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又来事儿了

下车后，我没有采取任何行动，而是径自向李记红焖羊肉馆走去。

因为有预订，领位的伙计直接带着我去了座位。我挑了个面对饭店大门的位子坐下，直接点了两个中锅红焖羊肉，一锅辣的，一锅不辣的。晚上有女生，得考虑一下。

跟伙计交代好，等晚会儿人来齐来了再上锅子后，便借口让他去给安排下酒凉菜和**茶把他支开了。

我不紧不慢地翻着菜单，眼睛一直留心着门口。

我到底要看看那三个家伙会不会跟进来，同时，我也在琢磨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跟着我的目的是什么。

这三个人肯定不是官家的人，这是我早已排除掉的。且不说他们的样子和技术一点儿不像“老便”，即使他们真的是是形神俱佳的“老便”，也没必要这样跟着我啊？

我一向遵纪守法，没犯过什么事儿，官家没有查我的借口。如果是为了查昨晚小倭子的事儿，那个案子已经由幺幺洞巡警已经当场处理完毕了。就算福田那个小倭瓜半夜出现什么新情况，那跟我也没关系啊。

还有就是官家要是需要找我，会直接联系校警处，在校警处的陪同下找我做询问，怎么可能会这样坠着我？

所以这三个人不是为了谋财，就是受人之托来找我麻烦。

不过我认为谋财的可能性也不是特别大。

如果他们是抢劫我，那他们的招子够瞎的。我一学生浑身上下连个腰包都没带，身上能有多少值钱的？恐怕也就手腕上的防水电子表和身上这件皮夹克值点儿钱了。

电子表虽然是洋牌子的，但是块戴了七八年的旧表；皮衣看着挺新，样式也不错，却是地地道道的仿羊皮的外单货，两样加起来能卖个一百块钱就算不错了。

我学生证里倒是夹着几百块钱，那是为着晚上请客用的。听着虽然不少，但仔细想一想，这三个人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找我，又开着车跟着横穿半个商都，就为了抢一个穷学生身上的几百块钱？

我都替他们心疼成本。

如果说他们是想绑票，那更不对了。

要绑人那得悄没声地进行，得在人迹罕至喊破嗓子都没人出现的地方再下手，看到的人越少越好。

哪儿有几次三番地在我宿舍和小座来回跑着，到处打听肉票在哪儿的？这不是故意给自己拉目击者，给警方留线索么？

再就是，他们真要是来绑我的，刚才在校门口就是很好的机会啊。虽说那会儿车上只有两个人，可正常状况下，只要他俩下车走到我身边，装作熟人勾肩搭背控制住，再用上点家伙式恫吓一下，都能顺利地把一个成年人给裹挟进车里。

放着那么好的动手机会不利于，难道他们穷得连给我买个馒头的钱都不舍得花，非要等我自己吃饱了喝醉了再动手？

所以，我坚信他们是受人之托来寻我晦气，教训我来的。

请他们的会是什么人呢？

我首先把一年来接触的人都过了一遍，除了被我灌得胃出血的那个客户，以及昨晚福田那个小倭子，我自信没跟其他人发生过矛盾。

可我把客户的副总灌得胃出血那件事发生在暑假里，属于旧恨。对方很快就给好好和我赔罪道歉，明确表示翻篇儿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副总在体制内有级别，看起来人很强势，却是外强中干又深谙深浅和进退的体制内达人。以他的为人和尿性，即使心中有再大的怨气也只会憋在心里，最多找机会和关系以曲线方式报复我，绝不可能时隔半年才找人，以江湖方式来教训我。

那么剩下的一种可能，就是和新仇有关了。

算来算去，我惹得新仇也只有昨晚跟福田的矛盾了。如果真是跟这个小倭有牵扯的话，那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个可能，这三个人是昨晚被我“无辜”牵扯进来的那几个社会哥派来的。虽说他们的老大“万梓良”随随便便就把人保了出来，但毕竟是花了点儿钱的。联想到那位老大阴冷的眼神，要说他咽不下这口气，派人来寻我晦气的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黑衣男子他们的打扮，和那几个社会哥明显不属于一个路子。而且我有一种直觉，以那位老大给人的感觉，他要是想找我晦气的话，会直接让那几个社会哥直接来找我，而不是这样脱裤子放屁拐弯抹角找些不知道什么人出面。

这样一想，剩下的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这几个人是福田那个小倭瓜家找的。

考虑到据说福田一直在沪上读书，他直接和这边道上的人有联系的可能性较小，如果真是因为福田而来的，那这几个人大概率是福田的欧桃桑或者他欧桃桑的手下安排。

这样一想倒也合理，儿子再丑也是自己的心头肉。调戏花姑娘不成反被打了，这事儿对于当爹的来说总是不爽的事情！可自己又无法直接出面，这种感觉会更加不爽！

老板不爽了，老板的手下岂能爽？自然会有人当舔狗出面献计，或是想办法让老板爽。这样，自然就会有人张罗着着派人来找我的晦气。

这样一想一切都合情合理合乎逻辑了！

想到这里，我感觉已经猜出了答案，至于答案是否正确，这三个家伙到底是谁派来的，我反而不好奇了。

反正看架势，这三个家伙总要找机会和我会一会，到时候一切自然会水落石出。

现在我又有了新的好奇：他们究竟准备什么时候招呼我，准备怎样招呼我？

我决定以静制动，吃饱喝足后再看他们准备闹哪出。

时间刚到六点半，就在我面对四样凉菜把**茶喝得有些无味时，饭店门帘一挑，二飞和李娜娜就到了。

不能不说他两在一起，很是吸引人注意得。

娜娜走在前面，身穿一件红色短款羽绒服，戴了个白色毛线帽，干净利索间又带了几分让娃娃般的活泼可爱。娜娜长相不差，这身装扮下眉眼间军人的气质似乎少了几分，多了些妩媚的感觉。她一进来，一下子吸引到了不少注目礼。

跟在她身后的张飞本来就身材健壮，又穿着一件棕色的空军皮夹克和一条绿色军裤，加上那张大饼脸，显得十分彪悍。瞪向四周的眼神，真的有种要咬人的凶狠气势，一下子震慑住了盯向李娜娜的眼睛。

唯一煞风景的是，这个傻弟弟的左臂下夹着一箱白酒。他那姿势吧，怎么看都像是夹了一箱弹药准备跑封锁似的。

他的右手也没空着，拎了个塑料袋，明显是装了两大瓶饮料。他拎饮料的手护在李娜娜的肩膀旁，一路分开周围的人。

真没想到，这个傻弟弟还是个细心的舔狗。看来他对这个李娜娜是用心的！

可他初高中几年里，心里一直喜欢，又一直欲言又止的不是那个从小就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让我俩从小一直不断为之打架保护着的小飞飞么？

这到底什么情况啊？我有点儿不明白了。

不过他现在这样，看得出是真心喜欢着李娜娜，认真而且投入。那就祝他能如愿吧。

至于小飞飞？以后有机会了再问个清楚吧。

看他俩一边回避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一边四处找我，我收起了心里的八卦，起身冲他们挥了挥手。

张飞眼尖一下子看到了我，估计是忘了右手还拎着饮料，抬手就跟我示意。结果他这一下差点砸到紧跟在他身后的人。我本来还有些替张飞担心，不过看仔细后面那人后，我心里不由一阵冷笑，同时泛起一丝遗憾，“怎么没砸死这孙子！”

这个让我心生恶意的人，正是在从校园里就一直缀着我的那个黑衣男子。

看到我挥手，张飞向黑衣男子赔了不是后，小心地护着娜娜穿过过道挤了过来。

黑衣男子倒是没跟过来，而是站在那里跟领坐的伙计说着什么。这人一边四下张望，一边跟伙计说着什么。当他看到我一直看着他时，他下意识地转过了身，从领位伙计手中拿了个号出去了。

很快，张飞小两口便来到了座位前。能当班长的女孩子果然不一样，李娜娜一来便大大方方冲我说到：“哥，让你久等了。嫂子呢？”

不愧是话务连的，会说话。短短的一句话，该招呼的，该问都在里面了，声音好听，语气还透着一股子亲近。不知道的人听了，肯定会觉得我俩是多年的朋友似的。

顺着李娜娜的话，我热情地招呼着，不过心里又不由地替二飞有些操心起来。很明显李娜娜是个有情商、有心智的女孩，对自己想要什么很清楚。

对自己的未来和前途有考虑和追求，并不是坏事。只是从性格和习惯等细节看，李娜娜和二飞的差异还是比较大的。我不怀疑二飞对李娜娜的感情，不过我还是担心，以二飞那种憨直的性子，他能否和李娜娜处的长久。毕竟生活不是听心目中的英雄拳打四方包打天下就能衣食无忧，是要求自己的男人手打酱油的同时还能飞黄腾达的。

我觉得回头得跟小姨打听打听这个李娜娜的为人和家庭情况，不能让傻弟弟吃亏啊！

“我也是刚到，你嫂子今晚家里有事来不了。快坐快坐。”我起身招呼着李娜娜和二飞在我的下手坐下。

“这地方这么火呢？在平原市，这家店可不算最有名的啊。”张飞把酒放在桌上，好奇地问我。看来常年憋在军营里，他跟商都的生活脱节了不少，连话都不知道说的婉转些。

我把酒拎了过来看了看，然后拆箱。

张飞带来的是口子窖。这酒跟红焖羊肉一样，去年刚在商都火起来。

不过，张飞拿过来的这种不是市面上常见的大路货，是高度高档的口子窖。一件六瓶，适合今晚六个爷们喝。

“又偷拿你爸的酒了？”

我俩高中时经常偷了两个老头的酒，跑到小饭店里解馋。所以，我又拿这事儿跟他开玩笑。

“屁！我爸听说你请客，非要让我拿来的。”张飞笑着回到：“是吧，娜娜？”

李娜娜在一边紧着点头作证。这小两口的配合，还真默契。

这让我稍微宽了点心，觉得刚才自己有点儿过于敏感了。

把他俩的座位安置好，我做到张飞旁边，不经意地问了句：“就你们俩吧？”

我这话明显有些明知故问，张飞听了只是转瞬即逝地一愣，回了句：“对啊？尾巴？”

“没事儿，刚才看你们后面一起进来个人，跟你贴的紧，看着也不认识，还以为你爸新换了司机送你们过来的呢。”我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是说跟在我身后那个男的吧。不认识，就是进门时帮我掀了下帘子。不过这人身上可够味儿的，一股酸臭味，像是玩粉的。咋了？”到底是在特战大队练出来的，观察力和警惕性不一样。

“没啥，就是看你们一起进来，还跟你俩挨得那么近，还以为是你带来的朋友。既然不是，那你得小心点，看看有没有紧要的被顺走。”张飞的话让我有些意外，也有所警觉。

老五也说过黑衣男子身上挺味儿的，我和他擦身而过也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既难闻又有些熟悉。

张飞一句话点醒了我，法医学课上学过吸粉的人身上有味道，而且吸得东西不同味道也不一样。

正说话间，老六带着他的女朋友和冬子一起到了。还没等我挨个介绍，张飞已经跟老六和冬子熟络地打起招呼来，倒是省了我的事儿了。

大家都是军人子弟，他们三个以前也都见过。加上冬子、张飞、娜娜又都是现役，有共同话题，他们四个很快便聊得火热。我组这个局本就是为了帮张飞和老六联络感情，看来饭局还没开始，我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就是回头让他张飞和娜娜直接和老六联系了。

他们四个在一旁聊的热火朝天，我只好陪着老六的女朋友聊着。好在我们之前见过，倒也有的聊。看我陪着老刘的女朋友聊，李娜娜意识到了有些不合适，主动加入到了我们的谈话中。直到大眼镜带着他的新任女朋友赶到后，我才得以脱身，拉着大眼张罗起着排座位和上菜的事情。

现在就差“警长”还没来了。问清楚了“警长”会不会带女朋友来以后，我重新安排了座次。

通过刚才他们的闲聊，我已经知道冬子这次回来的目的和张飞差不多，都是为了考军校，只是冬子的老爷子帮他谋划的早。他这次回来不单纯是探亲，还要去办调动手续，从野战部队调到我家隔壁的休干所待。那里事情少，正好安心补补文化课，为报考信院在羊城的分校做准备。

于是我把他安排到主宾的位子，把张飞和老六安排在了他的右手，老六的女朋友和娜娜顺之。这样方便张飞和冬子、老六他们请教交流。

“警长”是我们中年纪最大的，中间剩下的位子是留给了他和他女朋友的。我安排大眼镜的女朋友挨着“警长”的女朋友做，然后拉着大眼镜跟我坐在一起。

让三位女生又点了些菜后，我告诉伙计可以上菜了。我们则人手一瓶各自倒酒，商量着一会儿“警长”来了怎样罚他喝入席酒。

两锅红焖羊肉上桌的同时，“警长”也带着他女朋友也到了。

“警长”是我们这伙人里的老大，是巡警，但不是真的警长。

他毕业后去了江宁那边的高炮部队，去年退伍回来后刚考进了巡警大队，就在这附近的五大队巡区当差。因为这个，我们同学里最调皮的姑娘戏称他是“黑猫警长”，最后直接被我们简称成了“警长”。

经过一番打招呼、落座、罚酒敬酒的闹腾后，今晚的酒局算是正式开局了。

都是自家兄弟，我们之间没有社会酒局的那些套路，但出于联络感情和活跃气氛，每个人打关是少不了的。作为请客的，我主动领了一关。

一圈走我起身离席去洗手间。就在我快到洗手间的时候，我的眼光落在通道边一张小桌坐着的三个人身上。看到其中的两张“熟脸”，我不由地冷笑起来。

没错，正是下午一直缀着我的黑衣男子，和红色桑塔纳副驾那个黑胖男子。想来背对着我的那个，应该是开车的。

他们面前摆着两盘凉菜，三碗羊肉烩面，没上啤酒，只要了一壶免费的白开水。饭菜像是刚上好，黑胖男子和开车的司机闷头吃着烩面。而黑衣男子正抽着烟，手中的筷子在凉菜盘里扒拉着。

如果换做在其他饭店，单看他们的衣着和点的饭菜，三个人像是等领导就餐完毕的司机，看起来没有什么突兀的。可这里是专门吃红焖羊肉的店，是个没有包间的脏馆子，也不是请领导吃饭的场合。而且我之前见过他们，知道他们肯定不是什么领导的司机。

这家店虽然捎带着卖烩面，但来这的人通常会在吃完羊肉后，再点几片烩面在锅里下了算作主食给胃里填个缝儿。这三个人坠了我半个下午，又在门口排了半天的位，就为了跟着我从西郊过来，来这家吃羊肉的饭店吃烩面？

打死他们谁，我都不信会是这样的。

我现在越发确定，他们是准备在我饭局结束后趁我喝多落单儿的时候动手了。

我不爱惹事儿，也从来不怕事儿惹我，我只是很讨厌不明不白地被人玩了阴的。就像今天这事儿，虽然怀疑过他们大概率跟福田那个小倭子有关，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确定这个推测。

这种似是而非、不清不楚的感觉我很讨厌，我决定想点儿办法做验证了。

应该是意识到我在看他们，黑衣男子抬头看向了我。迎着他的目光，我冲他笑了一下，黑衣男子眼神里一愣，不过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说话。只是吐了口烟，抬眼斜了我一下才把头转开，跟黑胖男子说了句什么。

回到座位后，我拉着旁边的“警长”咬了会儿耳朵。

先是把早上在广府茶楼跟福田的纠纷简单说了，然后让他找一大队的熟人打听打听早上那事儿的出警结果。

老大不愧是老大，我们兄弟间的事儿从来不含糊。听我说完就从手包里拿着手机离席打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