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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读书>历史架空>千古中条一池雪>第十章 第三节 顾全私情成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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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三节 顾全私情成大义

小说:千古中条一池雪 作者:韩绍敏 更新时间:2022/12/18 11:48:28

3.顾全私情成大义

安葬了牺牲的战友,张玉亭招待全体村民和全营战士还有郭栋等人吃了一顿豆腐餐,又奉命开拔了,郭栋则与张永来等人又翻山返回了胡家岭,继续处理手头的事情。前面说了,郭栋原本计划带领盐工队伍投奔张玉亭的第三营,却因为一些变故未能如愿,常言道,计划不如变化。有些事情事后细想应该是有一些必然原因的,但在当初,却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那天晚上郭栋四人住宿陌南镇客栈,第二天一大早,红日东升,空气清冽,四人吃了早饭,又买了几个火烧做干粮,便开始翻山回返。一路上仍无人迹,日上三竿时分,四人到达松树林,张永来跑到昨天下套的地方一看,不禁欢喜连连,下了八个套,竟然套住了四只个头都不小的野猪。野猪性猛,中套以后疯狂窜动,无奈松树虽小,根却深深扎在土石之中,野猪窜动越猛,钢丝便勒得越紧,不多时候,野猪便被折腾得奄奄一息,但见有人靠近,野猪仍“呼哧”爬起,獠牙高挑,低声嘶吼,张永来早捡了一根木棍在手,瞅住机会,一棍抡在野猪的额头上,这是击打野猪最有效的部位,一招即可毙命。

四头野猪均被击毙,张永来收了套子,用绳索捆了野猪四肢,三头健骡分别驮了一头野猪(郭栋牵的那头健骡死于西郑村战斗的乱枪之中),剩下一头体型稍小的野猪,两名队员寻了一根木棍,从其捆绑的四肢中间穿过,两人前后抬着。

找到了陕军大部队,又捕捉了四头野猪,此行可谓收获满满,四人心情俱是大好,一路上谈笑风生,野猪肉香,混着白菜萝卜,大锅一炖,可以美美地吃上几顿大餐。

回到驻地,卸了野猪交付厨房宰杀,雇用的健骡喂饱饲料,一一归还,被打死的健骡郭栋照市价赔付了户主,又送了一吊野猪肉,此外,村里生活特别困难的家户,郭栋都吩咐送去一吊肉。

宝山叔和秀月要各送一吊肉,这是必须的,铁锁的牺牲对他们两人伤害是最大的,这两吊肉郭栋决定和王学成一起去送,王学成是铁锁以前在盐场关系最铁的伙计,当然主要还是郭栋放心不下秀月,这一段时间她不知道过得到底怎么样,那一天她踩雪过来找他,明显是有一肚子话,但她却什么也没说。

去秀月家的时候太阳还没有落下山,但冬季的黄昏因为寒冷和萧条,巷道里早早就变得清静了,郭栋和王学成到秀月门前时,秀月家的套门已经上了栓,郭栋见此情况本打算改日再来,但又想这几日事情多空闲难得,加上是和王学成一起过来,便试探性敲了敲门,好半天,秀月才在里面应声,“是谁呀?”郭栋赶紧说,“是我,嫂子,我是郭栋。”

“啊…是…郭栋兄弟”秀月声音有几分惊喜,却也有几分慌乱,好一会,听见她大声在说,“郭兄弟,你稍等,我马上就给你开门。”

套门开了,郭栋和王学成俱是一愣,开门的人却是银锁,银锁明显有些不自在,张口道,“郭栋哥!学成哥!”

郭栋和王学成还没反应过来,秀月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三人说,“外头冷,你们快进屋吧。我这几天不舒服,银锁过来照护我一下。”

郭栋看着秀月,她头发有些乱,脸色有些憔悴,准确地来讲,应该是有些浮肿,穿着棉袄的腰身似乎也有些发福,才多长时间不见,秀月怎么就成这样了?

王学成问,“嫂子你怎么啦,生病了吗?”

秀月咧嘴笑了一下,“没事没事,就是身子有点不舒服,很快就会过去的,不要紧。”

铁锁哥牺牲了,留下秀月独居于此,娘家离得又远,大病小病她都没个依靠,夫家的亲人中找公公张宝山肯定不方便,能指望的也只有小叔子了。

郭栋脑子里乱哄哄的,也不知自己这样想得对不对,毕竟自己和王学成都是外人,而且当着三个大男人的面,秀月也不可能把啥都说得很清楚,既然有银锁照护,郭栋也不便深问了。

郭栋说明了来意,将肉交给了银锁,嘱咐他好好照护秀月,然后就和王学成告辞了。

一路上郭栋和王学成都没有说话,两人应该都在想着刚才的事情,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在郭栋一直不能为自己看到的秀月情况想出一个合理答案的时候,秀月竟然又找上了门。

这是一个午后,暖暖的阳光暂时驱散了寒气,窑洞外场地的柴禾堆和木杆上,到处都晾晒着队员们的被褥,郭栋也取下窑洞门上的草帘,让已经偏斜的阳光照进窑内。

这时候,他看见秀月穿着厚厚的棉袄,头上包着围巾,脚步慢慢地,又沿着小路从东边过来了。

秀月在窑洞边坐下,松开围巾,微微喘着气,郭栋用洋瓷缸给她倒了半缸热水放在她跟前,他看见她的脸颊和鼻梁处生出了好些淡褐色的斑点,她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她的肤色虽然不是很白,但总是粉粉的,润润的,光亮洁净,好像刚从叶子底下探出来就被清晨阳光照到的沾着露水的桃花,吹弹可破!

秀月见郭栋直直地盯着她看,脸色有些潮红,她端过水缸,微微吹了吹,浅浅抿了一口,轻轻说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怀孕了…”

“哦…”郭栋含糊地应了一声,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

秀月挪了一下身子,脸向左侧,目光投向远处的村庄,“是银锁的!”

郭栋心中的疑团一下解开了,但是他却更糊涂了,“为啥?为啥会这样呢……”

秀月笑了一下,带有几分苦涩,她轻轻地说,“没啥,是我自愿的,银锁他没错。我就是一个罪人,张家就只有我一个女人,我不想离开张家,所以我就要为张家留一个骨血。”

两行清泪涌出眼眶,顺着脸颊滚落在秀月的袄襟上,郭栋终于知道了这一切的前因后果……

铁锁牺牲以后,秀月昏沉了好几天,她的脑子里一片茫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多半年来,铁锁虽然不能像以前那样,每天晚上不管早晚总能回到她的身边,但他就在不远处的中条山里面,最起码他是活生生的,说不定哪天晚上他就会跨过盐池、冲破夜幕回来与她相见。他的胳臂那么有力,他的怀抱那么温暖,她想像小猫一样依偎在他的胸膛,一辈子都不离开。可是,可是现在他却抛下她永远地离开了,那个会逗乐会疼人浑身有使不完力气用力抱她时能把她骨头搂酥搂断的强壮汉子,如今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永远不会再有活力的躯体,她的天塌了,她的地陷了,她的世界从此混沌黑暗,山穷水尽,万劫不复。

让秀月更加难受的是她的公公——张宝山。这个遭受丧子之痛的老头儿,在铁锁安葬的第二天,就开始在这头屋天天的蹲坐,一大早来,天黑透了才走,老头儿不进屋里,大冷天圪蹴在墙根,也不吭气,红薯叶子晒成的干渣渣装进旱烟锅,一锅接一锅地抽,秀月让他进屋里暖和些,老头儿死活不进,秀月劝不动他,索性也不管了,她自己本就神情恍惚,中午时分给他跟前送上一份热饭已经是很勉强了。

过了几天,老头儿进屋了,也不抽烟了,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诉说,说铁锁娘走得早,说拉扯三个小子的吃喝屎尿,说铁锁小时候的顽皮,说张结铁锁的婚事,他整宿整宿地合不拢眼,瘦了好几圈……

秀月陪坐在老头儿对面,听着公公讲述家史一般的冗长絮叨,她大致明白了公公话语中的意思,他是怕她受不了清苦,想改嫁离开这里。

这怎么可能呢?她是多么地爱铁锁啊!当初她用三天三夜的绝食硬要嫁给铁锁,就是想和他厮守一辈子的,如今虽然铁锁撇下她先走了,但她还是会在这里守候他的,毕竟,这里是他们的家,是他俩简陋却温馨的爱巢,她怎么可能舍弃它离去呢?这辈子,她生是张家的媳妇,死也是张家的媳妇。

秀月能理解公公的心思,但她实实在在想清静几天,她不想听老头儿没完没了的絮叨,她就给公公说,她不会再有其他打算,也不会出走的,她会守在这个屋里待一辈子的。张宝山老汉应该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老头儿连连点着头,喉咙里发出“哦哦哦”的浑浊声,笼着袖子,低着头,起身离开了。

过了几天,张宝山又过来了。这次是直接进了屋,却和以前一样,还是一声不吭,但秀月明显能看出他是有好多话想说。

秀月说,“爸,你肯定是有话要说。你想说啥你就说,不要憋在心里难受。”

张宝山两只粗糙的手扭结在一起,眼神飘忽着,站起又坐下,坐下又站起,在屋里踱着步。秀月有些吃惊,看这样子公公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终于张宝山长吐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低声说道,“秀啊,你到咱们家也是受苦啦,铁锁在的时候是忙得整天不沾家,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人,爸是实实在在不放心哪,想叫你过去咱们住一个院子吧,三个光棍大男人你又不方便,但…你一个人住在这村边终究不是法。哎,我也是…整天熬煎的,铁锁这娃没福气,娶下这么个好媳妇却守不上,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今个能看着日头落,明个不一定能见到日头出,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胆,只怕有个三长两短……”

张宝山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又继续说,“哎,我思来想去,怎么才是个好法呢?秀啊,爸说的也许不对,你不要见怪,爸也是想为你好,也是想不出个更好法子……”

秀月不知道公公想要说啥,她只能说,“爸,你想说啥你就说,铁锁殁啦,但我还是你儿媳妇,你说啥我都听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张宝山鸡啄米地点着头,“秀啊,我寻思了这么个法子,你听听有道理么?你跟铁锁感情好,你不想离开这个家,爸心中…心中喜欢哪,但你年纪还小,怎么说爸也…不能耽误你啊。咱们张家光景就是这,你妈去得早,我拉扯他们仨也不容易,能给铁锁娶个媳妇已经是拼了老命啦,银锁铜锁眼看着一天天长成了大小伙,这俩娃你也都了解,都没啥说的,可这年景那有能力给他俩娶媳妇呢?老张家说是有仨大小伙,可是,眼瞅着就要…断子绝孙啦!”

张宝山说到此处抬眼看了一下秀月,秀月心里不禁颤抖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理清思绪,听见公公又说,“所以,所以呢,爸想给你说,就是…就是,秀,你看,能和银锁过在一块吗……这样的话,咱们还是一家人…住在一块也方便,最主要的是,皇冠体育直播:人啊,维持会啊,时不时抓丁,打仗,做工,两个大小伙在村里…也是不得心宁,你们好歹能给老张家留点香火,我张宝山不管啥时候闭上眼睛,也好面对列祖列宗……”

张宝山说到最后一句,禁不住涕泗流涟,他抹了一下脸,看见秀月低着头不吭气,便说,“爸知道一下子叫你转这个弯也难,爸不逼你,不催你,你想想,隔几天爸再过来…爸先走了…”说完吸了两下鼻涕,仍是笼着袖子,低着头,出了屋,带上院门回去了。

“那你就,就答应你公公了?”听着秀月的讲述,郭栋脑子乱得嗡嗡作响,他怎么也想不到张宝山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秀月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我一开始也觉得,他作为公公,怎么能提出如此荒唐的想法,但是…我想了两天,整整两天,我却觉得,这其实是一个…最现实也最好的办法。我对不住铁锁,嫁入张家这么长时间了,竟然都没为他怀上一个骨肉,他走得那么突然,一点也不给我弥补的机会。我不想离开这个家,我想永远在这里守着他,守着这个我们一起生活过的小屋。可是,眼下这世道,一个女人家,又如何能清清静静、安安宁宁地过活呢?银锁是个不错的娃,懂事、听话,能为张家留下骨血,我对铁锁的歉疚也就能少些。而且,银锁铜锁两个大小伙,在村里也很是招眼,就像我公公说的,说不定哪一天皇冠体育直播:人啦维持会啦又要过来抽丁抓人,所以我想,还不如让他俩跟着你们干,你们和竞竞还有康老师一样,都是为了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跟着你们再受苦受累都值得,也能落下个好名声。我和银锁也商量过了,如今张家也有后了,他俩可以放心地跟随你们了,至于别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我只求心安;至于我公公,他主要是关心他张家的血脉,这些先不要给他说……”

郭栋刚开始是满肚子的疑问,冰块一般堵塞在他心头,秀月的娓娓讲述却如一股热流将冰块渐渐消融,郭栋也想通了,他觉得秀月的选择也不无道理,只是他想不到的是,秀月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竟然能想的这么多,而且想的这么深远,她不再是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她已逐渐成长为一名有思想、有主见的“战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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