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各为其主

蒿城义勇军在董文炳带领下，跟随蒙古大军南下。一路上，孤鸿哀鸣，秋风瑟瑟，余晖尽染层林。放眼望去，河朔大地上一马平川，衰草萋萋。斩蟒将军皇太极按辔与董文炳并行，他穿着一身铠甲，箭囊里是满满的箭镞，手持七星宝剑在阳光下折射出逼仄的光芒。弟弟皇庆也身着银色铠甲紧紧跟随。

“我们这次去汴京打仗，就能见到董大将军了。”皇太极侧目董文炳说道。

皇太极这句话，让董文炳勾起了对父亲董俊的回忆：是呀！他听奶奶说，父亲少时壮志凌云，为了黎民百姓的生命安全，为了国家的安宁，他率领的义勇军投到了成吉思汗的帐下。

一想到这次去汴京灭金，自己马上要见到父亲，董文炳虎目圆睁心潮澎湃，不由地打马如飞。这支人马腾起的尘土就像一条长长的尾巴，迅即弥漫开来。

征尘弥漫硝烟四起，董俊率领蒙古大军冲锋陷阵赴汤蹈火，而今他的军队已将金国的南京重重包围。河朔领导人史天泽、董俊等将军为了瓦解金军苦心经营的堡垒，从攻城上升到攻心。他们对金国典籍实行妥善封存，对王若虚、元好问等文学家进行游说，希望他们改弦易辙服务蒙古。

王若虚面对史天泽派出的特使说：“你们的心意我已领下，不过，你回去要告诉史天泽**董俊大将军，忠臣不保二主。”

特使奉劝道：“那要是蒙古大汗不同意，对你们下手，作为老乡，我们只能仁义至尽。”

王若虚严肃地对特使说：“要杀要剐随便，匹夫不可夺志也。”

王若虚接着说：“唐朝诗人杜子美有诗句云：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不管结局如何，我生在金国，长在金国，将来归宿也必然在金国。”

特使见状，小心翼翼说：“说真的，史**董大将军多次叮嘱我，要竭尽所能保护好王若虚老先生。”

王若虚目光炯炯，盯着特使说：“请勿多言！送客。”言罢，一甩广袖，扬长而去。

元好问知道后，恳切地对王若虚说：“面对敌人利诱，王老先生终于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呀！”

金国国都汴京被围之后，蒙古人不时地高声喊话，希望金军举枪投降，免生灵遭涂炭。喊话过后，便遭金军一阵箭射，并招来骂詈声。蒙古人攻城好几次，均无功而返。这时蒙古大汗窝阔台派特使告知西面**崔立，让他打开城门，迎接蒙古人进城。

崔立收到情报后，便蠢蠢欲动，意欲联合东面**、南面**、北面**谋反，并诱劝说：“蒙古大军如潮涌般向金军袭来，攻破汴京指日可待，放下武器投降便是一条生路，投降后，原有官职继续有效。”

东面**完颜承麟听后，义愤填膺，当即驳回崔立的汉奸行为，回话道：“誓与城池共存亡。”

其他**与完颜承麟抱成一团团结一心，金国将士们口号声气壮山河，即使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继续战斗下去，女真民族精神是不可战胜的，大金王朝与我们同在。

奸臣崔立看到这些，不禁不寒而栗，他自言自语道：“他娘的，看来这事情不好办呀！既然如此，可别怪我崔立没有提前打招呼。”

崔立想到这里，咬牙切齿说：“推不倒葫芦洒不了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无毒不丈夫。”一条毒计在他心里悄然生成。

作为金国守城的其他三位**，认为不除当道奸臣，国无宁日。

双方的心理战术由此拉开了序幕。

崔立逼着皇亲国戚、秀女、道士以及工匠等数百人北行，并用三十多辆大车载着送往蒙古属地。后来，这些人遭到了蒙古人**屠杀。崔立这一恶劣行径早已引起金哀宗以及国人的切齿与痛骂，有骂卖国贼，有骂他是内奸，朝中众臣对崔立恨得牙痒痒，此国奸不惩处不足以平民愤。而崔立觉得自己把金国这些皇亲国戚送到蒙古，是对蒙古主子表忠心献殷勤，日后必然节节攀升，荣华富贵。卖国求荣，对于崔立来说甘心实意竭力媚骨的具体表现。

正在做美日梦的崔立，想不到蒙古人对他“恩将仇报”，将家中巨额财产妻儿老小一并押走，这着实让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痛苦之极，大骂蒙古人不地道忘恩负义。即便如此，崔立依然我行我素为非作歹。

崔立手下有一都尉名叫李琦，山西人，在陈州与粘哥奴申同行省事。陈州事变，李琦入汴京，追随崔立妹夫折希颜，后娶一位二十多岁颇有姿色的女子为妻。崔立获悉后，便想将李琦老婆占为己有。于是，崔立经常让李琦出差，企图私欲得逞。

一日，崔立派李琦离开汴京到外地出差，他暗中狂喜道：“此次必抱美人归。”没承想，人家李琦早已发现崔立的花花肠子，故而这次出差便让妻子跟随，如此反复。就这样，崔立垂涎三尺的“美梦”不能得逞，便下狠心找借口想杀死李琦。

“每次出差你都携带妻子，难道你对老婆不放心？”崔立妹夫质问李琦。

李琦不好解释，毕竟人家是亲戚，近得多。

崔立妹夫见问不出个子丑寅卯，便多次羞辱他。这一来，着实让李琦怒火中烧，心里的话：你一家子都掐拔我，我岂能咽下这口窝囊气？！李琦越想越恨：干掉崔立，以解我心头之恨！

有一官员名叫李伯渊，宝坻人，是安平都尉司千户，美若潘茂，智勇双全。不管谁让他听见崔立这个名字，就义愤填膺大骂崔立不地道，就想行侠仗义除掉崔立。

李贱奴祖籍燕国人，他曾以军功遥领京兆府判。那一年冬天，他车驾东狩，并以都尉权势行东面**之职。谋反初期，崔立观察到李贱奴对他毕恭毕敬，遂放下了戒备心。几个月后，李贱奴看到崔立嚣张跋扈欺男霸女，便满腹怨言，直到遇见李琦等人。

公元1234年六月，传言京城附近有宋军在活动，李伯渊等人明面上对崔立说应该出兵防御，确保地区的安全与稳定。第二天晚上，李伯渊等人放火烧外封丘门，以此来惊动崔立。

这一天晚上，崔立一点都不安心，一个晚上一会儿起来一会儿卧下，不下百次。及至天明，李伯渊等人前来崔立住处，请他出去观看大火燃烧现场。崔立伙同几个心腹骑马一道前往，并晓谕京城居民十五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男子都到太庙街集合。事情完毕后，崔立等人返回行至梳行街，李伯渊打算送崔立回二王府，崔立多次说不必了，各回各家。李伯渊坚称要亲自护送崔立打道回府，方可安心。崔立见李伯渊如此诚恳遂放下怀疑，仓促中，只见李伯渊紧紧地抱住崔立跨上骏马。

崔立被李伯渊紧紧抱着，脸色涨红，呼吸困难。他回过头对李伯渊说：“你这是要干嘛，难道你想谋杀我不成？”

李伯渊二目圆睁，怒喝道：“杀你怎么了？你死有余辜。”随即抽出匕首横向攮去，连连命中崔立要害处。这时崔立似软泥一样坠马而亡。伏兵四起，金国**黄掴三合杀死崔立近臣苑秀。

这时，崔立妹夫折希颜来了，不过还是来得晚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看见崔立从马上摔下，便气咻咻地对周围将士说道：“你们这帮人怎么守护的宰相？没有尽到职责的人，杀了也应该。”他边说边上前想把崔立解救出来，孰料，还没等他靠前就被李伯渊手下斩杀。

李伯渊见大功告成，便召集群众发言道：“崔立杀人、害人、抢劫、掠夺、**越货、暴力执法，其大逆不道，古今无有，闻所未闻，其罪行可谓罄竹难书，大家说崔立当杀不当杀？”

众人异口同声道：“碎尸万段也不满足！”

李伯渊枭首示众，他遥望承天门寄语金哀宗道：“祸国殃民奸贼已除，请陛下安心。”言毕，李伯渊以及军民齐声恸哭不止。还有人看着不解气，上前挖出崔立心脏生吞下去，边吃边说：“吃其肉食其筋，快哉！快哉！”

崔立残尸被挂在阙前一棵槐树上，谁知刚吊上去，大树连根拔起，轰隆倒下。有人说：“这就是报应，你看大树显灵了，都怕崔立给污染了。”

此后，有人状告崔立匿藏宫中珍玩，朝廷遂没收其家产，并把崔立妻子王花儿赐给了丞相镇海的一个手下人。

当蒿城募兵来到汴京外围时，蒙古兵已经包围了好多日了。董文炳看到父亲董俊隔三差五绕着汴京观看金军现状，尽管时隔多日，金军将士形容日渐消瘦，可人家的精气神依然不见褪色。戍守的战士，一个个紧握武器，审视着汴京城外的蒙古兵。

“父亲，还等着什么？发起进攻让我们参战吧！”董文炳英俊的脸上露出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神态。

“孩子家，你懂什么？你认为打打杀杀就是打仗？”父亲严厉地反驳道。

“可不呗，打仗不打打杀杀就不能叫打仗，是吧？”董文炳辩论道。

“在军营，你还得多长记性，仔细观察作战的战略战术才是？”董俊回头看着文炳且一脸严肃道。

“儿谨记才是。”董文炳对父亲稽首道。

“俊儿，你们刚来，你这会观察观察阵地，看后给我说说你的想法。”父亲董俊言罢带领侍卫回军营去了。

董文炳骑着战马带领着蒿城义勇军巡回汴京城。

汴京是个形胜古都，古韵文化醇厚，源远流长。其城郭分两部分，大圈套小圈，小圈是旧城墙，是帝王重臣居住的地方；

大圈是后来盖的城墙，其周长四十多里。有一条护城河，俗称“护龙河”。河宽十几丈，两岸种植着杨树与柳树，城墙是白色，门户呈绛色。各个城门的外侧都筑有三层瓮城。不少瓮城的城门没有与正门相对，只有新宋门、新郑门、封丘门以及南熏门是正对着城门，这四个城门的瓮城是两层。究其原因，它们不仅仅是正门，还都留有专供皇帝御驾出入的御道。外墙之南城墙上共有三座城门：其正南的城门叫“南熏门”，南城墙东南方城门叫“陈州门”，紧挨陈州门的那个门叫“蔡河水门”，蔡河水穿过这个门流向了蔡州。外墙东面城墙上一共有四座城门：在这道城墙的东南方是“东水门”，是汴河流向其下游的水门。东水门是横跨汴河上的，他的城门是用铁皮包裹着的。夜幕降临时，这个城门就好像一个闸门似的沉入河水里。汴河岸边的门供行人通过。

整个汴京外城的外侧墙面上每隔百步就有一个马面与一个战棚。所有外墙上部都稠密地建起了女墙。外墙上的防御工事整日有士兵巡查，及时修缮。外城由青砖筑成，雄伟高大，在外城里的各条官道两边种植着杨树和榆树。此外，每隔二百步设有一个防城库，库里备有守城驱敌的各种军事装备与器材。整个外城工事的保养维护由戍卒担任，不敢懈怠。

董文炳仔细观察后，不禁吐着舌头暗暗吃惊道：好坚固的一座城堡。

王若虚担任修史工作十五年，新进入馆，日有记录之刻，书吏上交的时候，当朝宰相必定要问：“这些呈文，王学士曾删改过吗？”可见，王若虚之威名久矣。

王若虚善于持论。当时，右司李之纯以辩论而闻名天下，即使在酒桌上，李之纯也能旁征博引夸夸其谈。可是，他要是碰上王若虚便是草鸡了。王若虚只用三言两语就能将李之纯的话噎回去，让人不得不叹服。

那个时期，高琪当国，他推崇以刑赏来治理民事。那些从政官员曲意奉承，秉承和揣测上面的意旨来办事。

门人张仲杰做县令时，看到这种不正之风，便上书高琪道：“人民劳心憔悴已经很久了，既然挽救不了，那也无奈，可你又怎么施加暴力呢？史传循吏而不能传能吏，宁可得罪人，也不要得罪天呀！”

朝臣在一起集中讨论，所见不一。王若虚觉得应该采纳正确建议，得到了众人稳妥服人。

吏部杨之美，大参杨叔玉等官员也一直推服。

素来精通人伦之学，黑白善恶皆了然于胸中，真正类似王若虚这样学识的人却寥寥无几。

王若虚赤胆忠心刚正不阿，平素安静而不张扬。王若虚羡慕白居易文采之高，而不避世于佛学之中。拥有东方朔之雄，而不夸夸其谈。

一代鸿儒、文学泰斗王若虚讲经布道娓娓道来，他学富五车，穷尽天下之至理，宁可贵其多；小心谨慎，规避瑕疵。王若虚高风亮节，似春风化雨，恩泽芸芸众生。面对更朝换代，王若虚心有戚戚；面对元朝丞相刘秉忠苦口婆心劝其东山再起，王若虚决意不从。

面对金国王若虚、元好问、赵秉文等这些忠臣的道德操守：忠臣不保二主。着实让刘秉忠、史天泽、董俊等河朔老乡所折服，他们一致向蒙古大汗窝阔台进谏，要求赐予金国这些文学大咖免死牌。

大汗窝阔台听罢，遂当即发放免死金牌，并由衷地赞叹道：铁骨铮铮，碧血丹心，鞠躬尽瘁死而后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