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难道还有更可怕的

黑色的浓雾仿佛恶魔的翅膀，毫不留情的将致远吞噬到身下。

“凭什么要我走，该走的人是你！是你啊徐致远！你才是让整支筑梦队蒙羞的人。”

“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否则我只能认定，你是出于嫉妒才会这样对待我！别忘了你和我都是主力，你是所有人的手下败将，而我是实力强悍，并且能让整个球场沸腾的人！”

“主力”两个字刺痛了致远的耳朵，迷雾森林里郑昊乾腥红的眼神，隐约透出嘲弄。

“忙活了四年，就进一个球！还是对方球队出于同情心施舍给你们的。筑梦队队员，你们还要不要脸！”

就像从天边飘落的密雨，一道道狞笑的声音渐渐模糊不清，但却足以窒息了致远的胸口。

“不好意思，徐致远球手，你的身体各项素质下滑太过明显，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整，你好像越来越找不到自己原来的状态了。我想作为主力，你的运动生涯应该结束了。”

“您的意思是要开掉我吗？比赛在即，能不能让我打完最后一场再走！”

一度遁去的噩梦又卷土重来，致远握紧手指，胸口也紧紧一滞，一阵翻涌的血气差点从喉咙里呕出来。

“您知道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放弃吧！”…“徐致远，你有什么资格对一个比你优秀一百倍的人说放弃！”…“别再逞强了致远，放弃是最好的结果，你的队友们，他们更希望尽快出现一位能带领全队走出低谷的新主力。所以拜托你直接签字吧！”

那是何等悲惨恐怖的气氛，就像被一盆接一盆的冷水强灌一样，年轻的致远呆呆的僵立在原地。和郑昊乾不同，作为前主力的他，可从来没有成为过任何人关注的焦点。但即便他一直宁静如深夜，外面的世界却总是风起云涌。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就别做不合常理的努力了。即便不能打球，但身体还是可以慢慢恢复好的。”

“恢复好又有什么用？我已经不可能奔跑在球场上了。”

“不管怎么样，做人还是得朝前看啊。像我无论做什么都笨笨的，我从小可什么都学过，却都只会一点点。你，你比我聪明多了，我是真的很羡慕你啊。”与队友、教练相比，年轻的实习队医安慧娜与他之间的交集最浅，尽管她讲话向来是挑高音，但此刻却像个邻家女孩一般温暖明媚。

“你是真想拿着鹅蛋，让所有队友陪你一起退役啊！对了在告知你退役之前，我们已经找好了接替你的球员。就是那个最出色的替补李辰逸。”

“李辰逸…”致远的声音紧缩成一团。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丝光明。愈发清晰的光线中，徐致远慢慢睁开眼睛，恍惚间他看到窗前那道最耀眼的光芒里，站着一团朦胧的身影。

“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要不要跟单位告个假！”看着满头大汗，连嘴唇都被汗水湿透了的致远，致轩完全没有心思，用在打理凌乱到眼前的碎发上。

“不，我这就去上班。”

似乎很慌，但却还是及时合上嘴巴的致轩，呆呆的望着抱起大衣走到门外的致远。

“喂！明俊哥，是我，我都接你电话了还报什么失踪人口？你要是真的关心我，就别躲在电话里，买束黄玫瑰直接守在我单位门口不就好了…放心我会像年轻的女孩子一样，对你感激涕零的。”

公车中，执拗而纯朴的致远，早已深陷在如书海般浩瀚的二线队员个人资料名单里，偶尔他会稍微停一停，对着手机絮絮叨叨的说些无聊的笑话。

阴郁的天空迟迟没有放晴的迹象，曼妙的桃花透过敞开的窗口不时飘逸进来。

“正豪哥快过来，尝尝我侄子从海外寄回来的咖啡！”

战正豪和金华翰面对面坐进了光线昏暗的休息室里。

“见者有份，无论是同事还是球手，今天我请客，大家人手一杯啊！”趁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主教练不在单位），金华翰微笑着提起了大家最感兴趣的话题。从致远堵车到步入休息室的时间里，金华翰大概有四五次，故意提到了那份新成员名单。

似乎绝不容许自己出现丝毫的纰漏，进入休息室后，致远始终保持全面戒备的状态。

和新上任的主教练同聚一堂，实在是一件挑战三商的事情！就算是摔倒、打滚、受伤也完全没有流露出畏惧神情的教练们，此刻都在为尽量避免产生误会而努力屏息着。

仿佛考虑到自己现在的立场着实难堪，但偏又处于不得不说话的时机。心事重重的致远，最终还是道了句早安。

“怎么浑身上下都挂着彩啊？是为了向我们彰显他作为年轻人的热情吗？”

“那算什么热情？明明是斗志昂扬好吧！不过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收看与斗牛士相关的节目了！”

真是令人难以消磨的讥讽，虽然从实际状况看来或许真是那么一回事！

“我要是徐教练，就直接请病假在家里休息了。鼻青脸肿的像什么样子？是要向全世界宣扬自己昨晚挨打了吗？”

“可能那小子把这看成是逞英雄的表现了吧。”

“明明是粗鄙浮躁，却偏要走强势干练的路线！挨几顿打也好，他之前的眼界格局实在是太小了，完全不知道权威的重要性！”

或许在大家的心里都默默认为，这是最后一次参与到和徐致远之间的决斗中。看着他闪过走廊尽头的渺小剪影，每个人的冷嘲热讽都比以往任何时刻更加激烈。

“这也不能全怪他，可能他一直以为开除了郑昊乾，就再也不会见面了。”金华翰的快人快语中总是包含着像果实中的果核一般坚硬的真相。“对了正豪哥，我听说郑昊乾，他可一直没有按照调派的指示去二线队上班，该不会是还在跟咱们怄气呢吧？”突然，金华翰问起了从一开始就要问的那句话。

“华翰，你侄子带回来的咖啡可真好喝，别人就算了，明天我还能喝到吧？”

马上起身的战正豪，目光粗糙得就像一棵熬过亘古岁月的槐树。

“当然，这是战教练独享的咖啡，打包好都给您送过去。”

战正豪故意拿出安于现状的闲散态度来。经过短暂的交往，金华翰明白盟友并不是能被人轻易引诱的性格。但在越发不明朗的现状里，他们还真得扭成一条线，并牢牢纠缠在一起。

“喂弟弟！难道是在徐致远挨打前，胳膊就使不上劲了吗？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就让你们吃饱喝足后，再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飘飘洒洒的日光雨下，郑昊乾默默的站在训练场对面的广场里。

“为什么不能这样说，如果你也在训练场周围，一定也会有这份觉悟的！”郑昊乾虽然嘴巴在抱怨，但却还是笑容满面。

“是啊，昨天挨了那样激烈的一顿打，今天还有精神上班！要不是亲眼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走进训练场，我真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虽然明知弟弟们的描述并不是狡辩，但郑昊乾却不得不照实说。

“那需要我们现在，再去修理他一下吗？”

“现在就去？单凭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量，去单挑一个虚伪圆滑的人！其实这不是你们的错，是我事先太低估他的能力了！不过，比起故弄玄虚，我会让他知道按本能行事的好处！毕竟装腔作势一样的工作能力，已经让他失去了整个球队的信任，现在就缺更大的一把火！”

恬淡洁白的云丝在澄净的天幕中游荡，盛开的桃花纷纷洒落，被一阵风吹进郑昊乾的掌心。他仰视着天空，如此风和日丽的天气，用来忘掉忧愁那可是再好不过的了。

“昊乾哥，等我们妥善处理好后，会跟您重新联络的。”

“那我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不过要尽快，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郑昊乾冷冷的打量起那朵被他无意间揉散碾碎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