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这是您的旨意吗？

“亲哥，不管你对主教练有多厌恶，一会儿可千万别表现出来。尤其是在我们队医…”经过金华翰的一番“精雕细琢”，饱满丰盈的核桃开始掉了出来，又直接滚落到战正豪的手掌心。正捂着嘴哧哧偷笑的教练A身前，站着的是忍俊不禁的教练B，但他的双手却不如脸蛋那么善于躲懒。毕竟整个队伍只有他享有“最佳按摩师”的头衔。

“早安！华翰哥，正豪哥难得看到你们的关系这么融洽。”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慧娜便唐突的站到两位教练面前。

“大家可都是一个队伍里的老人物了，就算有矛盾，关系也不会生疏啊。是吧正豪哥？”

“当然了，我们早就约定好，要做一辈子的难兄难弟了。”

实在尴尬的无法接话，慧娜如樱花明艳的唇片渐渐流露出不谙世事的羞涩。

“对了华翰别光尽着我，你也吃啊。还有你们两个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待会儿好认真听会。”

周围的气氛实在是太荒谬了，或许过往的是非恩怨真的无法用对错曲直来诠释。

紧滞的咳嗽声不知是从谁的喉咙里强挤出来的，尴尬气氛浓密的大会议室里，一道空荡荡的影子缓缓映进复燃的阳光中。

紧接着，纤长的手指开始断断续续的伸向雪白的投影仪。想必致远就是要以这种轻柔且无声的方式将所有人的视线固执的扳向自己吧！

“今天跟大家简单的汇报下，我于昨夜决定下来的工作规划。”

“夜晚不要轻易下决定，再理智的头脑都会因疲惫变得不那么清醒。”与漫不经心的金华翰不同，战正豪呵气如兰的轻慢，瞬间俘获大批观众的目光。

“之所以拖延大家的会议时间，是因为致远的工作计划已于今早得到了局座的首批，主任那边也得到了允准。而你们中间的几位，恰好出现在两个办公室中的同仁，想必也是一致默许了吧。这就意味着在接下来致远的逐条解析当中，会听到极少数反对的声音。”

“不过为了球队能有突破性的进展，在接下来的比赛中拿到更好的成绩。还望各种踊跃发表见解！虽然从很大概率上讲，致远应该不会改变工作战略。也望各位多多海涵！”

致远的声音有轻微的沙哑，礼节方面却做得无可挑剔，想必他温柔的决定一定会更让人无法抗拒。

“经领导方面一致决定：首席教练金华翰和投球教练战正豪，以及在座的各位教练们会继续原职留任。原主教练庄雪松将以顾问的名誉身份，参与到球队的日常工作中，直至退休。”

瞬时，战正豪的眼睛瞪得滚圆，坐在身旁的金华翰也是一副惊异的神情。忽然，不安分的核桃从金华翰的公文包里掉了出来，重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接连不断的声音。

“这是谁决定的？局座、主任，该不会是你自己吧？”金华翰以一种完全不同于平素跟同事说话时的口吻，对徐致远率先提出质疑。看来最令慧娜忧虑的事情就要发生了，慧娜愣愣的看着一颗颗摔得分崩离析的核桃仁，目光几乎有些呆滞了。

“我刚刚强调过了，这份工作计划是经领导们一致认可的！”致远的双眸澄澈如水晶，虽表面凌波盈盈却不足见底，原来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致远了。但以他一贯的品性是绝对不会容忍欺瞒与背叛的。

“虽然我和战教练也很欣赏从前的主教练，但球迷们的舆论就完全不顾了吗？我们原班人马里总归要有人做出让步！”

“听金教练的口气，一定要让为筑梦队操劳半生的庄雪松主教练负责舆论，是这样吗？”

致远淡漠的声音使得慧娜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却令她的心脏阵阵刺痛。

“大家呢，你们就和金教练这么心有灵犀吗？”剧烈的哗然，让慧娜刚刚调整过来的呼吸再度震乱，她下意识的抓紧了衣袖，站在投影仪下的致远，则用明亮的手指轻轻安抚着鼠标。

“刚刚入职的时候，有人特地跑来跟我说队伍的气氛不太**。现在看来这说法完全不攻自破。我相信我的感觉不会撒谎，你们所有人都非常冷静、睿智、深沉、老练，甚至连动歪心思都能动到一边去！”兴奋的致远，双眼盈盈放光。

“在昨晚全体聚餐的时候，是谁带头说的，我绝不负责舆论，我只想端好自己的饭碗。要知道自私自利是人共通的本性，在对手暗算你的时候，你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你那位看上去最忠诚的朋友也是一致默许的。但一次次的默许，不就意味着在座的所有人都有即将出局的可能吗？”

从不主动制造矛盾中的教练们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就像没有完全脱去外壳的核桃，金华翰的唇片光洁，唇角却布满了凸凹不平的褶皱。

“现在应该只有我是真正不用承担舆论的人，可你们都身处嫌疑的漩涡。是浑水摸鱼方便，还是清水下饵方便，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不用我多作解释了吧。感情哪有利益牢固啊，在这一点上我和你们还算是有些默契，因为我的出发点也是先端好自己的饭碗。”

偷偷看了眼致远的眼色后，战正豪悄悄的把手伸向公文包，突然一道充满神秘气息的光照耀在他的脸上，斯文优雅的致远又巧妙的站到他身旁，阻止了他的某种意图。

“顺便再给大家植入一条温情提示吧，什么车牌号、各种卡片账号，这么隐私的话题，我希望昨晚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

“主教练，还是再说说您对球员们的分配计划吧？”金华翰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粗鲁的做派明显表露出对上司的不尊敬。

“别着急，第二条也是针对在座的各位，经过这段时间的摸底，内部矛盾远比想象中厉害。就请继续吧！我不会惩罚任何人的，毕竟连没有观念想法的孩子吵架都不好阻拦，何况是成年人？还是分门别类的这种。不过亚运在即，就将成绩当成唯一的武器吧。会打心理战却对棒球越来越生疏，传出去是要贻笑大方的！况且，当年还是做球员的时候，你们不是都比我厉害吗？”

“请等一下，您也将这样的事情汇报给局座了吗？不是吧！”人们心底的疑云渐渐升腾到紧凑的眉间，就在所有人都暗暗咒骂这个“不称职的家伙”时，教练C劈头来了这么一句。

简直是想将骤然降临到自己身上的福气丢掉。彼此对视间，金华翰和战正豪都露出轻松的笑容，不过出于礼节，他们也并不好说什么。

“这不就是尊重所有人的想法，保持原貌吗？你们都是什么表情啊？皮笑肉不笑，让我再次联想到了心照不宣的定义。还有你们最为关心的一条，关于开除球手计划，除了在上次小范围会议上毫无争议的李辰逸外，还有当时没有搞定的主力队员郑昊乾，不日他就将以教练的身份下投到二线球队。”

“他可是灵魂球手啊，是筑梦队的招牌，让谁出局也不能是他！”经教练C点破，战正豪的脸不由马上红了。

“你真的要将这么重要的郑昊乾踢出局吗？主教练你神经错乱了吧？”一向被动吃瘪的战正豪，说出口的话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只是想到上次的讨论会上没有定下来的事情，今天必须有个了结。况且以郑昊乾的性格，最熟悉他的战教练，以为他还能走多远呢？”

“你是在跟我玩游戏吗？白致远，郑昊乾去做平台主播，在队内并不是什么秘密，连续三年来，他可没有因为副业的缘故，影响到自己的主业！”凝神望着战正豪的金华翰又看向致远。

“连续三年本垒打优胜，却不是整个棒球队的优胜。难道这不是最好的说明吗？还是说筑梦队的每个人只要有本事，就都可以沿袭郑昊乾的风格，成为只重个人，枉顾集体，只夺眼球不夺分数的球星？”对于致远精心却不经意的一问，战正豪无法给出确切的回答，就连一旁的金华翰也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其实和李辰逸不同，郑昊乾还是有资质的，如果肯好好练的话…”又有人抗议道。

“我敢以人格担保，你说的这些绝对没有可行性！”致远迅速做了回答，大家更是非常吃惊。

“是否可行，作为新上任的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用眼睛看的吗？还是主观臆造的？”战正豪紧锁着眉头，咄咄逼人道：“庄主教练在位期间，就一定不会做这么搞笑的决定！”

会议正式结束，就连做了致远多年好朋友的慧娜，都开始觉得他的建议花哨不实用。

看来单凭聪明是完全行不通的，要想征服头脑灵活的人，就要比他更善于应变。只有读懂肉眼无法企及的细节，并拿出更加无懈可击的手段，才能做到对应且有效的攻击。想到这里一向喜欢超前行动的金华翰，急忙敦促战正豪给郑昊乾发了条含糊的短信。

“昊乾，听说你去走红毯了，恭喜啊。不过球队这边就没有那么走红运了。等你领完奖回队里就知道了。”

“算啦，回什么队里啊，你即将成为二线队的普通教练了，记得拿奖金请新同事吃饭啊！

窗外日渐染上嫩绿的树枝被一轮巨大的阴影覆盖。

低着头慢慢站到战正豪与金华翰跟前的致远，谦恭的脸上顿时浮起片片光圈。

“主任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庄雪松做顾问也不打紧，主教练为什么一定是徐致远？”

借着飘逸在窗纱间的阳光看主任，倒真有种鹤立鸡群的英挺。

“只是想让他发挥无限可能而已。主要是以目前的状况，我们可没有宽裕到邀请知名教练的程度。”

局座皱紧眉头，看向脚尖，殊不知崭新皮鞋内是一双青蛙似的脚，脚趾之间有很大的缝隙。

“非要外调，就不能内部升迁吗？”

“距离主教练最近的应该是金华翰和战正豪。不过据我所知，他们的支持率都还不到一半啊！你觉得这样的人能调动整支队伍吗？”一向有灵敏知觉的主任，脑子转得是惊人之快。

“那其他人呢？筑梦队也不是只有这两个人。”舒展开紧蹙眉头的局座，渐渐柔和道。

“你是指庄雪松吗？看似100实则是0支持率。这样的情况，完全不是近日才有的，已经持续很多个年头了。那其他人就更没有提起的必要了。”

似乎再也没有提出反论的余地，虽然筑梦队的知名度已经名落孙山，但却丝毫不会影响到郑昊乾参加F站当红主播年度庆典的心情。

“年度最红男主播奖的得主是：连续三年共获得169个本垒打的筑梦队灵魂球手——郑昊乾先生！大家鼓掌欢迎！”

“连续三年用顽强的击球率，撑起整支球队。这是广大网民朋友唯一感到欣慰的地方。”

风驰电掣般的掌声不绝而耳，干冰不断的从玫瑰色调的舞台周围冒出。

明亮瑰丽的灯光下变得渐渐耀眼的郑昊乾，整张脸看去比耍大牌的明星都要深邃浓烈。即便舞台下渐渐汇聚成荧光灯海，他也还是面无表情的杵在原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刚刚下凡来饱尝磨难的天使呢。

“我想对一直默默支持我，支持筑梦队的粉丝们说声谢谢。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们公开告白了。”泪水在郑昊乾的眼眶里打转，但不管怎么努力却都不会轻易掉下来。

“关于如何发表我的获奖感言，我心里是很矛盾的。因为我没有办法按照我手中的这份稿件，向那些利用完便将我轻易丢掉的人，说一声谢谢。也没有那么豁达的心胸，去接纳一个从认识的那天起就对我有偏见的人。”郑昊乾的神情冷漠，几乎没有一丝留恋。只是在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像个孩子一样错愕的低下头。

360摄影镜头里，一滴硕大的泪珠静静落向绮红的地毯。

“有句话如鲠在喉，就算势必会伤害很多人，我也一定要说，有筑梦队的球迷在，球手们才会有不断克服困难的能力，否则即便拿到出色的成绩，大家的脸上也会黯淡无光。”

舞台下的观众始终处于茫然的状态，就连主持人也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无比淡然镇静，但行径却比傻瓜还要丢脸的郑昊乾。

“我郑昊乾宣布就此结束棒球生涯，但我永远不会忘记筑梦队曾经带给我怎样的荣誉，也不会忘记光鲜靓丽的荣誉背后，我究竟都付出过什么！”

看着手机电视里，郑昊乾那张勾带着恶意笑容的脸庞，惊慌迅速攫住徐致轩的全身。

漆黑的夜色，从演播大厅中愤然冲出的郑昊乾，拼命的转动着方向盘，飘满车身的柳絮惊得四散曼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