神凝视着孟占山，看得出来，她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荒凉的土丘上显得异常宁静，只有四只眼睛，默默相对。

孟占山察言观色，知道女子颇有犹豫，所以他必须穷追猛打，再激一下这个女子，以他敏锐的洞察力，似这等豪气干云的女子，是经不起激的，所以他打破了沉默，率先发言：“怎么？为难了？……罢了，罢了，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让一个小女子为难呢？枪送你了，走吧。”

他的小伎俩果然得逞，女子似乎在瞬间就做出了决定，她笑了笑，幽幽地说：“大哥……我姓余，单字一个波。大哥，大恩不言谢，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可以到临城的高升客栈找我，多半能找的到。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女子从战士的手里牵过一匹枣红马，“嗖”的一声飞身上马。

那马欺生，不待她坐稳就连蹦带跳的想把她掀下去，可女子双腿紧夹，整个人就像是磁石一样牢牢地吸附在马背上，无论那马怎么跳，就是没办法把女子从背上掀下来。

短短几个回合，女子就制服了战马，她一抖缰绳，双腿猛的一磕，那马“滴溜溜”一声吼，像发了疯似的旋风般冲上土路，撒蹄狂奔，转瞬间就消失在数十丈外。

彼时，北风呼啸，残阳如血，孟占山的心就像那夕照下随风摇曳的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