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节 南丁格尔又是谁

8．南丁格尔又是谁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外面的鸟雀声吵醒了王志浩，他翻身坐起，几缕晨光已从门窗缝隙间透了进来，窑内若明若暗，旁侧的惠子睡得正香。她侧身合衣而卧，长长的睫毛遮苫了秀美的眸子，精致的鼻翼随着轻轻的鼾声轻轻颤动，一缕长发绕过细腻的脖颈延伸到唇边，她柔和的唇角微微上翘，梨涡浅现，露着甜甜的笑意，似乎正在做着一个美梦。

王志浩拉过薄被，轻轻盖在她的背上，清晨的窑洞还是有些凉意的。他蹑手蹑脚下了炕，拉开窑门走了出去，窑洞朝东，一轮旭日已冲破云层射出万道光芒。深山之晨与城里果然不同，空气清凉至极，鸟雀叽叽喳喳，在草树和山崖间欢跳飞跃，惊得枝叶上的露珠跌落而下。

王志浩拉上窑门，打了盆凉水洗漱一番，更觉神清气爽，他看看四周，不时有流动岗哨在走动巡逻，便放下心来，决定下去到山谷里转一趟，一来采些药材，潮润的清晨也是采药的好时机。王志浩虽然主学西医，但对中医也稍加了解，当前急需的排脓拔毒生肌止痛的松皮松香还有舒筋活络止血化瘀的扶芳藤茎叶等等伤药这个时节正值绝好的采摘期，二来还可以寻些好吃的野果，蜜糖一样甜的金樱子，滑嫩鲜美营养丰富的八月炸，清香可口长相奇特的万寿果之类这时候都正是成熟季节，这些东西小时候王志浩和伙伴们是年年吃却年年都想吃。昨天真是让惠子受累了，她啥时候吃过这种苦呢，虽然崔指导在伙食上已经尽了全心，但惠子肯定还是适应不了的，就看这些野果能不能让惠子喜欢了。

日上三竿的时候，崔峒才过来。他和王志浩起床的时间差不多，先是到伤员们所住的山洞查看了一下，经过王志浩的处理，伤员们的伤情基本都得到了控制，心中略感欣慰，本计划过来和王志浩商量下一步打算，又想到昨晚两人休息太迟，又有惠子姑娘，一大早打扰恐有不便，便先忙其他去了。

崔峒到了窑洞前，看见窑门虚掩着，心想两人定然是起床了，敲了敲门，却没人应声，推门进去，室内已收拾得整齐如昨，却不见一个人影。崔峒只道两人一齐出去游玩了，巡逻哨兵却说男的早早起来下山谷里了，女的刚才还过来打听哪里有水，然后端了一盆东西去小树林南侧的溪水边上洗了。崔峒哦了一声，略感奇怪，两人竟然不一齐出行，溪水处略显偏僻，便决定过去看看。

走没多远，忽听得前面有吵嚷之声，崔峒一怔，赶紧快走几步，小树林边的山道上，五、六个人围在一起，崔峒一眼看见惠子就在其间，他心中一惊，又看见郭广汉也站在边上，更是觉得不妙。

惠子脸色苍白，眼中满是惊慌，头发也未编辫，更有些凌乱，旁边是二亮还有几个战士，二亮一副油葫芦嗓，正在连比带划给郭广汉说着什么。

崔峒急声问，“发生啥事啦？”郭广汉看见他，伸手把捏在手中的纸张递给了他，崔峒结果一看，上面是十来行稀奇古怪的文字：

ナイチンゲール誓词

われはここに集いたる人々の前に厳かに神に誓わん。

わが生涯を清く过ごし、わが务め(つとめ)を忠実に尽くさんことを。

われはすべて毒あるもの、害あるものを绝ち、悪しき薬を用いることなく、

また知りつつもこれをすすめざるなり。

われはわが力の限り、わが务め(つとめ)の标し(しるし)を高くせんことを努むべし。

わが务め(つとめ)にあたりて、取り扱える人々の私事のすべて、

わが知り得たる一家の内事のすべて、われは人に洩らさざるべし。

われは心から医师を助け、わが手に托されたる人々の幸のために身を捧げん。

其中有好些是汉字，但更多的是如同蝌蚪一般，弯曲扭动，崔峒一眼看出这正是皇冠体育直播：文字，只是写的是啥意思他却一句也看不懂，便说，“这是皇冠体育直播：文字，从哪里缴获的？”。“我们也猜想这是小鬼子的文字，但就是不知道啥意思。”郭广汉下巴一努惠子，说道，“这是二亮从这个女人身上搜到的。”

昨晚王志浩和惠子到达驻地时，天已近晚，两人直接通过铁锁找的崔峒，郭广汉正好去夏县韩家岭中心县委处办事，今早才返回，所以他并不认得惠子。惠子看见崔峒，赶紧跑到他身边，指着纸张说道，“南丁格尔，誓言。”

崔峒昨天见到惠子，就感觉她绝非普通农家女子，但既然是王志浩带来，加上赶时间抢救伤员，就没有多问，又见她说话别扭，吃饭挑剔，便猜想应该是王志浩带回来的外地女友，还打算今天抽空问一问呢，却不想出现了这事。

崔峒正要开口，边上的二亮又大声嚷嚷道，“对头，这个女人就一直嘀咕什么‘难听的歌儿’，也没听她唱啥歌，端了盆东西还没见洗啥，就不停地说‘乏啦’、‘累死’，这会又说‘池盐’，咱这儿哪说过‘池盐’，咱们都叫‘潞盐’，还有她说话，结结巴巴，明显就是个外地人，就是个奸细。”

惠子俏脸更加通红，二亮一口当地土话，语速又快像炒豆子，还是沙哑油嗓子，她自然听不懂说的是啥，但从对方神情和语气上明显看出对自己不利，她愈着急，便愈不知道该用汉语如何表达，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泪水瞬间溢满眼眶。崔峒和郭广汉及跟前几名战士也都莫名其妙，“南丁格尔”或“难听歌儿”又是个啥，是个人还是首歌，或者又是个啥？

就在这时，远远传来王志浩的喊声，“阿惠，你在哪里？”惠子脸色一振，喜声应道，“志浩君！”只见王志浩怀抱一团东西飞奔而来，惠子泪眼绽笑，扑身上前，紧紧抱住了他。崔峒轻声对郭广汉说，“这姑娘是志浩的朋友，昨晚他俩一起过来给伤员们处理的伤口。”郭广汉哦了一声，皱起了眉头。

王志浩放下怀中物什，看看众人，说道，“崔指导，郭队长，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发生什么事啦？”又看着惠子问，“你眼睛红红的，怎么哭啦？”

崔峒走上前，把那张纸又递给了王志浩，王志浩自然识得日文，他略一浏览，说道，“这是南丁格尔誓言啊，怎么…”他又看了一下惠子，恍然道，“你们是不是觉得阿惠……”

“阿惠姑娘刚才也说这了，但我们都不认识日文，不知道这南丁格尔誓言到底是咋回事？你给大家说一说吧！”崔峒看到王志浩一脸轻松的表情，估计这应该不是什么机密情报，心中不禁一宽。

王志浩释然一笑，娓娓道来。原来这南丁格尔誓言是皇冠体育投注：护士格瑞特(Gretter)针对护理工作者应忠于护理职业道德的要求，仿效古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的誓词编写的，而南丁格尔则是英国一位很有名气的护士，全名叫做弗罗伦斯?南丁格尔，她参加过上世纪中叶的克里米亚战争，在野战医院里用她细致入微的护理技术，拯救了大量的伤病员，大大降低了战士的死亡和伤残率。由于她经常提着一盏风灯在伤病区巡查、护理，还被伤病员们称之为“提灯女神”。说着，王志浩把纸张上的文字翻译成汉语大声读了出来：

余谨以至诚，

于上帝及会众面前宣誓：

终身纯洁，忠贞职守。

勿为有损之事，

勿取服或故用有害之药。

尽力提高护理之标准，

慎守病人家务及秘密。

竭诚协助医生之诊治，

务谋病者之福利。

谨誓！

一语毕了，众人皆叹。郭广汉搓了搓手，对着惠子说道，“真是不好意思，竟然错怪姑娘了。”崔峒在边上笑着说，“原来是弗罗伦斯?南丁格尔，二亮瞎说什么‘乏啦’‘累死’、‘难听歌儿’。马灯不就是风灯嘛，阿惠姑娘昨夜随我提着马灯和志浩同志忙到半夜三更，大大减轻了伤员们的伤情苦痛，也真可以称得上同志们的‘提灯女神’哪。”

王志浩知道惠子热爱护理事业，素来敬重南丁格尔，以南丁格尔为奋斗目标，视她为偶像，所以才将南丁格尔誓言写成日文随身携带以激励自己，但为啥会被郭副总队长等人发现呢？她平时可都是贴身而装的呀。于是，他问惠子，“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

惠子面色又有些涨红，她抬头张望，似在寻人，却没有找见，用手一指刚才二亮站的位置，愤愤说道，“他，他摸我。刚刚，这个人。”

几个人都在专注聆听王志浩讲述，没留心二亮啥时候竟然不见了。原来早上惠子醒来后，不见了王志浩，她想着他定是不想打扰自己，一个人忙去了，便计划把昨晚换下来的绷带和纱布清洗一下，再经过煮沸消毒就可以重新使用。惠子问清了溪水方位，她端着满盆绷带纱布就前去清洗。

溪水在小树林南侧，从东南方向的山谷中潺潺流下，穿过乱石杂草，一弯三折，在大山深处画出一条优美的曲线。清晨的溪水澄澈见底、柔滑凉润，惠子认真地清洗着每一条绷带和纱布，完全没有觉察到有一双眼睛正在不停地窥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