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卷向往之路第15章 刀下留人

吴焜从石后猛地站起，高喊“开火……”

随着一声令下，几支枪射出的子弹朝敌人队列中飞去，一时山梁上枪声大作，弹道纷飞。

吴焜发完命令，见那卫兵已被陈锐、王军双枪齐射打中，胸前、背上血沫纷飞，子弹的冲力把他撞下了坡，滚出老远，而那个班长，也被黑熊斜刺里的一枪，打在下巴上，脸上开了花。

后面，也有一个小兵胸部中弹，倒了。

突如其来的打击顿时让敌人晕头转向，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四处奔逃，到处找寻能够躲藏的地方，但是由于小分队占据了制高点，无情的子弹继续一颗又接着一颗打了过去，吴焜的匣子枪对着目标点射，填充着步枪拉扳机的空档……只一会儿功夫，山坡上变成了一幅鲜血染红的画面。

一个白军惊恐地扔下枪，向山坡下狂奔，把后背完全暴露给了小分队，几颗子弹飞了过去，马上变成了死尸。

杨革命和安守田、鼎罐呆了，这就是战场，他们愕然于敌人的哭喊，愕然于敌人的惊慌，愕然于死者那血肉糢糊的恐怖状，更愕然于，生命与死亡瞬间转换……

正规军队是有一些底蕴的，被打倒4人，连班长也打掉下巴，伏在地上痛苦的翻滚，其它所有人都在乱石磷峭的山坡上找到了藏声之处，那中年军官，率先伸出盒子枪，对着山上“啪啪啪啪”打了一梭子，稳住了阵脚，其它兵也伸出枪来，开始还击。

吴焜原打算把敌人放到50米左右射击，至少小分队里的5个老兵，在近距离，第一轮能打倒4个以上的敌人，然后继续近距离射击，再打死4个敌人，余下的敌人通过肉搏解决。可安守田这提前的一枪，完全打乱了攻击的节奏。先头敌人的尖兵最多刚过了80米线，大队敌军刚过百米线，且已经开始对射。

吴焜抽回了抚上军号套的手，不能冲锋！

对方已经隐蔽，找到了临时阵地，冲锋距离达百米，要十多秒才行，在敌人的枪口下，这十多秒，至少牺牲两人，代价太大，丢不起。

吴焜边想、边用步枪压制射击，让敌人呆在原地，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另寻战机。

唐元明见状，从后面匍匐着来到吴焜身边，嘶声：“吴焜，全歼不行了，撤吧？”

吴焜深邃的鸷鹰眼狠盯了他一眼，皱眉不答，薄嘴唇抿得一丝缝隙也无，棱角明显。

“队长”看到成了僵局，黑熊、陈锐也利用敌人从下往上射击的大死角，匍匐到吴焜身边：“要想个辙才行？”

唐元明再次“你要对兄弟……战士们的生命负责，停止攻击，撤退吧？”

吴焜紧盯着战场，无语。

杨革命、陈锐、黑熊边对着下面做零星的压制射击，边注意着吴焜的表情。

“吴焜同志。”

“住口！”随着吴焜突然爆发的一声怒吼，大家惊奇的发现，仅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吴焜的眼珠子已经变得绯红，像要喷出火来。

“唐麻子，唐伯壮党代表被**告密而死，**在哪？”

如一记重锤，打得唐元明全身一抖，脸色秒变青，理直气壮的表情瞬间无踪，换来垂头。

红眼吴焜的身上蒸腾起缕缕的杀气，虽然还不浓，也振慑得黑熊、陈锐、王军三个老兵心肝颤，那三个菜鸟儿更是张惶。

“杨革命，从哪边可以绕得过去，接近敌人阵地？”

“这边，哦，左边，这边是左边的话。”

“你领路，和黑熊和陈锐从左边绕过去，侧击，黑熊负责指挥。听到你们的枪声后，我们全体突击，目标，把这些敌人全部摁死在这里。”

唐元明抬起头，郝色仍然，可目光坚定：“队长，我去吧？”

“不行，你伤刚好，累不得。”

“我全好了，我一定要去，请相信我。”说完，老红军唐元明，卧在地上侧过身子，给吴焜打了一个正式的军礼。

吴焜红红的鸷鹰眼，光芒变得柔和，紧盯着他的眼睛一会“好吧！黑熊留下，你指挥，出发！”

唐元明手一挥，三人走了。

吴焜给黑熊一个眼神，黑熊会意，招手叫来众人，吴焜作了布置。“我这里冲锋号一响，你们全部大喊着杀，猛冲下去，用枪托砸，用刀捅，抓到什么是什么，用最快的速度把敌人杀死，千万留不得手。”

安守田愧疚满面：“队长，我错了。”

吴焜恶狠狠的脸，刹那间变成不心为然的表情：“安大哥，莫关系，不要想不开，谁也不是生来就是老兵，下次记得听命令。”

“你看着吧，我老安绝不是孬种。”

“大家匍匐向前，尽量缩短冲击距离，一旦我号声响起，一定要快，要猛，要狠！”

黑熊不知从那里抠出来一支烟，点上，美滋滋地吸了两口后，叼在嘴上，把他那支川造盒子炮压满子弹，又把一个弹匣放在左边口袋里，然后又拾掇步枪，安守田、鼎罐，这时心情平静了一些，也照样把手中的老套筒收拾得利落。

王军蹲在一个石头后面，压制着坡下的敌人，如一个教官，看到那个刘存厚的兵没隐蔽好，他嘴里教训着，就打上一枪。

当黑熊在跟他那烟蒂，恋恋不舍地告别时，突然山坡下响起激烈的枪声，一排响后，接着是第二排响起。

“嘀嘀嗒嗒嘀嘀……”吴焜吹响了冲锋号。

“杀啊……”

“冲啊……”

小分队开始冲锋，呐喊着，黑熊右手持步枪，左手持短枪，在冲锋队伍的中间，不断提醒着他们的步伐。

王军在最前面，朝山下跑着，他一边急冲，一边熟练地给手中的步枪上膛、举枪、瞄准，然后扣动扳机，一名听到军号后奔逃的敌人应声而倒。

敌人听到军号，以为有大批的队伍攻来，守不住了，惊慌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奔逃。

安守田大步飞奔到一个敌人面前，看清了他惊慌失措的脸庞和下意识举起的枪，那黑洞洞的枪口里有死亡的气息。他没有犹豫，仍是勇猛的向他扑去，然后突然之间这个脸庞就爆出了一团血花，整个身体就像是被抽干了气的皮囊一样，瘫倒在坡上，侧头望，是黑熊给他清除了威胁。

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呐喊声、拼杀声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扯掉头上的军帽和诸葛帕子，一名露出络腮胡子的老兵，绝望中脸呈狰狞，挺着步枪上明晃晃的刺刀，嘶吼着朝鼎罐扑去，他手里的步枪玩得出神入化，挺刺、斜削、枪托砸。

鼎罐虽有些家传的功夫，慌乱中仍被他逼得丢了枪，四处跳动躲避。

吴焜见唐元明等也冲进了战场，剩下的两个敌人跪在地下，瑟瑟发着抖，高举双手投降。而那个络腮胡子，毫不在意已被包围，仍不紧不慢的对着鼎罐左一枪，右一枪的刺杀。

黑熊举枪要打，被吴焜按住了，他眼望那络腮胡子老兵，用脚一挑，一把上了刺刀的步枪如活了一般，钻到他手中。

这一动作，让几个新兵看呆了眼，难怪黑熊、陈锐、王军在选举时力挺吴焜当队长，也不顾忌老红军唐元明的观感。

这一动作，也让刚冲进肉搏场的唐元明百感交集，惭愧呀，亏得我还是老红军，不论战斗意志、战术素养、战斗作风，都差他一大截。这次回去，一定要杀了那个向敌人告密，让唐代表牺牲的**，听说，**已经当上了什么清乡委员。

这一动作，让络腮胡子老兵，心中一动，接着一寒：老子从十七岁当兵吃粮，混了十年，见到的这种兵也很少，关键是他用脚挑枪时，眼并没有望着枪，动作自然轻盈，如行云流水，那枪象是早就认识他一样，自觉钻到他手里。

络腮胡子老兵，知道遇到了劲敌，停了刺杀，屏息准备。

鼎罐逃了过来，脸色苍白，气喘如牛。

吴焜一抖枪杆，觉得还算顺手，他拉开枪机，把枪膛里的子弹全部嘣了出来，对络腮胡兴奋地说：“来！来！来！”

那络腮胡，脸无表情，眼望吴焜那充血的双眼，枪托反而拄在地上，冷声道：“总有个说法。”

黑熊哈哈大笑，一挥盒子炮：“你赢了，老子赏你个痛快。”

络腮胡：“你们是那方军头？这么狠！”

杨革命声音脆：“我们是红军游击队，专打你们这些反动派。”

“红军游击队？红军游击队敢拚刺刀？”这话一出，众人顿时如吞了一只苍蝇，不好还骂。唐元明更郝色，确实，城万红军过去打了许多巧仗、智取、避实击虚、以逸待劳、等等等等，拚杀的活，多是刀手干，可硬仗实在不多。

络腮胡与吴焜无表情的对视，吴焜朗声：“若你赢了，去留自便。”

络腮胡一抖步枪，摆了个亦攻亦守的门户：“来吧。”

两人眼神一对，同时唰的出枪，两把刺刀空中相撞，白刃相加，互相拔打。

这一拔，吴焜感到络腮胡的臂力在自己之上，枪沉稳，远比孝七为强。于是展开步伐缠战，络腮胡虽不如吴焜灵活，但每一步坚实有力，下盘严实。

吴焜自忖，力度不行，步法不行，唯一能赢他的恐怕只能是依靠自己的峨眉武功了。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他的枪法这一展开，顿时让观从们眼花缭乱，喝采连连。挑、拔、刺、戳、缠、绕、打，闪展腾挪，枪法层出不穷，吼、吓、喝、叫、哼，诸般惑敌叫法轮换呈现。

络腮胡心凉了大半，汗如雨下，他知道自己今天麻烦大了，面前这青年精力充溢，枪法刁钻，应接不暇，怕是今天要栽在这里了。深深地呼吸了两口气，突然，他不再随着吴焜转动，两脚蹲开，沉下马步，将枪收回内圈，只守不攻，寻找吴焜的弱点，吴焜的刺刀到了内圈，才拔打。

山坡上地势倾斜，不一会，吴焜累得气喘。

突然，吴焜停了枪，跳出圈子，对络腮胡说：“我赢不了你，留下枪，你走吧！”

络腮胡汗湿衣背，象从浴室里刚出来，热气蒸腾，一声不响的大喘气，然后丢下枪，揭下皮带、子弹带，提了自己的被褥卷，走到战场一边，选了一块石头，坐下，沮丧地望着战场上的同袍死尸，嘴巴里冒出的白气，浓浓。

吴焜见本队人员基本无伤亡，笑容挂上瘦脸蛋，命令：“黑熊、陈锐、王军补充子弹后迅速分头警戒，其余人打扫战场。给死了的敌人要留件衣服，其余的衣服要脱下来。”

他拉过一个箱子，揭开盖子，发现里面是六个圆滚滚的铁疙瘩，下大上小，状如自己的葫芦水壶，有一条红绳从上面细口中露出。

他问络腮胡：“这是啥？”

络腮胡答：“炸弹。”

唐元明低声问：“我们怎么不迅速离开战场？”

吴焜望了他一眼，也低声：“这是战场，那三个新兵伢子，不让他们见些血，啷个会过杀人这一关。”

唐元明笑得脸上麻子颤：“也是，那我把抬尸体、埋尸体，脱衣服的活，全叫他们干。”

吴焜笑说：“指导员，刚才我对你那些话，你不要多心哟，这是在打仗，我发急了。”

唐元明大圆眼定定地盯了吴焜好久，才说：“吴焜同志，我要向你学习，我不该干涉你的战场指挥。现在，我要去完成一个重要的任务。”

“什么任务，那有任务？”

“看着吧，小同志。”唐元明神秘地拍了拍吴焜的肩，得意地笑笑，然后向络腮胡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在给三个新兵菜鸟派活。

大约半小时后，小分队准备撤离时，唐元明带着络腮胡过来，络腮胡给吴焜打了个立正：“队长，我要求加入红军。”

“叫啥名？”

“闵学文。”

“你识字？”

“一字不识。”

“一字不识你也叫学文，你看我这文化人也没用文做名字。”

“我家穷，没名，原来叫闵二，是同连有一个家门死了，我就捡了他的名字。”

吴焜噗地笑出了声“名字也有二手的？好吧，去埋你的同袍吧。另外，你负责分配好小分队每个人的刺刀，有空时教他们，我要检查。”

“是。”

一声枪响过后，警戒敌来路上的黑熊在大喊：“什么人？”

远远地，一个宏亮地声音传来：“我们是四川一路红军，我是手枪队副队长李学财，你们是谁？”

唐元明笑容满面的嘀咕：“明明是城万红军，怎么又成了一路红军？怎么到巫溪这边来了？李学财这个乱劈柴声音还是那么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