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 山花烂漫

余佩文他这样说后，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多年的战争经历让他对身边的人无比信任，同时也保持着很高的警惕。

这并不矛盾，这种信任和警惕是相辅相成的。在他们的战争生涯中，有过太多血肉袍泽叛变的例子，在那种艰苦的条件下，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别人怎么样，他们能做到的就是保证自己坚守底线。

是的，底线是不能逾越的。

每个人在最为困境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消极的想法，但有些底线却是不能触碰。

不过，余佩文还是有些不太明白的地方。他说：“刘三这个人是盗窃罪被逮的，卷宗我看过，不是什么恶性犯罪，不过是家里没钱花了去偷了。这几年在我们这里改造的很积极。更何况他现在已经刑满释放，还主动留在建设队伍里当一名工人。我想他没有理由去干这件事。”

说完，他又补充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杨立民没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挂坠一样的东西：“看看这个。”

余佩文接过来，仔细端详：“这是刘三的？”

“嗯，刘三先前说这个东西丢了。我看过现场，刘三喊出来的时候火怕是已经烧起来有一会儿了，可他却说是刚放着。还有，我看档案上说刘三一直都是农民，可他手上老茧却不多，肩膀上也没有茧子，这点不符合常理。”

余佩文问：“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立刻提审！刘三的背后，肯定还有大鱼。”

“好，我这就安排。”

当杨立民带着一个班的公安战士赶至刘三住处的时候，住处却早已经人去楼空。

他手伸进被窝，被窝里尚有余温。

“没走远，追！”

众人夺门而出，这时候只听见一声惨叫，众人循声追去，却只看到刘三一个人倒在了那里。

“快！送医院去。”赵勇等人立刻喊道。

杨立民上前，一摸他的脖颈，早已经没了动静。

他摇摇头道：“已经断了气。”

医生查看伤口后连连称奇：“行凶的人是个高手，精准地扭断了他的脖颈。”

杨立民目光如炬，刚刚捕获的一点线索现在又断了。

此时，距离医院三华里外的一栋屋子里，老皮子紧锁眉头。

尤鬼子一伙人围绕他聚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那里。

老皮子无疑是这些人的领导者。表面上，他是上海滩盗窃犯，但实际上他是国民党撤离前留下潜伏人员，代号“鹧鸪鸟”。

上海解放前夕，老皮子知道大势已去，为了能够保全身份，他故意犯罪，进而被捕进入劳改队。老皮子深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人想到在劳改犯中隐藏着一个

本以为没有人又有人找到了他，但在劳改队的时候，有一天却有人给他递来一个纸条，纸条上面只是简单写了一行数：“0402！”

老皮子赶紧把看后激动不已，他知道0402是自己的代号，而知道这个代号的人只有自己的上级。

看来，上级决定启用他了。

不久之后，他接到了命令，要想尽一切办法，破坏大坝建设工作。

老皮子本来沉寂的内心再次被希望的火苗点燃。

他开始周密布置，发展人员。先后策划了多起谋杀和纵火案件。

而这次将是最后一次。

老皮子缓缓抬头，扫视一圈众人后道：“刘三死了。他已经暴露了，那些公安盯上他了。我们不知道公安掌握了多少，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得把行动提前到今天！”

此话一出，众人神情严肃，不一会儿，四下便开始嘀嘀咕咕起来。

不用多想，他们也能猜测到最后的计划是什么。老皮子弄来了这么多的炸药，大坝即将合拢，显然是要炸掉大坝。

人群中的人各怀鬼胎，有的人觉得这事情闹得太大，自己难以脱身；有的则是想着趁机逃跑；还有的人，只是听说老皮子有诸多黄金作为经费，想要分一杯羹。

凡此种种，这才聚拢了众人。不过事到临头，他们想退却已经是不可能了。老皮子相貌精瘦，手段却很了得，练得一身好功夫。莫说是眼前这些人，就是再多几个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尤鬼子有些露怯：“这个，大坝上到处都是人，还有公安，我们不好找机会下手呀。”

老皮子阴冷一笑，说：“所以要靠你引开他们。”

“我？”尤鬼子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心里暗道不妙。

“到时候你就去投案自首，说是杀的刘三。把他们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我们安放炸药。”

“不不不。”尤鬼子连连后退，说：“我干不了，我干不了这事儿。”

老皮子却冷笑道：“由不得你了，我已经把你跟刘三的通信放在你床铺那了，不一会儿就会有公安去找你。到时候你怎么解释？说你是被我诬陷的？你觉得他们可会信你？”

尤鬼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老皮子带入一个圈套之中。他恼羞成怒，挥舞着拳头就要砸向老皮子，却被老皮子一脚踢开。

“现在逃跑，你还有一条活路。赶紧跑吧！”

尤鬼子没办法，只好遵照老皮子的话夺命而逃。他刚走后没多久，那边的公安战士已经发现了他。一阵刺耳的哨音响起，巡逻的公安战士便朝尤鬼子追去。

这边，见尤鬼子吸引了多数人的注意，老皮子低声呵道：“兄弟们，开始啦！”

几人将炸药放在竹筐里，上面盖上砖瓦块，朝着大坝走去。

一路上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因为大家都在忙碌着追击，谁也没想到这几个人是想要炸毁大坝。

走到大坝前，一个公安战士喝令他们干什么。老皮子着急上前，说是刚刚有人跑过去，杨队长让他们去追。

公安战士略有迟疑，老皮子快步上前，一把扭断了他的脖子。

他换上公安战士的衣服后，夺下他的枪，带着一队犯人朝着大坝跑去。

这一幕被路过的曹子建和姚远看在眼里，曹子建对姚远道：“你快去通知杨队长他们，我留在这里拖着他们。”

姚远没有多想，一阵小跑朝着营地跑去。

另一边，老皮子已经开始预埋炸药。

见此情形，曹子建当即拔出手枪开枪射击。老皮子也端枪还击，子弹你来我往，曹子建人不敌众，被老皮子一枪打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听到枪声的杨立民等人立刻赶来，老皮子想要引爆，却被杨立民一枪打中脑门。

……

半年之后，翠岭湖大坝正式竣工。

这是亚洲第一座连拱大坝，世界第二座。大坝为治理淮河做出了卓越贡献。

杨立民随后又跟随淮总修建了很多治理淮河工程。他亲眼见证了淮河从一条害人河，变成了一条造福流域的河流。

每年秋天，杨立民都会来到翠岭湖，这里不仅有他曾经战斗的痕迹，还永远埋葬着他的爱人。

曹子建牺牲后，被埋葬在了翠岭湖边。在这片开满山花的地方长眠。

杨立民会送来一束野山花，在曹子建活着的时候，他因为种种怯懦没有说出口，在她牺牲后，他每年用最鲜艳的山花表达自己的爱意。

年年岁岁，翠玲山山花烂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