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老奸巨滑

枫江桥有座龙王庙，坐落东桥头，与林氏牌坊隔岸相对。庙前搭个大戏台，戏班子来了，就住在大庙的厢房，是个热闹的地方，邝七的赌场就设在庙里。

第二天晌午，赌场像往日一样，人声鼎沸，卖瓜子的小贩吆喝叫卖。邝七和刘雷坐在一厢房里，一个账房伙计正在报账。这时，只听得外面一声枪响，一小伙慌忙跑进来说：“不好了，有人抢劫赌场！”邝七大怒：“谁吃了豹子胆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两人拔出枪，走出房间，只见七八个彪形大汉端着美制冲锋枪，两个人守住大庙门，几个人闯进大厅，抓住领班的赌头，大喝：“邝七在哪？快叫过来。”邝七向刘雷丢了个眼色。刘雷会意，藏起枪溜出侧门去叫人。

邝七上前，笑着说：“不知是那条道上的好汉，有话好说，本人就是邝七。”一个大汉上来，用枪顶着他后背，一人上前缴械，喝道：“老实点，这是省里刚调过来上任的晏专员。”邝七大惊，晏仕杰不阴不阳地问：“邝队长，身为国家公务人员，开赌设局，欺诈百姓，目无法纪，横行一方，你知罪吗？”邝七见这帮人武器精良，服饰高贵，决非山贼土匪，知道撞上阎王爷了，只得求饶：“晏专员，鄙职只因队里欠薪，只抽点钱，补充弟兄们生活而己。”

晏仕杰大怒：“人赃俱获，还敢狡辩！给我铐了，让古县长发落。”一侍卫把邝七拷了，推推搡搡，走出庙门。只见刘雷带上十几个缉查队员，持枪挡住，刘雷用枪顶着晏仕杰的脑门，喝令：“放了邝队，否则打死你！”

一个侍卫上来，刘雷飞起一脚，把对方踢出场外十几步，其腿功非同一般。晏仕杰对邝七说：“邝七，开赌场还不至死罪，劫持行署大员，那可是杀头的罪！”邝七忙喝住：“刘雷，不得胡来。”

正僵持之间，两辆吉普车，鸣着喇叭，开到庙场上，后头跟着几辆站满全副武装的军警，一到庙前，蜂拥而下，团团包围住龙王庙。晏仕杰大惊，只见车门打开，古道远下车，身后牟日升、鲍斯，3人见了晏仕杰，恭立一边。

古道远擦去额上的汗珠，喘着气说：“前几天接到省里通知，说晏专员要来，我在县府房间都准备齐整，想不到下榻枫江桥，有失接待，实在抱歉。”晏仕杰冷笑道：“古县长治理滨州多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是全国的模范县！我刚踏上贵县，便遇上百姓告状，封了这个黑赌场，拷了赌头，请古县长发落！”

古道远见邝七像只落汤鸡一样垂头丧气，故意骂道：“国难当头，省府搬迁，一时财政拮据，纵然有什么难处，也不应去开赌设局，荼毒地方百姓。你跟我多年，如此不长进，我把你毙了。”说着，拔出枪，装模作样，要毙邝七。

牟日升忙挡住，一语双关地说：“古县长，当年我们在省城举事，北洋督军缉捕你。我和邝七是提着脑袋跟你呵！邝队虽说有不是的地方，对党国却是忠心耿耿，那回破获**滨州特委首脑机关，邝队也出了力，没功劳也有苦劳。”

鲍斯知道古道远这三人是铁三角，凭开赌场的罪名是板不倒他们这一伙人；况且日军逼境，**趁机举旗，号召抗日，现在没本钱内讧。古道远一伙独霸滨州十几年，根深蒂固，挤走几任专员，楚汉儒虽说不满，但他**卖力，一举破获**滨州特委组织，得到蒋介石赏识，评为全国模范县。

晏仕杰新官上任，只是要立威望，敲山震虎，还没到杀虎的程度。鲍斯是精明人，晏仕杰是他老上司，古道远是地头蛇，势均力敌。现在，只有他出面圆场，给双方面子，下得台阶。于是，他上前替邝七求情：“晏专员，牟局长说的没错，邝队私设赌场虽有过错，但他对党国有功，**出力。就饶他这一次，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古道远亦上前求情：“晏专员，我担保，让邝七戴罪立功吧！”

晏仕杰沉思片刻，脸上肌肉动了动，皮笑肉不笑：“好吧！既然诸位求情，今日我就放他一马。目前大敌当前，**趁机复出，山贼海匪扰乱，望诸位恪守岗位，效忠党国，听从蒋委员长训令，稳定滨州。”说罢，下令给邝七开了镣铐，邝七嘴上感谢，心中十分恼火，但只得强忍下这口恶气。

古道远陪着晏仕杰沿着龙王庙的廊阶，走近江边，边走边汇报情况：“目前，**在天瑎山、大洋的游击队主力出山北上，编入新四军，剩下小股留守人员，几次进山清剿，不见踪迹。南日岛一部混在渔民中，海洲屿星罗棋布，我们的侦缉队快艇有限，一时也无法消灭。另外鲨鱼岛上海匪黄老大病重，其女黄毛丫当家，只抢劫不杀人。山上狼尾岭金大胡子，时常下山绑票勒索，人数不多，却穷凶极恶，残害妇女儿童。我己令牟局长，限期缉捕归案，以安民心。”

晏仕杰点点头，吐出一口烟说：“几个土匪扰乱，疥疵之患。我己得到确实情报，我的老对手，**南滨**副**黄国勋己从滨东潜入滨州。此人当年曾与我在北伐军中同一部队，也可以说是生死老冤家，攻打榕城时救过我的命。二七年清共时我不忍心，也放过他一马，从此恩怨两清！这些年，他钻到哪我追到哪！唉，既生瑜何生亮，看来，滨州从此多事了。”

牟日升大叫：“晏专员何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撞在我手里，一枪毙了！”晏仕杰冷笑：“尔等不是他的对手。”他对古道远说：“我估计，日军逼近海洲，他不会进天瑎山，那儿地处偏僻，人烟稀少，兵员不易扩充，他定在南日岛。这沿海交通方便，人口多，给养供应有保障；举旗抗日，一呼百应，将来必成心腹之患！我看枫江桥系滨州咽喉战略要地。这龙王庙墙高地阔，近临港口，行署就暂设这儿；再从滨州诸县抽调警力，组织行署警备大队，以对付不测之事。”古道远本来就不喜欢行署设在县府之内，巴不得他在这儿，便连连称是。

晏仕杰知道，古道远老奸巨滑，上倚仗楚汉儒为靠山，下与牟日升、邝七结成死党，独霸滨州多年，针插不入，水泼不进。而楚汉儒又想学阎锡山，自立门户，土生土长的古道远自然成了楚汉儒的股肱。晏仕杰是浙江人，黄浦军校三期毕业生。当年，蒋介石任命他为东征军先遣团长。黄国勋和王云侠在广州农**动讲习所学习，当时国共合作，受**南方局委派，黄国勋到北伐军东路军先遣团任教官，攻打南滨。王云俠回滨州组织农会，攻占榕城后，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四?一二”事变，捕杀**人。当时，晏仕杰的姐姐晏芝瑜与黄国勋恋爱，向晏芝瑜告知了**密谋。黄国勋带晏芝瑜回滨州，和王云俠一道上天瑎山创建工农红军。

晏仕杰在榕城大肆捕杀产党人，十分残忍，受到蒋介石的赏识。事后，留他在南滨，任省特勤二处处长。对外缉捕**人，对内监视地方派系，成了蒋介石在南滨的心腹，遇重大事件可直报戴笠。这次省府迁入永安，正规军以永安为轴心紧缩布防，滨州暴露在日寇的枪口下，剩下一些地方军警。他受命兼任滨州行署专员，专权指挥诸县防务。

而目下可靠的只有鲍斯的军统站几十号人马。要迅速从各县抽调警力，建立一支听命于他的武装，否则，成了光杆司令将一事无成。他是蒋介石的得意门生，师承校长抓兵权的权谋。他赏识鲍斯的才干，特别是对**史良才的秘密安置，像一颗定时炸弹，待时而发，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内情。待古道远走后，他留下鲍斯商议。鲍斯是榕城人，与古道远一伙面和心不和。古道远害怕他们在滨州的不法行为被他捅出去，一直想找机会把他拔掉，又抓不到证据。鲍斯也知道这儿不好呆，前几年借故回省城，这次日寇逼近，晏仕杰派他打前站，自己随后带八大金刚一起来滨州。

鲍斯把情况汇报了，末了说：“枫江桥靠近码头，交通方便，但要提防南日岛游击队袭击。我想把手下的三十几个弟兄调来保护行署。另外，镇上还有一个警察中队，派两个人下去带队，为倚角之势。”晏仕杰赞道：“你想的周到，不愧为小诸葛。听说林氏糖庄在枫江桥可算首富，林明涛有个妹妹当年在榕城参加学生**，被我拘捕，后来古道远上省城保释，楚**碍于林明涛面子，下令释放。听说回滨州，近况如何？”鲍斯说：“我己打听了，在塔山小学教书，不见有何出轨行为。”晏仕杰说：“**一向有两手，一手是明的，建立游击队公开武装对抗；一手是暗的，设立城工部暗中破坏。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们军统站的主要任务，是破获**地下城工部组织，放长线，钓大鱼，对当年布下的暗桩，也是起用的时候了。”鲍斯点点头：“好！改日我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