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第78章 短命的便衣队

“你们的焜哥哥犯错误了，思想落后，学习不积极，被陶**停了职，发配到碑牌乡魏家山宣传队学习改造去了，不认到五百个字不准回来，已经快一个多月，一点消息也没有。这个不争气的坏蛋！”

外面有人来求诊，龚郎中要去瞧病，临走时跟马丹交代，让她在这陪几个娃儿，先安排他们住下，不要乱跑，等有了吴队长消息后再说。

四个少年，一边两个，傍着马丹，有问不完的问题，说不完的话。几个人越说越高兴，说到深处，马丹桃腮绯红，拉着他们的手，听他们讲黄柏、万县的事，家中人的事。马丹那支退去子弹的漂亮左轮子，三个少年曾经不知谈论过多少回，这下见到真容真身，稀罕极了，抢着玩。

“咦！纯德、平江、雨点，你们怎么来了？”一声熟悉的惊喜声响起，沉浸在快乐交谈中的几个少年抬起头。

只见，一个头缠诸葛帕、身穿土布衣，颈上勒着个斗笠，脚穿草鞋的青年人，进到门里，不是吴焜是谁？

“师兄”、“焜叔”、“哥哥”三个少年从地上嘣起来，搂抱着吴焜，欢喜得又嘣又跳，泪水四溅。

……

中午，龚家的饭食遭了殃。

吃了一个多月萝卜白菜的吴焜、何明，如饿虎扑食；

瞎子、东东，这是他俩从宣传队出来，正式吃的第一顿饭，俩人只顾埋头大吃，嘴里像安了台挖气孔机，响个不停。

四个兴高采烈而食欲大开的少年，一边说学逗唱，一边笑逐颜开，把龚家桌上所有的饭菜倾刻间，一扫光。

好在龚家不缺吃食，米饭吃光了，就一锅接一锅的煮面条。

当大多数人终于吃饱放了碗，小巨人东东，仍在狼吞虎咽。场上只剩下一个人陪着他吃，那就是现场收获“小盆饭”绰号的张纯德。

自己来的客人，几个大肚汉的食量，让马丹不好意思面对龚家人，汗颜！

可龚郎中是真的高兴，一锅接一锅的煮，家中面条吃光了，郎中妻从后门溜出去，找邻居借了好几把面条。还把阁楼上吊着的瘦腊肉切成片片，放进面条里，让面条更香。

起初，四少年争抢吴焜身边的站位。

饭才吃一半，“**”出现，平江和雨点已经改换门庭，变成了马丹的铁杆粉丝，倚在马丹身边，乐滋滋。

马云仍挤在焜哥哥和何明俩人的板凳中间。

纯德坐在表哥旁边的凳子上，埋头大吃，不停歇！

“你们几个怎么办？我要继续跟着陶**去搞宣传动员，瞎子和东东也要去，人本来就多了。”

四少年马上异口同声：“反正跟着你，你到哪我们到哪。”说完，四人还互相望，幸灾乐祸的嘿嘿笑。

马云更是着重强调，我们还没枪呢。

吴焜犯了难，他是很想和纯德他们在一起的，分别两年多了，住两三天也行啊，可看到这一顿饭的消耗，他决定必须提前离开。

“你们还没枪高，怎么当兵？还是先回黑天池去，等过段时间，我再来接你们。”吴焜无奈。

“我不！”四少年异口同声、断然拒绝。

“可我要去跟着陶**，那是我的工作啊。”

龚郎中笑道：“我看啦，先莫忙说到哪，是不是先写封信寄回家，家中还不知怎么担心哪！”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赞成。

找来纸笔，瞎子修书一封到万县七星观，给黄柏几家报了平安，莫念云云。

宣传队“毕业”，“文化大进步”的吴焜也在信后，歪歪扭扭地凑了几句，让看着他写字的马丹笑逐颜开。

纯德三人的衣服实在是太破烂了，龚郎中的妻子准备找旧衣服来改。吴焜说用不着，从身上摸出两块钱的纸币，给了她和马丹，让她们给四少年各缝件棉袄，就是瞎子和东东、何明，也只有单衣，马丹也没有棉袄。

两个妇女在旁边热烈地讨论开了，两块钱买的布还是很多的。如果把家中旧棉絮、旧棉袄的棉花折下来，再买点便宜的布，请裁缝裁出来，自己缝纳，两块钱差不离了。

吴焜真费了神，四少年要有安身之处，又不愿回黑天池，还要对他们进行军事文化训练。

送到黑熊、鼎罐、杨革命、络腮胡处去的话，一是路途遥远，二呢，吴焜不放心他们安全。

马丹见吴焜实在为难，嗔怪道：“看你，这么点事，榆木疙瘩。”

“你说怎么办？”

“指导员不是回我们的竹林小堡了么？伍毛也在那里，跟着指导员学文化，跟着伍毛学点本事，还能学当个侦察员，多好。”

一语惊醒梦中人：“对对对，这个办法好。那就今晚动身，这个蒲家街上人多眼杂，呆不得。”

龚家大娘瞟了马丹失望的脸色：“也用不着那么急，我和马丹去把布和棉花买回来，还要叫裁缝量尺寸，叫到家里来量，明天再走吧，做好后，我叫马丹送去。”

“嗯，好吧。”

陶铸儿**要求，各工作组每月要按时书面向他汇报工作进度。

北山乡、金石头乡工作组的报告，是草上飞鲜春写的，字迹工正流畅，语句通顺，得到陶铸儿的表扬。

“鲜春进步很大，很不错。你来，读给我听。”

这是青宁乡山坡上农户前的门廊，小桌子靠墙，两把小椅子，陶铸儿和吴焜对坐，燕明坐在桌前不远的小板凳上，兴味盎然地准备欣赏队长的朗诵；

彭树全在几十米外的农户地坝上，训练赤卫队，远远地可以听见他的口令声。

鼎罐坐在小板凳上，面前一根大板凳，忙着在整理他建立起来的几支赤卫队花名册。

门廊头顶是农家搁柴火的地方，里面不时有响动，小**何明在那里睡觉，昨晚他和吴焜就是在那里睡的。

吴焜结结巴巴一字一句的读，读了大半，报告的内容和其它工作队大同小异。

鼎罐看着册子，听得认真，取长补短呗。

陶铸儿表扬：“鲜春进步太大了，不但字好，通顺，连层次也分明，可见学习是认了真的，很有前途。”

焜队长嫉妒：“莫非是请人写好后，他抄的？”

陶铸儿恨道“小肚鸡肠，自己不用功，还见不得别人进步，灵魂肮脏！”

果然肮脏，不但受到领导批评，而且收获鼎罐、燕明奚落的白眼，头顶上也有动静。

见嫉妒者灰心，陶铸儿鼓励：“你也有进步，读这个报告还算通顺，继续努力。”

领导表扬是无穷的动力！加上突然发现自己能读报告了呢？清咳两声，坐正身子，吭声再读：“近来金石头乡恶霸团总陈麻子，为对付我们游击队，专门成立了一支便衣队，全部装备短枪，夜晚出动，对我们威胁较大。我们正积极想法消灭。”

读者无心，听者有意。店小二燕明眉梢皱：“便衣队？陶**，便衣队不就是特务队么？”

陶铸儿不答，拿过报告自己看。读者吴焜这才醒悟，凑到陶**身边去看个仔细，看后，两人皆眉头深皱。

陶铸儿：“此风断不可长，必须立即消灭，彻底打消其它恶霸效仿的念头。”

吴焜、鼎罐、燕明全都颌首赞成。

金石头乡在大巴山的崇山峻岭之中，高山峡谷、丛林茂密、悬崖峭崖，溪水潺潺。

夜晚，陶铸儿一行，进入了金石头的地界。

吴焜带着何明，小心地在前面开道，警惕地注视着路和周围山坡上、庄稼地里的动静。嗅觉、听觉、视觉功能大开。

丛林掩蔽中的崎岖山道，是山匪强人出没之地，必须谨慎。

多年征战、游击，培养出敏锐的直觉，吴焜高度注意着周围的蛛丝马迹。

深山的丛林太密了，进山的大路两边，灌木高过人头，遮挡了视线，天又黑，主要靠耳朵的听觉功能来侦知。

爬了一段大上坡后，吴焜示意停下来歇息。

身体机器的高强度运转后有些发热，使听觉系统产生疲劳，需要降温。

短暂休息后，吴焜领头再走，他抽出了匣子枪，检查了子弹，走在前面，三、四米后是何明、陶**，燕明在陶**身后四米左右。

几人见吴焜拿出了枪，也不约而同地抽出各自的武器，做了应急的准备。

吴焜放慢速度，用耳朵捕捉每一个声音，生怕自己的疏忽，危及到陶**的安全。如果那样，自己万死难赎、不用做人了！

走着走着，经过一片树林时，吴焜听到树林里传来刷、刷的声音，声音虽然微弱，但吴焜还是明显感觉到有人在树林里行走，马上蹲在地上。

后面的何明，也听到了树林里的动静，这声音逐渐向大路上而来。

吴焜左手比划了一下，何明迅速闪到他对面，“嗖”地窜上一棵树，与他构成对角。燕明拉着陶**，闪到路边几颗大柏树后。

大家轻轻打开了手枪的保险，静静地注视那条树林出来的小路动静。

是脚步声和衣襟刮憎路边枝叶的声音，声音越响越近，吴焜从声音中判断出，前面是两个人，后面约有七、八人，动作很轻，是老手！山林通！

如果遇到的是一般人，这声音就被忽略过去了。

吴焜一边注视着树林里的动静，一边猜测：一般的农民是不可能在这时出来的。猎人？不会这么多？走私盐的？步伐没这么轻盈！军队？土匪？可没见刺刀、马刀的亮光，也没听见长枪、长矛与枝叶刮蹭声。

什么人呢？他这里正想着，见前面两人动作敏捷，即将走完小路，上这条大路前，还弯着腰往大路两边观察。

四野寂静，大路上唯有青石板在月华下泛着光。

那两人见没有动静，站起身，吐了口大气，将提着的手枪插在腰间，迈步踏上大路，往金石头乡方向而去。

吴焜屏息纵跃到两人背后，一把枪的枪口抵在后面那人的头上，一把枪对准前面那人，低喝一声：“什么人？不许动！”

这两人猛然被突然的袭击吓了一跳，前面那人转身要看情况，把手伸向腰间。却见吴焜的枪正对着他，动作秒僵。另一人，把头向前一低，想扭身摆脱，不想吴焜早有防备，那枪口，随着向前，枪口抵在他背上，用力一戳。喝道：“不许动！谁动打死谁！”

这两人当中为首的那个，一看对方只有两个人，挥手就打吴焜的手腕，想把吴焜的手枪打掉。吴焜向后一退，双枪依旧逼着对方，再次低声喝令：“不许动，再动打死你！”

两招过后，两人知道对方是硬茬子，不得不老实了，嘴里连声道：“别误会！你们是那个山头的好汉？”

吴焜嘴里说着话，枪逼住对方，耳朵也没闲着，他已经听到树林里的后面来的几人，可能听到这边的动静，在急速而来。

语气冰冷严厉，再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快老实说，我没工夫和你扯淡，不说，老子就打死你们！”

何明从树上纵身跳下，离吴焜稍远那人，见小**瘦小，右臂一抬，想扭住他做挡箭牌，何明身子一低，左手拔了他胸前的手枪，回身就蹲在了小路与大路的连接处，两支手枪全拔到了连发上，平端。

走来的七、八人正在逼近，吴焜急了，手里的枪使劲一顶，低声厉喝：“你说不说？不说我就开枪了！”

这人还想拖延，笑道：“我们是……金石头乡游击队，是杨队长的部下，你们是？”

吴焜冷笑道：“算你们运气孬，我们是达县23军情报处的，今天算你们倒霉！跟我们到达县城去，尝尝我们达县大牢里招待客人的饭！”

听了吴焜的话，那人忪了口气，忙笑道：“长官，千万别误会，我们是金石头乡的便衣队，我叫张富有，队长是我大哥，就在后面！”

吴焜笑着道：“哦，没误会，我们是川东红军游击队！”

那人一听吴焜的话，顿时吓傻了，猛地扯着嗓子高声喊了一声：“大哥，有游击队，你们快跑啊！”这张富有弟兄情深，不是叫他哥来救他，而是叫他哥跑。

确定是便衣队！

树林里立刻传出来更急更快的跑动声。树叶哗哗响，有人在大喊：“抓红匪啊！抓红匪啊！”

吴焜冷哼一声，飞快退后的同时，左手枪响，连续四枪，全打在两个便衣的头胸要害，直接毙命。

回头蹲在何明对角，四支盒子炮锁住小路，嘴里却对燕明大声喊道：“快，同志们赶紧逃命！”扭头对着树林里喊“快跑啊，便衣队来了，把东西扔了，顾命吧！”

嘴里喊着，身子却不动。

小路上跑来的便衣队，本已减缓速度，摆开架势，准备谨慎一些的攻击前进，可听见对方逃跑了，而且还有“东西”，那还不趁势追击？“唬啦啦”又加速跑了起来，脚下生风。

小**何明的双枪，指着小路方向，有不动如山的气概，让他的队长心中欣然。

“一、二、三、四、五、六、七”吴焜默数着跑上大路的敌人人数，同时也分辨着来人的身影：可千万别是杨革命和长脚杆鲜春。

枪响了！何明是双枪连发齐响，两支枪膛里的四十发子弹，如一盆雨水泼了过去，四面八方一大片。

枪响了！吴焜用的是右手上的上海产，侧过身子，连续迸发奔赴目标的子弹，在面前划了一条线，打完后，左手的枪再一发接一发的点射，点射完，右手枪又上好了子弹。

枪响了！陶铸儿**和燕明，俩人不但没跑，还运动到吴焜和何明射界的盲区，填补了两人射界的死角。当吴、何两人第一回合潇洒结束，这两位的盒子枪，填漏补缺的射击，让便衣队无处可逃。

次日，消息从金石头乡开始传播，几天后传遍达县、宣汉。

消息是——金石头乡团总陈麻子，费尽心机，搜尽家产，组织起来的便衣队，成了短命鬼，被玉皇大帝派来的一支白老虎咬死了，从重庆买来的十多把好枪，也不见了。便衣队的尸体，在大路上，许多人都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