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杀

轻易的糊弄了学员六队的杨队长，获准了请假的冯思南心里窃喜，忙起身出了’抗大‘校园的学校大门，为了赶时间，气喘吁吁的冯思南一路疾跑。

只是仅仅用了不到十五分钟，他就来到了自己的原所在组织，赤色特科央直西北调查局所属的秘密机要情报部门万佛洞，赶巧在内部赤色特科部门暗地里直接单线领导他的，上级负责人黄薇老师正好提着马灯从万佛洞的窑洞里出来，隐约看见远处跑来一个人，正要开口问话，她的警卫兼通信员小郑，闪身挡在她的身前，待到看清了是原赤色特科机要部门的冯思南，这才心情放松的让开了自己的身体。

看到小郑谨慎警惕负责的态度，冯思南很满意，只是这一刻懒的理他，急忙的对着老师黄薇说道：“老师，我有紧急的情况要向你单独汇报！”

黄薇示意自己这个学生淡定，把他让到了自己办公的窑洞里，认真的听取了冯思南关于他在‘抗大’第六队学员队开展的工作汇报。

了解清楚了冯思南在’抗大‘校园了的工作学习和生活状况，黄薇基本上感到满意。至于冯思南违反‘抗大’的学校纪律，私下跑到附近乡村找村民购买土狗宰杀吃狗肉的行为，这与特科人员对敌特分子的侦破任务相比，其正副值分量的轻重，简直是不值一提。

然而黄薇最关注的还是冯思南对徐子介的抵近侦查，在今天终于有了进展。

看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黄薇笑了笑说道：“怎么啦思南？你这个一向敢打敢杀从不畏生死的勇士，违反了‘抗大’校园的校纪，吃了老百姓的一条黑犬就惧怕了？不是已经给村民交钱了吗？又是你们学员队杨队长让你为了治病，批准你去买狗的，要说违纪，也是你们杨队长带的头，这不是大事。你还是要把重心放在对徐子介的侦破任务上来。”

黄薇伸手拿过炭炉上已经烧开水的铁壶，给冯思南往瓦碗里倒了半碗热水，推倒冯思南的面前，关心地说道：“别着急，先喝口热水，咱们慢慢的来分析具体情况，我半年前和你那个生死战友‘盲杖’小东谈话时，听他说了你的很多事情，说你对敌特分子的处置时，心硬如铁，下手狠辣！在临潼对付那个敌特潜伏分子李岭的时候，一语不发的上来就用钢锥捅刺了两三个血窟窿，不比当年的满清曾剃头对付太平军李秀成的手段弱。再说你买狗吃狗也是为了执行任务，不必再担心受到学校的通报批评，这件事的后续，我们特科部门自会处理好的。但是对徐子介的侦破必须得抓紧，不可懈怠！”

作为他的老师又是直接领导他的特科负责人黄薇这样一说，冯思南纷杂的心情就立刻的安静了下来。他在自己的心里很明白，自己这一次幸运的进入到赤色组织陕北根据地军。政。学府’抗大校园学习，最真实的因素是受赤色组织特科部门指定，负责对有敌特分子嫌疑的人进行甄别侦破，这是重要的隐蔽性对敌斗争任务。不过，他虽然是肩负了重要的隐蔽任务，但是明面上在‘抗大’的学习过程中出现的成绩与过错，却依旧是要记入个人档案的。

如果现在他的个人档案中，每年都要出现几次通报批评和警告处分一类的记录，那么以后他的人生公开身份就会被冠以：目无领导，狂悖自大，违背组织纪律，屡次犯错误；那样一来，这种落后的个人形象将会让他背负一生。

不过他的担忧因为有了老师黄薇的承诺承诺，他心里想，估计至少这一次的违背‘抗大’学校的纪律行为，是不会被学校记档了。

冯思南回忆了今天还有着近两个月来，自己对徐子介的观察结论，一条一条的摆了出来。他对黄薇老师汇报，这个徐子介是敌特军统分子无疑，和他同来的几个人不一定都是敌特潜伏分子，但当中必有辅助徐子介的谍报人员。

还有，他们从洛阳逃奔到陕北的时候，确实是没有携带无线电台设备，既然他们没有无线电台收发联络的手段，假设徐子介他们真的是敌特机构潜伏到陕北根据地潜伏的间谍，那他们在这里用何种方式和敌特机构进行联系？他们受谁的指挥？或是他来到这里指挥谁？

所以，不能排除在我们陕北根据地里的内部，必定有与徐子介相关联的军统特务谍报人员。建议我们的特科部门先不要对嫌疑人徐子介进行捕捉，应当争取通过侦查徐子介这条线索，深挖一挖我们组织里的内部隐患！

黄薇自从一九二二年在旅欧时就和丈夫欧阳先生一起参加了赤色组织支部，是旅欧支部的中心成员之一，十几年来她一直在赤色组织‘央直’的特科部门工作，被特科同志战友们戏称为：‘红科女侠’！她十几年来曾经带领忠诚坚贞的部下完成过许多重大艰苦卓绝的任务。在特科系统的组织工作中，她在识人用人一事上，始终是判断准确，且极为谨慎。

虽然在前两年的南城州‘锄奸’赤色组织叛贼翁阳泽之后，她也重点的关注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而此后冯思南在半年前的北进**过程有出色的表现，她依然觉得这个青年人还须要锤炼。

所以在这一次央直局特科核心负责人欧阳先生征求她意见时，黄薇第一个想到的人选就是冯思南，并力主派他去‘抗大’执行侦查和‘锄奸’任务。

今天，当自己的这个学生和得力手下冯思南沉稳的向她提出了建议时，她此刻才蓦然发现，这个年轻人成长的很快。比同龄人要成熟许多。

黄薇老师的心中一时感慨万分，她在陕北洛川收下的这个对信仰忠诚，对敌斗争意志坚决。执行任务坚毅果断，浑身透着些许精明干练的学生，让黄薇觉得这个年青人值得她做为老师下功夫大力的培养。

于是，黄薇认真的叮嘱交待冯思南，要他立即返回，回到‘抗大’的学校以后，依旧要不焦不燥的继续和徐子介拉近关系，摸出他的谍报图谋和他的谍报组织上下线，争取完整的挖出这颗混入赤色组织军事核心的毒瘤。

半夜时分，汇报完工作的冯思南，从万佛洞出来，赶紧提着从老师黄薇那里要来的一坛当地百姓自酿的土酒，揣着七八个煮熟腌咸鸡蛋，急匆匆的趁着夜深人静赶回了‘抗大’学校。

刚刚回到了第六学员队的驻地宿舍，学校夜间的巡铺检查就开始了。冯思南吸了一口冷气，悄悄的把带回来的土酒和腌制的咸鸡蛋交给了杨队长，这才赶紧的回到自己的土窑房间休息。

其实，在人们心中很神圣的‘抗大’校园，真正来到这里学习生活训练，时间一长，绝大多数的人就会觉得有些枯燥，有文化的青年人还好，没有文化的中年人，尤其是以往上过战场的那些军事干部学员就有些不自在了，他们当中那些历经数年战场厮杀，又用了一年多时间艰难跋涉了**征途之后的铁血军人，早就习惯了战场的炮火，现在让他们天天捧着书本和报纸坐在课堂里学习文化，这平淡的日子让他们很难适应。

抗大学员六队的杨队长就是这样的铁血革命军人，他自一九二七年九月参加了在江西大山里的赤色起义之后，从初始一个普通的赤卫队梭标队员开始，一直在前线浴血战斗保卫赤色政权，亲身经历了大小战斗近百次，数次从战场上死里逃生，身上负有轻重枪伤十七处，其余大小伤疤就留下了十处之多，在一九三四年告别苏维埃首都瑞金时，已是任职红军副团长，如果不是他沒有什么文化，可能还会担任更重要的职务！

杨队长在长征途中最著名的湘江血战中，他所带领的一个营和收容队五百多官兵，为了掩护主力部队撤退转移，在弹尽粮绝时仍凭着大刀梭标与敌人匪兵血战，最后包括他这个重伤员只活下来不到二十人，如果不是正逢天空突降暴雨，又有附近的贫苦百姓掩护，可能他们这些残兵就会全部消亡。

但是他们这些人的革命意志并未消退，最后在杨队长被枪伤了一条腿的重伤情况下，战友们仍旧不畏艰苦，抬着他追赶队伍，竟然在一个月后排除万难的追赶上了长征队伍。此后他们与主力红军一起奇迹般的完成了长征壮举。

再后来，组织上根据他的身体状况，把他编制到了后勤部门所属的辎重部门担任大队长，这一次他来到‘抗大’学习，被分到‘抗大’学员六队。

学员六队的正队长是一位重要的军事武装组织领导，经常不在位，实际上学员六队的日常学习和生活管理便由他这个副队长负责。

这位杨队长虽然是没有多少文化，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简单的几十个汉字，却是非常敬重读书人，他常对冯思南这些读过书的年青人说，等到革命胜利了，将来建设新皇冠体育投注：，主要是依靠你们这些有文化的人，我们大老粗为你们站岗放哨就行了！

杨队长为人正直豪爽，心胸开阔，却有一个缺点，就是喜欢吃肉喝酒，有时也会因为喝酒过量而影响了工作和学习，多次的受到组织上的严厉批评。

这一次他怂恿冯思南徐子介二人偷偷的去附近乡村买狗宰杀，又让冯思南私下去买酒，就是又一次的明显违纪行为。

其实，冯思南对于自己在‘抗大’校园里能有这样的一位学员队长管理，心里很是高兴。杨队长对学员的宽松管理，这有助于他借着吃吃喝喝的机会与徐子介接近。

不过年轻就是年轻，冯思南就像当初小看了长安城赤色特科行动队里的战友大哥‘盲杖’小东一样，在这里也同样的小看了眼前的这一位学员六队的杨副队长。

对于从军事武装总部机要部门推荐来‘抗大’参加学习的徐子介此人，在他和冯思南等人来到了‘抗大’学员六队报到的第一天，杨队长就从‘抗大’政治部训导处拿到了学员的简历，因为他文化有限，还特意的在‘抗大’学校政训部门请文秘干事为他把这些简历解读了一遍。基本上掌握了冯思南徐子介和其他学员的情况。

而且杨队长他也对徐子介这一个从中原洛阳蒋系顽军逃出来，跑到陕北的前敌营电讯参谋多加关注了起来。

老杨是一位从血烟弥漫的战场上生死混战中生存下来的精灵，他虽是文化浅，可是多年的征战经历磨练出他判断事务的经验，在识人辨人这些事情上，他自有一套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

譬如他昨晚不经意地说，自己的一位老领导半月后要出征，需要一张狗皮保暖，其实里面含有三个意思，一是他老杨的资格很老，那么他的老领导自然在军内是一位重要的高级负责人，那么他要出征，一定是有一场重大的战事。二是急需厚实的皮毛保暖，那一定是去较为寒冷的地方行动。三是这么重要的事情，老杨轻易的知晓，那以后从老杨这里得到情报就是一条重要的渠道。

杨队长认为，只要是敌特谍报分子，就会对他老杨这不经意的这一句话感兴趣，也一定会让他老杨看出端倪。

果然，就在昨晚杨队长不经意的说出了这一句颇有深意的话之后，他便发现冯思南和徐子介二人几乎是同时流露出了不同的目光。

冯思南当时是看了杨队长一眼，轻微的皱了一下眉头，似乎是有所不满。这说明他深具赤色组织情报部门成员的特殊素质，他轻皱眉头，大概是认为杨队长的话有泄密之嫌。而那个徐子介却是眼里冒出了精光，明显的是渴望了解杨队长话中的实情。

于是杨队长断定冯思南这个人没什么问题，反而是这个从军事总部机要部门来‘抗大’参加学习的徐参谋不大正常。但是老杨尽管性格粗旷，却从不做害人之事。

杨队长略经思考，决定再对徐子介继续观察一下，他发现这个徐子介也是一个喜吃肉贪喝酒的人，于是他准备从这个方面迷惑徐子介，或许能够在吃吃喝喝的过程中，能查出徐子介的蛛丝马迹。

如果在将来查明徐子介没有问题，他老杨也不过是损失了部分经费，最多是自己出钱补上组织的经费而已。至于在学院的生活管理上犯的违纪问题，就由他老杨承受组织上的批评教育和处分吧。为了赤色组织保密工作的需要，他老杨个人受点损失和委屈，这真算不得什么！

就在冯思南和徐子介与杨队长三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近乎时，这个徐子介的马脚终究是难以遮掩的完美无缺，露出了不少的破绽。

冯思南经过观察发现，每当在学校一周有半天休息自由活动时，这个徐子介总是会找到各种的理由跑到延城内，说是他习惯讲卫生，要去城里的洗澡堂子泡一泡，或是腰背疼痛要去城里的大安药铺找坐堂郎中推拿一下，亦或是嘴馋了，要去吃点肉腥饭食解解馋，总之是不断的找借口，每周跑一次延城。

发生在徐子介身上的这个情形让冯思南非常的重视，他觉得这件事里必有蹊跷！但是为了不引起徐子介的警觉，冯思南并不每次跟着前去，而是去了万佛洞的驻地，把这个情况向央直西北调查局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的直接上级领导，也是他的老师黄薇做了汇报。

黄薇和冯思南两人研究分析以后，决定由上级特科部门再专派两人，每当学校休假半天的那一天，就在校门口处盯着徐子介，一路跟踪他到延城内，在认准他这张脸之后，索性直接的在延城的城门附近，守株待兔的盯梢监视徐子介。

时间又过去了两个多月，这一期的‘抗大’学习过程在临近半年的学习期要结束时，黄薇与冯思南终于确认，这个徐子介反复进延城内闲逛，和他爱洁净讲卫生和贪吃贪喝没有太大的关系，他纯粹的是去和敌特军情特务组织军统局的潜伏谍报人员进行联系。

徐子介是利用这种种的假象来掩饰他与城内敌特分子的联络接头，他没想到的是，他每一次请假出校门，尽管有时他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冯思南，却不知当他向杨队长请假，在他离开之后，杨队长总是把他的动向告诉了冯思南，因为杨队长在冯思南来‘抗大’报到的那一天，就知道他原是在央直西北调查局的里面工作。虽然并不知冯思南具体作何工作，杨队长却是知道这是个保密部门，就是学习也应当去央直党校，不会来‘抗大’。既然冯思南来到这里，也许必定必定是另有原因。杨队长是一个对敌斗争经验丰富的老战士，自然有非常强的组织纪律观念，知道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绝不问。

冯思南根据自己的亲自跟踪，和他的老师黄薇派出去的特情人员跟踪汇集的情况，做了详细认真的比对，发现不论这徐子介在延城内如何的闲逛，有三处地点是他经常去的，一个是城内唯一的澡堂子，另一处是城内大安药房，还有一处是城门内的李老泉刀剪铁匠铺，重要的疑点聚集在大安药房，与李老泉刀剪铁匠铺。因为这几个月他进了不下十次澡堂，有四次在澡堂里与大安药房老板洗浴聊天，另有六次是在澡堂里与李老泉铁匠铺的老板洗浴喝茶聊天，还有两次直接以买剪刀和磨剪子的名义进入铁匠铺，五次以腰痛需要推拿的借口进入大安药房。

最令人起疑的是，每一次在徐子介见到了李老泉铁匠铺的老板李老泉之后，这个铁匠铺当晚必定延长打造刀剪的时间，敲敲打打个不停，而这期间就会在夜空的电波中显现电台发报信号，经赤色组织‘央直西北调查局’的电讯监控部门破译，其内容大多是赤色组织的高层军事情报信息。

在反复的思考之后，冯思南认为，抓捕徐子介的条件成熟了，但是这使得冯思南多了一点的私心，他觉得这几个月杨队长和他还有徐子介一起走的很近，他好办，是特科组织排他进行‘锄奸’的，可是杨队长就说不清了。所以为了帮助杨队长洗清过错，他特向黄薇老师和特科组织建议，由‘抗大’学员六队的杨队长来协助他进行抓捕敌特份分子徐子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