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节 买下人（2）

人牙子喜笑颜开道：“夏公子您真打算买的话，五十两就行，一个三十两、一个二十两，这宣府镇的不但会武功，还很会做事，这辽东的虽然笨手笨脚，但力气不小，干活能顶得上一头驴呢！”他为这个烫手山芋终于脱手了而高兴。

太平时期，人口较贵，因为“货源”不足，动乱时期，人口便宜，因为“货源”充足，最极端时，半个馒头就能换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所以有说法：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

这么便宜？夏华在惊喜交加之下差点儿就脱口而出了，但他是傻子才把心里话说出来。

“好，我买了。”夏华点点头，五十两银子，他以前拿不出来，现在可以轻松地拿出来。

人牙子立刻高兴地对小夏和秋儿呼喝道：“你们俩还不快给夏公子磕头？”他非常高兴，一是做成了生意，二是把烫手山芋脱手了，三是宰了夏华起码十两银子。

小夏和秋儿立刻向夏华屈膝要跪下，夏华阻止住她们：“在我这，是不需要对我下跪的。”然后温和地问道，“你们愿意给我当婢女吗？你们放心，我不会打骂你们、刁难你们、虐待你们，只要你们踏实本分做事，不惹是生非，就可以了，我会让你们有屋住、有衣穿、顿顿都能吃饱饭，有空了，我还会教你们读书识字，另外，我每个月再给你们发三两银子的月钱，以后表现好了还会涨，怎么样？”

“她们刚到你家就有三两银子的月钱？”人牙子在旁一脸的不可思议，“夏公子，你这给的也太多了吧？这样的丫环，月钱三五百文就绰绰有余了！”

夏华笑道：“既然她们以后跟了我，那每个月给她们多少月钱都是我乐意。”

人牙子听得懊恼不已，真是人不可貌相呀，这个夏公子穿得很普通，一看就是个穷酸书生，还以为把这两个丫头以五十两银子的价钱卖给他就把他的钱都赚走了呢，本来还等着他还价呢，没想到，他光是给他的婢女开出的月钱就有三两！原来是个有钱的主！唉，失误，真失误啊！早知道就对他开更高的价了！

秋儿听了夏华的话，愣了好一会儿，在从头晕目眩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后，她跟人牙子一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的天呐，这位公子真是一位活菩萨一样的大好人啊！居然对自己这么好！光是月钱就有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呀！自己真是祖宗保佑遇上了这么好的人！

“愿意！愿意！俺愿意！”秋儿激动得点头犹如小鸡啄米，满眼都是闪闪发亮的小星星。

“回公子，婢子也愿意。”小夏的反应没有秋儿那么大，但也表示顺从。

夏华呵呵一笑：“好。”他转头看向苦着一张脸强颜欢笑的人牙子，“那我们就办手续吧！”

选好了人，夏华接下来和人牙子、小夏、秋儿进行正式的买卖手续。

小夏和秋儿是自愿被卖被买的，这是要确定的，从而保证交易的合法性，如果被卖者来历非法比如是被人贩子绑架拐来的、女子是有夫之妇等，买主以后可能会吃官司，这一点需要人牙子的信用作担保，一旦以后出什么事，买主就会找人牙子负责，如果被卖者逃跑了，人牙子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然后是立契据并在官府那里备案，契据在付款后三天内写好，签字后的契据被称为“白契”，拿到官府盖章的契据被称为“红契”，这个环节相当于后世的交易过户，过户后的红契是受法律保护的，当然了，过户时要给官府交契税。

完成过户，这项交易就彻底完成了吗？还没有。因为人口买卖还要遵循“听悔”原则，即给买卖双方一个冷静期。为什么契据在付款后三天内写好？因为这三天就是冷静期，如果买卖其中一方在这三天内反悔了，则交易中止废除，可以无条件“退货”。

夏华买下小夏、秋儿花了五十五两，五十两是她们的卖身钱，五两是交给官府的契税。

小夏、秋儿这样的人一旦签了卖身契，以后就是主家的人了，极少会有人逃跑，因为不敢，逃了，没有户籍身份，没有路引，会成为黑户、流民，搞不好还会沦落为乞丐，所以没必要逃跑，除非主家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办好手续，夏华高高兴兴地带着小夏和秋儿离开牙行，两人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秋儿比夏华更高兴，一开始，秋儿还有点拘谨，但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主人就像他说的一样和善，于是不再束手束脚，释放出一个少女在这个年龄段应有的快乐和活泼。

夏华发现这个时代的人似乎对死亡看得很开，想想也是，这年头，生产力和科技水平那么落后，人均寿命远不如后世，人的意外死亡率非常高，生活在这么一个命如朝露的时代，几乎每个人从小到大都见惯了死亡，并且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久而久之，都强迫自己看开了死亡，在他们的观念里，平安活着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而是侥幸。

比起秋儿，小夏显得十分文静含蓄，沉默寡言、不说不笑。

“小夏、秋儿，你们会打架吗？”夏华和他的两个婢女在街上边走边聊，他刻意不问两人家里的事，因为他知道那是她们的伤口。

“回公子爷，我会一点武功。”“回公子爷，俺会打架！”

“不要叫我公子爷，叫我公子就好了。你们都擅长用什么兵器呀？”

“回公子，我比较擅长使剑。”“俺么…刀、矛、棍棒都会，弓箭也会。”

“秋儿你还会射箭？”

“嗯，俺爹是猎户，自小教俺在山林里打猎射箭，他被征入大明军中后在战场上累计射死了五个蛮子兵，可他最后也被蛮子兵射死了。”

“别难过了，你只要活得好好的，你爹的在天之灵就会高兴了。对了，你们会骑马吗？”

“回公子，我会。”“俺会骑骡子、骑驴、骑牛，没骑过马，骑马…应该差不多吧？”

“小夏你会骑马？”

“回公子，我在边镇外的草原上学过骑马。”

“这倒不错…”夏华满意地点了点头，小夏是在草原上长大的，秋儿是在山林里长大的，不同的成长环境让人各有所长。

“小夏，你也姓夏？”

“回公子，是的。”

“这倒有缘呢，说起来，咱们是本家，五百年前是一家。小夏，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吧！”

“请公子赐名。”

夏华思索一下：“夏，夏天，嗯…小夏你以后就叫织夏吧，织夏，像织布一样织出夏天。”

织夏向夏华行了一礼：“婢子织夏谢公子赐名。”

“织…夏…”秋儿在旁听得一脸崇拜地看着夏华，“公子不愧是读书人，取的名字真好听！俺呢？公子你也给俺取个新名字吧！”

“秋儿你嘛…”夏华又思索一下，“嗯…你以后就叫绘秋吧，绘秋，像绘画一样绘出秋天。”

绘秋激动不已：“绘秋，跟织夏一样好听，谢谢公子给俺取名。”

夏华带着织夏和绘秋前往下一家人口牙行，路上经过布料衣服店时，他给织夏和绘秋各买了一套档次不算太高但也不差的棉袄新衣服，让绘秋感动感激得几乎掉眼泪。经过一家饭馆时，眼看已到中午，夏华带着织夏和绘秋进去点了一桌大鱼大肉准备大吃一顿，他估计织夏和绘秋都很久没有吃到丰盛的饭菜了。

“不可！不可！俺只是婢女，怎么能跟公子你坐在同一桌呢？”当店伙计端上菜食后，夏华让一直站在他旁边的织夏和绘秋也坐下，绘秋吓得连连后退摆手。

夏华笑了笑：“没关系的，我说过，跟了我，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绘秋还要推却，夏华故意板起脸：“你再这样不听话，本公子我可就生气啦！”

绘秋身体一僵，然后慢慢地坐下来，同时泪如泉涌，哽咽抽泣道：“公子，您对俺真好…俺以后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织夏犹豫一下，先行了一礼：“谢公子。”然后也坐下来。

夏华看着哭起鼻子的绘秋，再次笑了笑：“别说这种话，来，吃饭吧，再不吃可就凉了。”他心里暗忖，当然要对你们好了，本公子还指望你们保护我回老家呢！

绘秋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嗯！”

三人一起开动，夏华和绘秋大快朵颐，绘秋既是馋坏了也是饿坏了，她在人口牙行里肯定不会吃饱肚子，更别说到吃鱼肉荤菜，织夏仍然文静含蓄，吃相比夏华和绘秋好看得多。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这三个少年少女，要么会觉得这三人是情侣，要么会觉得这三人是姐弟兄妹，反正没人会觉得这三人是主仆，因为根本就不像。

这顿有鱼有肉的午饭花了夏华一百多文，因为这就是此时的物价并且还是京城的物价，别的地方更便宜，另外，夏华三人都没有喝酒，又省了银子，在古代，酒比鱼肉饭菜贵多了。

古代一两银子等于多少文铜钱呢？这个兑换比例就像后世的外汇，常常变动，并没有严格的、固定的数字，不同地区也存在地域差别。在眼下的明朝万历年间，一两银子约等于一千文铜钱。由于明朝对外贸易发达，出口丝绸、瓷器、茶叶等物非常多，海外各国向明国购买商品通常都是支付金银，大量白银涌入明国，就导致银子的价格逐年下降了，另一方面，华夏本土比较缺铜，铜是很值钱的，很多人把铜钱熔化做成铜器卖比铜钱更值钱，到明末时，一两银子能兑换的铜钱已经降到七百文甚至六百文。在眼下的万历年间，基本上是一比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