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速之客

立在厨房门口看笑话的梁尚乾搂了身边的沈晗一把，指点着笑得乐不可支的吴岩打趣道：“这小子贼得很，知道三位处长都好这一口，就玩了这一手，给他的迟到预先上了一道保险。”

觉得奇怪的沈晗纳闷地问：“都是三十大几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就好上板栗这一口了？”

梁尚乾遂告知：“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这三位处长，老廖是罗田人，老柯和老何一个是英山的，一个是通山的，都挨着罗田。他们哪是喜欢吃板栗呀，是藉此品家乡的味道，小吴这伢就投其所好呗。他应该是有什么事野哪儿去了，所以就搞了这一手。”

“你的意思这是他一种心虚的表现啰？”

“大致是这样的，连解释都省去了。”

“那是够贼的。可以上菜了。”

于是，梁尚乾就扯了一嗓子：“小吴小潘子，过来帮着端菜。”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上齐了，众人不由啧啧称赞，纷纷夸沈晗的手艺都赶得上大饭店的厨子了，屋里最小职务也最低的吴岩绕着桌子把所有人杯子里的酒斟满了。沈晗解下围裙坐在梁尚乾的身边，虽说还在数九寒天的正月里，她圆润的额头上仍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子，脸蛋也红扑扑的。

何智猷是个热闹人，首先站了起来端起酒杯遥向刚坐下的沈晗真诚道：“我先提一杯，老大的红颜知己我们的沈科长辛苦了，大家先敬她一杯。”

响应他的自然是一片附和声，沈晗略有些局促地起了身说：“大家都是同事，就别这么客气，我都不好意思了。”

揽了她一把的梁尚乾说：“该的，做这么大一桌子菜多不容易呀，连个伸手帮忙的人都没有。”

何智猷便说了：“老大，这话就不厚道了啊，大伙儿这是给你创造独处的机会呢，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怪上了。”

廖显达却替梁尚乾帮上了腔说：“老何呀，说你是个粗人你还不服气，那是老大心疼沈小姐，你懂个屁呀。”

向不善言谈戴着副眼镜显得颇有文人气质的柯长林举了举手里的酒杯说：“我说二位敬酒就敬酒吧，怎么还斗上嘴了。沈老师，我敬你。”

“谢谢柯处长。大家一起喝起来吃起来吧，菜都凉了。”沈晗举起酒杯先跟柯长林碰了，然后和其他人伸过来的酒杯一一碰过，最后含情脉脉地跟梁尚乾碰了个，由衷地表达心里的谢意。“老梁，谢谢你，今天让我有了种家的感觉。”

梁尚乾似乎愣了愣，这样的情感表达出自她口，且当着众人的面尚是首次，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扭捏地递不上话了，遂转移目标指着吴岩说：“要谢你就谢他，没我的什么事，今天的局是他组的。”

今天的酒席上，是没有吴岩和老潘说话的份的，听梁尚乾这么一说，另外三位处长就都瞄上了他，不外乎这小子何德何能，竟能让堂堂大主任因他而摆了今晚的家宴，就他那上不了台面的副官兼翻译官的身份？

他们眼里的这份质疑吴岩自然瞧在了眼里，忙手慌脚乱地分辨道：“我哪有这个能耐呀，是馋我们沈科长做菜的手艺了。有一回我送老大回来，正赶上沈科长也在，听说还没吃饭，就下了一碗简简单单的面，可那个味道却让我回味了三天。今天元宵节，过年我随老太太回乡下过的年，没顾上跟老大拜个年，就随口跟老大提了一嘴，谁知他稀里糊涂就答应了。”

梁尚乾手里的筷子都快戳到他的嘴边了：“你竟敢说我稀里糊涂？”

吴岩愈发地慌了：“不是，我哪敢呀，就是嘴快瞎说的。”

但见沈晗一只葱般玉手轻轻摁下梁尚乾手里的筷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拿筷子指着人很不礼貌的。”

梁尚乾故作地闪电般收回筷子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道：“我跟他们闹着玩的，你还当了真了。”

其他人瞧在眼里，脸上均露出一种会心会意略**的笑容。曾经大杀四方的原中统武汉站站长在这位大美人面前竟露出了顽童的一面，也是应了英雄难过美人关这句俗语了。

“叮咚叮咚”，门铃被人摁响了。众人皆有些愕然，今晚该来的都到场了，会是谁呢？

梁尚乾伸手让大家继续吃，嘴里说着“谁呀”准备起身，坐在最外面的老潘忙说“我去，”跑着去开了门。

门开处，看清来者何人，众人皆吃了一惊，竟然是全身戎装的坂相忝和他的副手山田。

近乎于同时间，梁尚乾和廖显达均将狐疑的目光投射在吴岩的脸上，而沈晗亦随之瞟了他一眼。

“挺热闹的啊！”走进客厅的坂相忝耸了下肩头，山田接过他身披的军大氅。

身为主人的梁尚乾从饭厅里迎了过去，询问道：“坂相忝课长可真是稀客。我们刚开席，要不坐下来喝一杯？”

跟了过来的吴岩翻译过后，坂相忝走到饭厅桌子前瞧上一眼说：“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这个的光看着就让我流汗。”他说的是泛着红油的火锅。

随在他身边的梁尚乾问道：“不知坂相忝课长突然登门造访有何见教？”

返回客厅的坂相忝朝吴岩扬了扬下颔说：“我的是来找吴科长落实一件事情，听说他在这里，打扰了。”

简单的日语大家都听得懂，遂均将目光锁定在吴岩的脸上。

梁尚乾不悦道：“坂相忝课长，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吗？”

吴岩译给坂相忝听后，不待他回答，便对他说：“坂相忝课长真是个急性子，我这就跟你走。”

这时，廖显达走了过来，明着是问吴岩，却是针对坂相忝：“外面黑灯瞎火的你这是要跟他们去哪呀？”

吴岩说去自己的办公室取一件他们要的东西。

“老潘，”廖显达喊了声，老潘立马走到他身边。“辛苦你跑一趟。”

“不用，”吴岩刚说一句，被廖显达喝止了，“我说让他去就去。跟他说说，是个什么东西。”

吴岩只得简单向老潘交代，办公桌的下面抽屉里有一小沓报纸，全都拿来。

坂相忝朝山田歪了下脑袋，山田跟着老潘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