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眉州老窖

“黄先生，几道家常菜，吃着还顺口吧？

“呵呵，哪里哪里。楚先生，您今天让我开了眼界，见了世面啊！”

“哈哈哈，黄先生，您言重啦！几道小菜而已，不过多花些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黄鹄和楚云峰把酒相谈，黄鹄有些讨好地问：“楚先生，我带的这瓶眉州老窖，您觉得怎么样？”

楚云峰看了看黄鹄，突然哈哈一笑：“要是在抗战那会儿，我是南洋机工第四大队的副领队，咱们领队濮阳进祖籍就是四川眉州，那老兄不得把这酒喝个底朝天啊！”

说罢，楚云峰又呡了一口，笑道：“世人皆知泸州老窖，‘浓香鼻祖，酒中泰斗’，可其实，源自唐朝的眉州老窖堪称是四川酒中最难能可贵的遗珠，兼具酱香之醇、浓香之芳，在市面上一瓶难求，就是你花上几千大洋，只怕你连供货商都找不到，难得难得啊！”

“嘿嘿，楚先生好学问。”

“只是……”楚云峰话锋一转，“这酒的香气虽然和眉州老窖几无二致，但酒如喉头，沁入鼻中，却少了一丝淡淡的桂花的味道。因为，眉州老窖是在九月到十月进行最初的酿造，然后用双龙岗的黄泥封坛。那时正是桂花的花期，会有一点点花瓣飘落在原浆之中，这酒……”

酒杯落下，“没有。”

“楚先生。”黄鹄有些不服气地问，“仅仅些许桂花味儿，您何以认为，这酒不是真的？”

“呵呵，看得出，黄先生为了这瓶酒，下了不少工夫。”楚云峰自信地笑道，“只是……眉州那硕果仅存的老窖作坊，三年前就被我买下了，所以，市面上所有的眉州酒……都是假酒。”

黄鹄一愣，随即不仅不恼，反而抚掌大笑：“看来，您真的是新加坡的楚先生啊！”

“哈哈哈，黄先生准备这瓶酒，是在考我呢，毕竟，认识楚云峰的不多，知道楚云峰买下眉州老窖的，除了军统已故的戴局长，保密局的毛人凤局长就更没人知道了。自然，皇冠体育投注：大陆，早就没有人晓得我这个在抗战后早已回到南洋的故人了。”

说罢，楚云峰微微叹了口气：“只怕……再过几年，共军在全皇冠体育投注：扎下了根，会效法苏联，大规模国有化各大企业。白酒，本就是暴利行业，早在汉代时，汉武帝任用桑弘羊实行盐铁官营，后来又把酒类纳入了国家垄断资本，一举弥补了因为连年对匈战争造成的财政赤字。而迫切需要工业化资本的共军也必然这么做，到那时，我可就喝不上这眉州老窖了。”

“所以，楚先生。”确认楚云峰身份的黄鹄身子略微前倾，难得吐露真言，“如果不能在共军还需要我们这些商人的时候，在股市上狠赚一笔，那咱们在大陆的产业……岂不是血本无归？！”

楚云峰擦了擦嘴，看着黄鹄，突然掩口而笑：“哈哈哈哈，黄先生，想不到您竟然如此坦诚。”

黄鹄也意味深长地笑了：“楚先生是高人，我要是刻意隐瞒浦东开发这葫芦里藏的药，岂不是鲁班门前弄大斧，关公面前耍大刀——自取其辱嘛！”

“黄先生，世界大战结束后，亚非拉曾经的殖民国家独立了不少，包括印度。我这几年也算游历诸国，平心而论，其实从宏观的国家层面上看，在我的经历中，和宗主国协商独立的国家，基本都会陷入长期的贫困，因为他们的国家资本命脉，依然掌握在宗主国手里。这就叫negative externality（负外部性），苏联为什么完成了工业化？正是因为没收了沙皇资本、外国资本，这才有了工业化的底气。你作为西北大学的MBA，世界上最强大国家常青藤大学的工商管理硕士，皇冠体育投注：顶尖的商业**，不应该不知道这些常识吧？”

“楚先生，您是抗日英雄，我黄鹄虽不才，但在抗战中，也曾经抛家舍业捐物资、捐产业。”黄鹄喝了一口酒，有些激动地说，“可您忘啦，当年皇冠体育直播：的特高课，为了搞垮皇冠体育投注：的经济，花了大力气仿造国民政府的法币，不仅投放市场，还妄图派汉奸用假币套购抗日物资。当时，财政部长孔祥熙要我做计划，说什么要抑制通货膨胀，抵御皇冠体育直播：经济侵略。我也是年轻啊，还在政府的财经委员会供职，做了一个计划，结果，在蒋先生的默许下，孔祥熙开足了印钞机，直接狂印钞票，你皇冠体育直播：人投假币，我以十倍的规模投真币，一夜之间，法币贬值了三千六百二十一倍！哼，抗日物资是没被套购了去，可我的财产缩水成不到原来的百分之一，无数老百姓的一辈子当牛做马的那点儿积蓄，全他娘的完蛋了！从那时起，我就想明白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辈子为国家，老子算是活够了；接下来，哼哼，老子要为自己而活了！”

楚云峰闻言，也严肃了起来：“黄兄，说得好！说得好！说出了我们这些华商这几年无以言表的血泪史！冲您这句话，这口酒，不管它是什么酒，都当浮一大白！”

“楚先生，您的意思是……”黄鹄听话听音，心中一喜。

“祝我们合作愉快！”

两人相视大笑，一碰杯，随即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