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情人雇佣凶手

苏瑾牢记沙桐的承诺，回到谯州，马不停蹄赶到专案组。

“一场生死搏击，死里逃生回来不休息几天，调整情绪，跑这儿干什么？”沙桐面无表情冷冷问。

“来讨债，许诺的事情忘了。”苏瑾提醒。

“逗你高兴，随口说说而已。”沙桐不以为然。

“你当我是小孩，我是认真的。”苏瑾板起面孔，嗔怒。“言而无信，也配做男子汉。”

我问清什么事，苏瑾抢先说了。

“我当你们发生矛盾，吓得一身冷汗。警察找对象不容易，不是感情问题，啥事都好办。”我圆场。

“我是专案组特情员，向我透露些案情进展不违背原则吧。”苏瑾请我评理。

案件进展还算顺利，证据链基本完整，个别环节需要补充完善。我表态，可以向内部特情员公布概况。

苏瑾得理不饶人，拉过椅子坐在沙桐面前。

“说吧，多么盼望案件早日破获，我也能恢复自由身。”

沙桐泡杯茶，正准备叙说案件进展。曹总监慌慌张张跑进。

“发生什么事了？”沙桐问。

“王大凤和鲁丽雅打起来了。”曹总监气喘吁吁说。

“慢慢说，不要急。”我让他喝口水。“说清缘由。”

陶莉好心办坏事。案件悄无声息没有破获，一拖就是几个月。曹总监提醒山里红度假村开业两周年。王大凤记挂陶天明迟迟不能入土为安。陶莉建议借山里红两周年纪念会，随便搞个小型追思会。仅限亲属和公司上层。

纪念会结束后，亲属和公司几个上层留下。主要追思陶天明创建公司的功绩和成就。谁知聊着聊着，追思会变成声讨会。王大凤打骂陶天明是当今陈世美，过河拆桥，忘恩负义。骂着骂着，牵涉到鲁丽雅。话不投机，两人不顾身份脸面，打起来。

曹总监知道问题的根源，案件没得到破获，陶天明的死因没弄清楚，凶手逍遥法外。解铃还须系令人。曹总监自作主张开车来到专案组救助。

“走，看看去。”沙桐当机立断。

我和苏瑾随行。

我们赶到山里红小会议室，王大凤和鲁丽雅的战争结束。也许大打出手，用力过猛，两人都气喘吁吁，皮外之伤。见到我和沙桐，不约而立，要求评理。

沙桐摆摆手，制止。

“案件拖延许久，责任在我。一来沙桐水平有限，不具备神探的高超侦破术。二来案件复杂性，需要抽丝剥茧，耽误时间。”沙桐慢声细语说。

“少说官场话，开门见山，凶手是不是鲁丽雅，把她拘捕不就了事。”王大凤吃灯草放轻巧屁。

沙桐没理睬，看看我，征求意见。案情在这里能否透露些。我点点头，安抚必须告知实情。

“侦破案件有它的程序和规律，就像白天工作夜晚睡觉，这是自然规则，违背这个规律，轻者身体不适，重者一旦生物钟混乱，生灾害病，得不偿失。”沙桐循循善诱。

“不要东扯葫芦西扯瓢，我们是平头百信，不需要懂得侦破要术。”陶二毛打断沙桐的开场白。“明眼人一眼看出的事，到你们警察变复杂了。鲁丽雅铁板钉钉，除她没第二个主。”

鲁丽雅冷漠的脸毫无表情，默不作声。

沙桐打开手机里的视屏，扩大投放到墙壁上。三维成型，案情推演。沙桐用光笔指着墙壁图文讲解：

“针对山里红疑案，谋杀陶天明，必须具备两个先决条件，一是动机，二是目的。”沙桐使用专业用语，为了听懂，他细化。“动机就是为什你要谋杀，两人结下什么仇恨，这种仇恨导致激发杀人的念头。目的好理解，谋杀仇敌对自己有什么益处。报仇雪恨，泄愤心中怒气。或者得到自己想要的好处。”

“说这些废话，等于没有说，好端端一个人被谋杀，她一定会有动机和目的。”不等沙桐开场白说完，王大凤不耐烦吼叫。“鲁丽雅就有动机有目的，明眼人一眼看穿，她的动机谋财害命，目的霸占凯丰公司。”

“知己莫过两口子，大哥大嫂同床共枕几十年，她最了解陶天明。自从聘请狐狸精，他的魂被勾引去。大嫂子久拖不离，狐狸精青春不饶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萌生谋杀的念头。”陶二毛随声附和，为王大凤摇旗呐喊。

沙桐不受干扰，就像老师授课，不间断往下说。

“公安历来办案原则，不放走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先是罗列嫌疑人，具备谋杀的动机和目的，一个不漏记录在册。鲁丽雅不会列外。”沙桐放慢语气，眼角的余光，看见王大凤陶二毛陶敏，喜形于色。他的话锋一转。“其余的，凡是符合上述两个条件也在我们视线内。比如王大凤陶二毛陶敏，还有丁晓慧……”

“你这个混蛋，七绕八绕，怎么把俺也绕进去。”王大凤陶二毛陶敏要冲上前，怒怼沙桐，被曹总监拦住。

“分析案情，沙警官和盘托出，说的都是心里话。泛泛罗列，重点选择。”

“王大凤久拖不离，陶天明软硬兼施，夫妻关系白日化。思前虑后，创业那段日子，起早带黑非常辛苦。现在有了家业，资产过亿的凯丰公司。却得不到享受。陶天明见异思迁，被一个非亲非故的女人，鸠占鹊巢。尤其陶天明王八吃秤砣铁石心，并答应付给损失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许让外人得到。火焱昆岗，玉石俱焚。于是产生谋杀的念头，然后同归于尽。”沙桐破解王大凤的心理。

“你小子当警察屈才了，应该报考曲艺剧团，当个评书演员。很会编故事。”王大凤讥讽。“不过，你说的不是没道理，老娘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后来想开了，和这种无情无义的人决绝不值得。自己的日子自己过，麻将馆里度日月，既轻松又快乐。”

沙桐接说。

“陶二毛也具备谋杀陶天明的先决条件。自以为给陶天明掩盖隐瞒矿难，便拿捏住他的七寸，以此威胁勒索。随着家庭开销增大，矿山捞油水难以满足日益贪婪的私欲。终有一天和陶天明撕破脸，亮出底牌。陶天明不得不打张100万的欠条。陶天明迟迟没有兑现。黔驴技穷，想出毒招。”

“我们是亲兄弟，血浓于水，能干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吗。”陶二毛暴跳如雷。

“利益高于一切。”沙桐回一句。

“即使谋杀陶天明，白纸条也不能兑现。”陶二毛反驳沙桐，他那种推理根本不成立。

“分家产，陶天明签字画押的白纸条，有法律效应。”

沙桐有理有据，他停顿片刻，喝口水。

“鲁丽雅逃脱不了嫌疑。鲁丽雅留学海外，处世的现实与她的想象大相径庭，天壤之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陶天明出现高薪聘请，鲁丽雅在艰难绝境中看到光明。虽有知遇之恩。但想到‘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听信圣言，二十年如一日，没日没夜拼搏，丢却青春，错失爱情，结果两手空空一无所有，还不如一个初中生。仅有几年打拼，执掌亿万级的公司。心理极度不平衡。鲁丽雅依仗对方痴情，本可以小三的身份登堂入室。但她患有严重恐男症，又失去生育能力。即使成为小三取而代之，也不可能长久之策。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一旦失去利用的价值，照样一脚蹬掉。思想压力心理扭曲，邪恶涌上心头。陶天明拿到离婚协议，也是她的结婚之时。合法夫妻，男人死去，妻子顺理成章成为凯丰的当家人……”

沉重稳重修养十足的鲁丽雅，泼妇一般冲上前，捽住沙桐的衣襟，朝他的脸上碎一口。

“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你也配个警察。”

王大凤抓住她的头发，拉偏架。

“沙警官真正的神探，他说出我要说出的话，我没有他那样的口才。精彩精彩。”王大凤欢呼雀跃。

陶莉插科打诨，无事操话。

“沙警官对我什么评价？不会也怀疑我是谋杀凶手吧”陶莉嬉皮笑脸。“我可是案发以后才回国的。”

不等沙桐搭话，苏瑾上前。

“陶董事长，我是谯州日报记者，请赐给时间，接受专访。”

陶莉看看她，会意笑笑，见过面。

“案件未破，家父尸骨未寒。新接手工作千头万绪，没心情也没时间和你们记者消闲。”

王大凤过来，盯视苏瑾一会，笑笑。

“我们又见面了，你长得有点像大闺女。”他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里面都是陶莉海外发回的照片，两相对照，她又摇摇头。“没有大丫头漂亮，莉莉在海边，自由女神像前的留影，潇洒靓丽。”

她健忘以前的事，被陶莉严重洗脑。

“伯母，还记得陶莉童年模样？”苏瑾有意问。

“记忆过去做啥，不堪回首。现在多好，老东西作死，莉莉接任凯丰，妈最放心。垂帘听政想问就问，烦躁进麻将馆多自在。”王大凤语无伦次，现出老年痴呆症状。

陶莉阻止。

“追思会变成扯淡会，早结束早好，瞎耽误工夫。”陶莉宣布散会。

苏瑾却兴趣正浓，回到专案组要求继续陈述案情。

“看不出语言技巧娴熟，抛砖引玉，引发不小震动。”苏瑾还是第一次夸奖男朋友。“老赵你认为怎么样。”

“恰到火候，敲打敲打也好，犹如一颗石子砸进池塘，泛起涟漪。那些人今晚不会睡安稳觉。”我也认为沙桐按照侦破案情的程序，抛出的开场白，大要好处。不要置身事外，手电筒照人不照己。在警方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涉案的都是嫌疑人。

“你们的第二步程序，收缩网袋，选择重点。侦破术语排除法，嫌疑人是否具备作案的时间，现场留下指纹脚印，可疑证据。”苏瑾看了不少侦破学书籍。

“万事万物都有规律，警察面对繁杂纷乱的案情，心中要有定数，临危不乱。”我对沙桐的进步由衷高兴，他已经成熟老练。

沙桐不知什么事引发他分神，楞怔片刻。

“现实的调查和学校老师教授的理论有些不符。”他突然说。

沙桐有见地的思维和独特思考，这是他成熟的标志。

“说说看，详细些。”我愿意帮他分忧解难。

“罗卡定律。上学时教授们反复强调：‘凡两个物体接触，必会产生转移现象（with contact between two items, there will always be an exchange）。其在犯罪现场调查中，行为人（犯罪嫌疑者）必然会带走一些东西，亦会留下一些东西。即现场必会留下微迹证。说的具体些，犯罪嫌疑人站过的所有角落，碰过的所有器物，留下的所有东西，即使他毫无意识，也会留下一个对抗他的沉默证人。不仅仅是犯罪嫌疑人的指纹和脚印，他的头发、他衣服上的纤维，他碰碎的玻璃，他留下的工具，他刮去的涂料，他留下或采集的血液或**。这些种种或者更多，都支撑着对抗他的沉默见证。这些证据不会被忘记，不会被某一时刻刺激而变得浑浊，它不会因为人证而消失。它是事实存在的证据。物理性证据是不会有差错的，它不会做伪证，它不会完全消失。只有对其寻找、学习和理解的人为错误，才会减损它的价值。’案发现场没留下微迹证，包括手纹脚印。陶天明的卧室除了服务员早上进来打扫卫生，没有任何人进过。大数据分析，全国N个老板死亡，属于正常死亡几乎是零。而非正常死亡100%。非正常死亡中车祸90%，余下自杀或他杀。陶天明突发性死亡（心肌梗死），法医诊断没有病因症状，不像心肌梗死。排除车祸，直觉告诉我，有可能……”沙桐欲言又止。

“有可能自杀吗。”我替他补充。

话刚出口，苏瑾暴跳如雷。

“你胡说些什么，请注意自己的身份，警察不可信口雌黄，涉及到被害人的声誉。”

我后悔，忽视苏瑾在旁边。沙桐找个借口。将苏瑾打发。

“证据链几乎共同指向一个目标，陶天明自杀可能性较大。”沙桐心里搁不住话，他继续说。“如果这种猜测成立，必须具备一个先决条件，现场不存在微迹证。”

“直到目前，案发现场不是没发现微迹证。你的猜测应该成立。”我鼓劲。

“现代科技日新月异，犯罪手段也越发高明。市面上有种神经毒剂，杀人后几分钟内伴随空气而消失”

沙桐决定再做一次空气检测，如果再没有发现微迹证，他的判断能够成立。

某大学新研制出一款空气检测仪，俗称：电子狗。能从空气中检测分辨出各种人的气味，准确度极高，达到95%以上。沙桐与空气监测站联系，技术人员带来电子狗，忙活了一天，分辨出有十余种人的气味，排除来过房间的人，有一种特殊的人体气味显现在荧屏上。就是说有一位不速之客进过房间。沙桐要求技术人员，尽量提供详细数据。技术人员说，从检测中看出这种气味较重，属于粗鲁人具备。比如喜欢重胃口的人，或者出体力易汗津的人。

“可以断定北方人吗？”沙桐问。

“这种气味与别的气味显然不同，气味的浓度远远高于其他指标。可以断定是个粗鲁彪悍性格野蛮的人。”

技术员从检测到的口腔气味，和身体散发的气味列出详细特征。沙桐又请国内顶级罪犯画像专家，根据这些资料绘画出几张罪犯画像。

我们正在忙的百亦乐乎时，陈局来电话，说周艳茹被**，交代出她雇佣凶手杀害陶天明。我们迅速赶过去，连夜提审周艳茹。

周艳茹得知调查组来到本省，不久会深入到谯城，她心神不定坐立不安。下班后独自一人留在办公室发呆，她学会抽烟，一只接着一支。秘书见到周副局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以为忘记关了，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周艳茹顿时火冒三丈。

“谁叫你不敲门就进来了！”

秘书一言不吭，迅速退出。

周艳茹知道自己失态，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也匆匆离开。

这座城市她待几十多年了，童年青年中年都在这里度过，一直没挪过窝。她的职位不高，依仗父亲的人脉，男人的地位，能够呼风唤雨。陶天明创业，她给不少帮助。事业一天天发展壮大，他看到房地产火热，并看中市中心一块地段。周艳茹抹不去情面，想方设法为他搞定。陶天明知恩图报，赠送一套三居室精装房。

心中有鬼，心惊胆战。巡视组进驻本省，她时刻关心巡视组的动态。她把陶天明约出来，问清情况。

“调查组到本省了，不久会深入到谯城。我心里发虚。”周艳茹诚惶诚恐

“调查组甭说到省里，就是来咱谯城，也没必要惊慌。咱们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死活不开口，神仙难下手。”陶天明表明态度。

“你给的那套房，都原封不动放在那里，我退还给你吧。”周艳茹还是不放心

“你说的什么话，给我的好处，我只反还个零头。放心吧，我会守口如瓶，即使自杀也不会出卖你。”

陶天明信誓旦旦，对天盟誓。

周艳茹阴沉着脸走进家，开始给妍妍做晚饭。

妍妍上初中了，长成亭亭玉立大姑娘。她很幸福有个美满家庭。十几年下来和爱人同床共枕，也产生深厚感情。特别丈夫发现她出轨，女儿不是自己的，依然原谅她。

妍妍还在上幼儿园的时候，一天丈夫突然接到老师的电话，说妍妍在玩时突然晕倒，送进医院。他再通知周艳茹，两人几乎同时到达。医生说孩子障碍性贫血，急需要输血。他催促医生快输呀救命要紧。医生说，孩子的血型很特殊血库里没有。眼光转向丈夫，你是孩子父亲吧，先抽你的血应急。丈夫卷起衣袖，血液抽出经化验，不是同类型，不能使用。丈夫呆了，一言不发坐在长椅上。不是一个血型，意味着妍妍不是他的女儿，他们不是亲父女俩。

周艳茹早出轨了，给他戴上绿帽子，而且怀上了野种。

丈夫推算时间，正是他们结婚后闹别扭那段时间。

陶天明正在监狱服刑。这么说周艳茹还有另一个情人？

内线消息告诉他，周艳茹去监狱探监几次。她的表哥是监狱长，安排单独会面。他想象出，两人谈到动情处，周艳茹感到愧疚，是她给陶天明带来灭顶之灾，以身补尝或许有些**。

周艳茹发现自己怀孕，迫不及待采取补救办法，她主动与他和好。丈夫故意回避，去党校学习，叫她谎言不攻自破。周艳茹也想的起来，他前脚踏进党校，她后脚赶来。同事们取笑他娶个狐狸精，非把他缠倒不可。给他们安排住招待所。

杀人不过头点地。女人卑躬屈膝，丈夫大度宽容也不想闹翻，满城风雨影响家庭。

两厢和好，丈夫原谅她，不再追究。周艳茹很感动。

现在大祸临头，上级找她谈过话，要她有问题主动交代。特别“回头看”。她更是惊慌失措。男人前程似锦，自己犯事，一定牵涉男人。陶天明虽然信誓旦旦，危急时刻，很难说不保全自己。最放心还是永远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