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既然是秘密之所

“听说主教练换成了自己的亲哥后，徐致轩的水平简直是直线上升啊！”郑昊乾点燃一枝烟，吸了一口，连呼吸带烟雾一下子喷出老远。不等邓嘉勋回答，他接着往下道：“要说慧眼识人才，我可真是佩服张俊誉，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就能算计到未来的筑梦队会听命于徐致远、徐致轩两兄弟。对了，他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啊？”

“没有那么夸张吧，俊誉哥也是无意中看到他球打得比较好。所以就稍稍照顾了一点点。”

“真是这样吗？我怎么感觉这小子对我好像欠了点意思呢？”郑昊乾拿烟的手撑在下巴处，不等孙华霖和邓嘉勋解释，烟雾便从两兄弟的头发中袅袅升起。

“徐致轩毕竟是小孩，表现再好，在我们面前也不过就是个晚辈。况且战教练不是一向主张队内团结友善的嘛。”呛得连连咳嗽的华霖与面无波澜的嘉勋，紧张的交换了一下眼色。“对了昊乾哥，咱们都好久没有聚聚了，今天我请客，你和华霖哥就奉陪到底吧！”没有任何虚伪的客套，邓嘉勋的想法和语气就像挺拔的树木一样直来直去。

郑昊乾弹灭了烟灰，点了点头表示默许。

“不管你们两个醉成什么样子，我都负责安排休息的场所，毕竟华清区最大的酒店就是我叔叔的地盘啊。”

“竟将自己的亲叔叔描述成地头蛇，他要是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嘉勋和华霖之间的默契中有一股魔力，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快乐。

“我可不敢去了，说不定你们等下就会在这种地方算计我呢！”郑昊乾的话就像有明确方向和锐利箭头的球，此刻正以激烈的速度冲向球门。

“昊乾哥千万别误会，我爸说过，成年后的朋友都是靠酒结交的。”

听了嘉勋的话，郑昊乾笑得合不拢嘴。

一提到邓嘉勋的父亲，孙华霖首先想到的，就是频繁出现在新闻发布会中，那张不苟言笑的黑脸，想到这儿华霖也是乐得前仰后合。

“这么说的话，伯父的酒量一定很好吧。”华霖趁机揶揄道。

“只要有饭局，他就一定会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个。毕竟不论谁请客，总是我爸爸做东（身份最高）嘛！为了将邓氏酒文化代代传承下去，从中学开始，我每天都要陪他喝一杯。但现在可不行，为了亚运会我得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看来这两个人还真是很容易相处啊！谈起话来不会让人感到不安，也不会有任何禁忌。

“既然嘉勋也说了，一切都是为了亚运，我今天就不领两位弟弟的盛情了！”突然郑昊乾的脑袋里萌生起一种自认为很有意义的想法。“要去你们就自己去吧，叫上李辰逸和张俊誉正好还能凑上一桌。”

办公室

徐致远在拿起公文包的那一刻，低头扫了眼手表。沿华清区开往核心区的地铁就要停在站台上了，一旦错过这一趟，就得再等上二十分钟。就在致远迈开长腿大步流星的走向门口时，郑昊乾略有点驼背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徐主教练您好！这么晚了您才刚下班吗？”

“已经很晚了吗？我还真没觉得。倒是你训练结束了一个小时，还能出现在这栋大楼里，真是够努力的啊！”致远盯着汗流浃背的郑昊乾半晌，喟然长叹道。

“今年，为了能在亚运的赛场上一举拿下好成绩，就稍稍加了一点量。”郑昊乾悠然自得的抱着胳膊，正气凛然的感慨道。

“也就是说现在不光是你，你的队友们也都在训练场紧锣密鼓的加练呢，是吧！那战教练和金教练呢，他们也都在那里吗？”搞不清楚徐致远究竟意欲何为，但郑昊乾还是自圆其说道：“没有，是我一个人的想法，毕竟我是筑梦队的主力队员，一定要成为众队员中的表率。”

“原来我们的灵魂球手这么有榜样意识啊！我真的很希望你的表率，能在气氛低迷的队伍里发挥到应有的作用。”

刚刚攀谈时，致远的眼睛分明是温暖的淡棕色，此刻却散发出幽幽寒凉气。很想说些什么缓和僵持气氛的郑昊乾，又非常担心会因自己的疏漏触怒了其他人。于是他连忙降低了一节声音道：“谢谢主教练的赞许，我会继续努力的，那我就先回去了。”“刚进门就急着走吗？特地选择了一个所有人都不在队的时间，你的想法应该不仅于这一两句溢美之词吧。”氤氲逆光的窗边，徐致远的脸毫无生气，也没有丝毫表情。

琳琅满目的霓虹，大把大把的飘向人间。

灯火阑珊的餐厅里，金华翰悠闲自得的嚼着下酒的虾条。簇拥在身旁的教练们表面看去个个道貌岸然，一转身，便马上换成另一副嘴脸。

“前主力队员出身就能说明一切了吗？我可打听到了，徐致远那小子可没有什么像样的工作履历！”

“就算他比我们所有人都更懂棒球，但作为球队的主教练，应该还有很多管理方面的事情。你们觉得他那个犟脾气像是开悟的人吗？”

周围的确很喧嚣，但让金华翰焦心不已的却不是同事间的幸灾乐祸，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羞耻之心。

“不懂就不懂呗，反正棒球依然是球手们打！你们都跟着瞎操什么心啊！是给你们降薪水了？还是撵你们回家了？”

教练A随即看出了金华翰的心虚，原来一向雷厉风行的首席教练竟也有狼狈不堪的瞬间，这可真是太难得了！如果不趁此时机调侃一下他，怕是过这村就没这店了。“金主教练，您说这小子今晚敢来咱们这儿吗？”随即，教练A便挤眉弄眼的搭了搭金华翰的肩膀。

“就算是杯酒释兵权的鸿门宴，他又有什么不敢的！”“发觉到周围所有人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刚刚重整旗鼓的金华翰，立刻恢复成冷若冰霜的丧石脸。

“看着就不怎么样，也没有什么眼力价！就像不知道谁是筑梦队的掌舵人似的。”教练D无辜的耸了耸肩，顾影自怜似的插话道。

“人家毕竟是主任直接指派到队内工作的人，哪能像你们说的那么不堪！别忘了，在座的各位跟他可都是一线教练起步，他还没有你们年长呢，现在就已经从一线飞升到这个位置上了！戳别人短处之前，还是先反思反思自己吧！”

“算了，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净惹咱们金主教练生气。该喝酒喝酒，该吃菜吃菜！”教练A知道金华翰已经快到发飚的地步了，识趣的他连忙将话题拨回正轨。

“呵！是徐致远发来的消息，他说到了餐厅门口会给我打电话！”扯动嘴角的同一时刻，金华翰的眼神如针尖般抽凝起来。

“还真是难得！不过他清楚自己的定位，对大家也好。省得他一头撞进来，咱们还得耗费心气教他做人的道理！”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一定会来吗？”但凡有隙可乘，就必然少不了谄媚附和。

“为什么啊？”教练们一边鬼鬼祟祟的看着金华翰，一边小声交流着自己的看法。

“因为我们的主教练在这里，徐致远无缘无故开除球手犯了众怒，已经做回一线教练了。哈哈！”教练A用空着的一只手紧紧抱住了金华翰，手指不断加力。很快硕大的手掌便覆盖住他的半副肩膀。

“瞧瞧你那油腻的德性，可别说我认识你！”金华翰的眼色瞬间一亮，但又很快的暗淡下去：“玩笑归玩笑，说正经的，我早就厌倦垫底的成绩了，所以不管这个主教练由谁来当，我们大家都要精诚协作，争取早日恢复上一代人的筑梦荣光！”

“在家待业的时候，我的梦想就是能进筑梦队，当个保安员。要知道倒退到10几年前，筑梦队可是叱咤风云的战神啊！”

金华翰一眼就看出了大家的担忧，随即轻蔑的笑了笑。

“难道是我说错了吗？”

“郑昊乾！”

结实的肩膀略微颤动了一下，经过了一番思量与迟疑，郑昊乾这才将整个身体转了过来。

白嫩而略显瘦长的脸，如未成熟的郁金香花瓣般微微轻颤的唇片、深邃挺拔的鼻梁、在冷冽与妖娆间自由转换的眼睛。仿佛这不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而是一尊完美的雕塑，可震慑到郑昊乾的却并不是白致远的飒飒英姿。

“我其实…”就好像意外看到了自己不该看的某些东西似的，郑昊乾犹豫的低下头。

“嗯？”低沉的声音仍不急不徐的从致远的唇畔传来。

“我，我今天，其实是为了主教练您来的。”

“你是为了我？”郑昊乾轻声交代了自己的立场，眼神却在搜索着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太多关注度的致远。

“那个…开除球手的名单还没有最终确定下来吧？”相较过于洞察明锐的球手，致远更偏向于那些忠厚朴实的人。但出于职业惯性，他又实在按捺不住想要去了解郑昊乾的动机。

殊不知，致远的好奇跟郑昊乾预想中的好感是有区别的，或许是因为两个人拥有着截然相反的心机与气性，所以才牢牢的拿捏住了郑昊乾的动向，又不被当事人轻易察觉。

“我觉得只听教练们的一面之词，或许差了那么一点意思。毕竟我们球手才是一线队员，对于身边朋友的水平，我们的观察才是最直观的，而我作为筑梦队的主力，想必主教练您也一定有话要跟我说。”郑昊乾面露难色的迟疑了半晌，但很快便拿定了主意。

“你刚刚提出的观点，在我看来完全是一种必要，所以那份名单到今晚为止，我也只是做了初步标注。”

“初步标注吗？这么看来要走的人应该会很多吧。”郑昊乾一时拿不定主意，但最终还是被想揣摩主教练心意的想法占了上风。

“多倒不至于，毕竟亚运会就在年内，全员解散重组并不现实。”

“那就是开掉几个关键人物，起到一定的警示作用。是这样吧？”两个人相视而立，都不约而同的保持着沉默，片刻后，徐致远用肯定的语气回答道：“没错，但球员中的主力毕竟都是队内的脊梁，而且棒球最重要的又是考察团队协作能力，真是牵一发动全身啊。”

“所以我觉得还是由我来向您做详尽的解说比较好。”郑昊乾叹了口气。“常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其实我也很为难。可一想到一切都是为了挺进亚运会，总要有人做出些牺牲。”

不知怎的，每每注视徐致远那闪烁着星芒的双眼，郑昊乾的心情都会非常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