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借刀杀人

身着一袭笔挺的藏蓝中山装，胸前别着一支金色的派克钢笔，皮鞋擦得锃亮，总是面带微笑、略略鞠躬的戴笠助手毛人凤，夹着文件，很快来到了戴笠的办公室。

“戴老板的这个想法可谓是高屋建瓴，属下深为认同。”毛人凤微鞠一躬，面色恭敬。

“行啦，奉承话就不说了。”戴笠摆摆手，“你知道的，这个任务对你、对我、对我们组织意味着什么。”

“是。”毛人凤的脸色益发恭敬，将文件夹打开，拿出了一包卷宗，双手递给戴笠，“属下这几日为了给戴老板分忧，也在苦思破敌之策，属下的想法与老板可谓不谋而合，在老板叫属下之前，属下已经在军统的档案库里组织人力仔细遴选，还真让我们找到了一个天马行空、特立独行的奇人。”

“哦？!”戴笠喜形于色，“齐五啊，想不到你的心思如此缜密，能够想我所想”，他接过卷宗，迅速打开——身着少校军服的郑龙照片赫然出现在戴笠面前。

“好一个英武逼人的军人！”戴笠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接着看他的履历，“郑龙，字云乔……**军校第八期步兵科学员，此人是国民党元老郑虎见将军之子，郑虎见的哥哥郑虎臣，正是如今国军第87集团军的司令。”

“齐五啊。”毛人凤面有不快，“莫非是因为这层关系，你才把这个少爷少校介绍给我？”

“老板，当然不是。”毛人凤笑笑。

“来。”毛人凤做到了办公室的沙发上，示意毛人凤也坐，“你继续说，我，洗耳恭听。”

“好的。”毛人凤又一鞠躬，然后恭恭敬敬地端坐，“你我都知道，郑虎臣将军是黄埔军校教务处的副主任，郑虎见将军则是步兵科教官，北伐时期在进攻湖北的战役中不幸阵亡，而郑虎臣将军则一路官至国民**委员、军事委员会委员，第87集团军司令长官，二级陆军上将。”

“哼，好大的来头啊。”

“郑司令为人刚正，在郑虎见将军死后，其妻早逝，于是郑司令就收养了郑龙，他对此子管教极严，未及弱冠，便熟读经史，更通晓英语、德语，不过，此子生性洒脱，不喜从军，因此十八岁时考入清华大学中文系，师从闻一多教授。‘九·一八’之后，面对国家危亡、国土沦丧，郑龙终于在拳拳报国之心的驱动下，毅然投笔从戎，手书曾文正公‘百战归来再读书’七字给恩师闻一多教授，随后不告而别，辍学考入**军校。”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戴笠闻言，不禁感慨。

“两年之后，郑龙以步兵科第一的成绩毕业，得到了校长的亲自嘉奖，再加上他是烈士遗孤、功臣子弟，于是被选送到德国柏林军事学院深造一年。”

“他在德国的成绩如何？”

“全优。而且，纵使是接受了极为严格的军事训练，此子天马行空的个性依旧未变，他在德国学习的是步兵战术，但是，他却经常去旁听伞兵、装甲兵甚至是狙击手的课程。学习之余，他还在柏林的各大书店阅读康德、黑格尔甚至是……咳，马克思、恩格斯的书。”

“读一些这样的书也无可厚非嘛，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戴笠大度地挥挥手，“我们‘剿共’、**，要是连共产主义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剿的他娘的是哪门子的‘共’？!只有傻子才会相信那些‘共产共妻’的屁话。我们组织里‘剿共’最得力的干将，都是那些出身被**抄了家分了田的地主家庭，熟读**著作的人。”

“是，老板英明，我们跟**，那是立场和思想的根本分歧，无法调和，现在的‘合’只是暂时的，将来的‘分’才是永久的。更何况……”毛人凤笑了笑，“正如老板说的，地主家的少爷，你就是教给他种地的办法，他也绝不会自己下地干活的。”

毛人凤继续说：“只是，由于郑司令不赞成校长‘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主张抗日为重、一致对外，于是称病赴日考察，归国的郑龙以尽孝为名，向国防部请了一年的假，随郑司令东渡皇冠体育直播：，闲来无事，他在东京帝国大学旁听了一年的皇冠体育直播：文学和皇冠体育直播：历史，并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日语。”

“善于学习，开卷有益。”戴笠忍不住夸赞，“这小子比起孔令侃、孔令伟这些纨绔子弟，倒真有些不一样。”

“是。”毛人凤忍住笑说，“据说，三年前，还曾有人给正在上军校的郑龙说媒，把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孔令伟介绍给他，郑龙听说后，一讨厌她凶，二嫌弃她丑，三不待见孔家的为所欲为，竟然假装突发癫痫，躺在家里口吐白沫，翻了三天的大白眼，叽里咕噜地说疯话、说胡话，把保媒的人直接吓退了。”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堂堂郑家的公子，竟然还会耍无赖。”戴笠也不禁捧腹。

“‘卢沟桥事变’后，郑司令和郑龙回到国内，郑司令重新执掌第87集团军的帅印，郑龙从见习排长做起，由于屡立战功，淞沪会战前升为连长。淞沪会战爆发后，郑龙临时接替了特务营阵亡的营长，面对日军第33联队的重重包围，他以全部的兵力为赌注，向日军发动决死冲锋，正当日军以为他是打算战死沙场时，郑龙的狙击手却悄悄占据了包围圈内东华百货公司废墟的制高点，一枪狙杀了联队长山下重光，日军群龙无首，顿时大乱，郑龙率部成功突围，火线提拔为特务营营长。”

“……以一个营的兵力发动佯攻，目的只是为了掩护一支小小的狙击步枪，而这只步枪就是他手里的利剑，看起来，这小子没有把日军的一个联队放在眼里，而是效法斩颜良的关云长，仗剑横刀，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戴笠赞道，“看起来，他的确是一个搞特别行动的奇才，善于另辟蹊径、出奇制胜！我明白你为什么向我推荐他了，通过此人，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化朽为奇，划出一个神来之笔！”

“是的，老板。山下重光是皇冠体育直播：陆军部看好的军界新星，本来打算淞沪之后就授予他少将军衔，郑龙这一枪，说是击毙了一位陆军少将都不为过。据说，皇冠体育直播：军部一直有改革军服的打算，郑龙毙杀山下重光后，他们终于下定了决心，将现有军服显眼的军衔肩章改为小小的领章。”

“可是齐五啊。”戴笠思忖道，“这个人……咱们军统调得动吗？郑司令可是很不喜欢我们这些所谓的‘鹰犬’啊。”

“老板放心。”毛人凤忽然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郑司令虽是党国元老，但校长并不完全信任他。郑家虽然忠肝义胆，但他们忠的是国家，不是个人。这就意味着……今天，郑家可以出于民族大义唯领袖马首是瞻，明天，他们也完全可能会出于同样的原因与委座反目成仇，郑家与富可敌国的宋家、孔家，以及心甘情愿给校长当狗的陈氏兄弟相比，不过是旁门而已，如果是二公子纬国，咱们当然调不动，可是郑龙……咱们要他来，他必须来！”

“算啦，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还是以借调为名吧。”戴笠摆了摆手，“毕竟是在校长眼中挂了号的黄埔系新锐，咱们如果强拉他进入军统局，恐怕在校长看来反而有擅权之嫌。”

“是。”毛人凤恭敬地说，“此人前途无量，与我们搞好关系，留在军队，将来说不定就是第二个‘西北王’胡宗南，比起成为‘组织’的一员，对我们更有价值。”

“此人现在何处？”

“从上海撤退后，郑龙一路收拢溃卒，目前正带着三千多能战之士，星夜驰援南京。”

“好，不愧是党国的干臣！”戴笠霍然站起，“那我们立刻去第87集团军总部，向郑司令借人。”

毛人凤立刻站起来：“借刀杀人，您说……郑司令会同意吗？”

“正如你所说，郑司令忠于国家，暗杀吴顺华乃是人心所向、天理所向，郑司令不会拒绝。”戴笠笑道，“还有至关重要的一条！”

“嗯？”毛人凤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舐犊情深，郑司令虽不怕死，却一定会为郑家的未来考虑。”戴笠得意地说，“能让郑龙合理合法地离开兵凶战危的南京，他，一定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