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节 花明柳暗壮士愁

2.花明柳暗壮士愁

日落时分，郭栋从运城赶回到盐场。这几天他正带着新组建的保卫队的几个小队长在城里接受集训。那天郭栋就组建保卫队的事和李武钢进行商议，李武钢倒是赞成他牵头搞这事，也表示会全力配合他，但就是对郭栋推荐他出任保卫队大队长职务之事是大摇其头，坚辞不就，说他也知道这样对盐工们会有些好处，但他自由惯了，不想受这约束，整天被小皇冠体育直播：们吆来喝去的。

郭栋再三劝说都不顶事，没有办法，只好重点任用自己盐场的人。他先动员平时和他常在一起的盐工弟兄，象王学成、赵四虎、张永来、薛水旺、王来喜5个人，还有铁锁的两个兄弟银锁和铜锁，又采取自愿报名形式，在盐池各个盐场招募了一批盐工，统计了一下一共72个，便分为6个小队，每队12人，王学成、赵四虎、张永来、薛水旺、王来喜和银锁分别任小队长。只是这些盐工还不能脱离各自盐场，只能每天上半天工，轮流腾出半天时间来执行任务，而且盐工们平时就只会在盐池里出力气下死苦，其他别说扛枪打仗就是跑步立正排列方队这些基本的行伍技能都还是一窍不通，必须要进行集中训练。按照白掌柜安排，郭栋先带着王学成、赵四虎、张永来、薛水旺、王来喜、张银锁6个小队长到位于运城城区以北的“运城日军司令部”进行培训，然后回来再集训队员们。郭栋在西安中山军事学校参加过军训，这些简单的操练他完全可以进行教授，但他不想让白掌柜知道他的行伍经历，便带着6人去了运城。

农历八月，暑夏还剩着一个尾巴，虽然早晚能有些凉爽，但白天还是有些炎热。这不，眼看快接近酉时，日头早已西偏，可是烤在人身上还是火辣辣的，“运城日军司令部”后侧的大院里，郭栋和王学成等7人正在太阳底下接受训练，突然跑来一人，对教官匆匆耳语几句，教官挥手让他们停下来，说白掌柜有紧急事情，命令他们火速赶回盐场。

郭栋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带着王学成等人一路小跑向回赶。日薄西山，7人到了高家盐场，一进大门远远就看见白掌柜的办公室门前围着一大堆人，再近了些，能清楚地听见李武钢的大嗓门在吼叫。

郭栋心底一沉，暗叫糟糕，加快几步赶过去拨开人群挤到里面，李武钢正背对着他挥舞着手臂，冲着一名日军军官在大声抗议，这名军官郭栋认识，前几天刚到“运城日军司令部”集训时这家伙还对他们进行了训话，正是“河东盐务管理分局”掌控实权的分局副局长龟荣带刀，白掌柜则站在旁侧，沉着一副脸，双眉紧皱，怒气冲冲盯着李武钢。

郭栋跑上前，拉过李武钢问，“大哥，怎么回事？”李武钢怒哼一声，手指两人大声说，“你问他俩！”白掌柜沉声道，“郭栋，和他啰嗦什么？把他给我绑起来！”郭栋急忙说，“掌柜的您别急，我来劝劝他。”李武钢一挥手怒道，“郭栋你不要劝我，谁的话我都不会听。这件事说啥老子都不会答应的！”郭栋赶紧拦住他，“大哥，你先听我说！”

“不听！”

“大哥……”

“郭队长！”白掌柜厉声喝道，“刚才我的话没听到吗？这保卫队才刚刚成立，就不执行命令了吗？这不仅是我的命令，还是龟荣副局长的命令！”

郭栋心头一震，保卫队尚未组建完毕，好多紧要事项还要依赖白掌柜，尤其是武器配备。这可是至关重要的，有了枪支弹药才能更好地同日伪们进行斗争。白掌柜曾答应过队员训练好了以后会向上面努力争取的，这个关键眼上可千万不能出现什么差错。

想到这，郭栋朝王学成等人使了个眼色，说，“拦住李大哥。”李武钢双臂一振，吼道，“谁敢？”郭栋见王学成几个面露难色，深吸一口气，牙关一咬，突然使出一招军人擒拿术中的“抱臂压肘”，将李武钢紧紧抱住，嘴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暂忍一时，以图大事。”

李武钢一声闷哼，双臂松懈，劲道全无。郭栋指使王学成、赵四虎取绳索绑了，龟荣带刀微微颔首，白掌柜吩咐另外几个盐警持枪驱散围观盐工，把李武钢押向自己的办公房间，两人随后也跟了过去。

郭栋却是愣愣地站在原地，心中一片茫然。刚才情急之下不得已把李大哥给绑了，可是这帮家伙要把李大哥带到哪里去？想对李大哥做什么？千万不能让李大哥受到伤害，以后要开展工作可不能没有李大哥呀。

郭栋让王学成几个先回工棚，自己一个人到了李家盐场找见祥林叔，询问李武钢刚才是因为啥原因去和白掌柜他们吵闹的。

祥林叔垂着眉眼，叹了口气，说，“还不是因为盐根？这帮坏家伙非要叫武钢掌柜领着人去挖盐根。这盐根又不是盐，哪有那么好挖的？再说了，这百里盐池就因为有这盐根扎在黑泥里，才能像割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生生不息。全让他们挖走了，这盐池以后还怎么产盐？”

郭栋吃了一惊，问，“这盐根不是很稀罕吗？又不常见，怎么皇冠体育直播：人也知道这里有盐根？”祥林叔紧皱眉头说，“我也是奇怪啊。听说那个盐务分局副局长叫什么龟儿子带刀的皇冠体育直播：人都知道了，专门为这个事跑到这里来了。这就日怪了，咱们也是好几年都没遇见过盐根了，这前几天才刚刚挖了一些，怎么就能传到这些人的耳朵里？”

是呀，那天就他们几个人知道，怎么这么快就能传到白掌柜和龟荣带刀的耳朵里？李武钢和祥林叔跟这些人是绝对挂不上钩的，白掌柜和王志浩虽然存在师徒情谊，但自从那次王志浩挑明他和白掌柜的关系后，郭栋就专门给他说过对白掌柜还是要存在一定的戒备心理，而且从各种迹象上看，这个王志浩应该是一个极富有正义感的年青人，他和他汉奸行径的父亲是截然不同的。

这就剩下那个姑娘阿惠了。可这个如花儿般娇嫩的姑娘看起来是那么得清纯和无邪，看样子她应该是王志浩的女朋友啊，她怎么可能呢？

作别祥林叔，郭栋慢慢地往回走，一路苦苦地思索着。夜色已浓，作业区灯火通明，盐工们还在加班干活，而办公区这边却是一片黑暗，静寂无声。

走到近前，可以清楚地看见白掌柜的办公处房门紧锁。这情况可就有些不太对劲了，房门在外上锁，说明白掌柜不在屋内，作业区内也没见他的人影，那他就是不在盐场了。白掌柜不在盐场的时候并不多，他要是不在盐场，那下午被关进他房内的李武钢定然也就会被带走，李大哥要是被带离盐场，肯定凶多吉少，那龟荣带刀两条粗眉下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郭栋越想越觉得不妙，他当机立断，决定去追寻白掌柜，其实也不是为找白掌柜，主要是要找李大哥。按照惯例，他们现在在哑姑泉的可能性是最大的。郭栋想想人多目标大太招眼，觉得自己还是单独行动更好些，他找见王学成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盐场，顺着卧云岗抄小路直奔哑姑泉。

密林掩映的庭院仍然是灯火通明，大门口还是有两个盐警在站岗放哨。郭栋上次来只是远远地看，这次却能大摇大摆地进了，因为现在他是“新民会合作社”的执行理事，已经有了通行证。到了大门口，郭栋掏出证件一晃，守门的盐警就把他让进去了。

进了大门，迎面是一座假山，一块奇石嶙峋突兀，陡然耸立，上面书写三个大字——野狐泉，落款竟是元稹。郭栋上过几年私塾，知道这个元稹是个唐朝的大诗人，年轻时在永济做过官，写过一个故事《莺莺传》好像还跟永济的普救寺有关系，只是这里明明不是叫哑姑泉吗，怎么又改名叫野狐泉了？不过这里岗高林密，出现几只野狐狸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只要不成精祸害人就好。

郭栋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脚下却不停。庭院随地势而建，高低起伏，林下甬道也是东拐西弯，一会是灯红酒绿，笙歌鼎沸的酒馆,一会却又是光影幽暗，静寂无声的厅舍。亭台楼阁和林木花丛彼隐此现、相互交错，眼看着山重水复疑无路，陡然间却柳暗花明又一处。郭栋心里着急，却又想着刚才是光明正大地进来，现在最好是悠悠地走，否则急里慌张引起别人怀疑那可就不太好了。这样转悠了半天，也走了不少地方，饶是郭栋侦察兵出身，却还是搞不清这庭院到底有多大，李武钢最可能关押在何处。外面也几乎见不到什么闲人，只有灯光明亮处有执勤的盐警不时在巡逻，郭栋忖道：这可怎么办？一直这么瞎找，耽搁时间不说，终究会招惹来麻烦，要是被白掌柜发现自己不在盐场值守而擅自跑来此处，那可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