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１８章　巧计送信

在寨内前街中段有一幢别致的四合院，门前有四名持枪的土匪在站岗。四合院的主人就是六当家的刘玉柱和赵芝兰。这场劫难把二人紧紧地拴在了一起，共同的命运使他们惺惺相惜，赵芝兰像变了个人似的，也“乖巧”了许多，她不像以前那样，总和玉柱对着干，而是有什么事总愿意和玉柱商量着来。芝兰之所以这样，一是因为玉柱为她免遭麻小五蹂躏，竟甘愿落草为寇，让她十分感动。二是因为她清楚地知道，麻小五虽然放了他们一马，但一直想占有她的贼心还没死，弄不好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和玉柱一条心，早日逃出匪窝。她把这一想法和玉柱一说，玉柱本来就是假意投匪，便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不过，玉柱多了一个条件：一旦逃出匪窝就行夫妻之实。芝兰点头同意。不过她也附加一个条件：在匪窝期间，为掩人耳目，二人只能做名义上的夫妻。玉柱也只好同意。

当天，刘玉柱从“匪巢”回到家里，把玉强准备赎人、他和麻小五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芝兰。芝兰想了一会，道：“你今天在麻小五面前表现得很好，这样就打消了麻小五对我们的疑心。再个说，你不愿意回去，注定这场交易不会有结果！”又道：“我们逃出匪窝的日子不远了。”

玉柱一惊道：“何以见得？”

芝兰分析道：“玉强赎人是假，攻下虎峙寨、剿灭麻小五是真。”见玉柱一脸懵懂，便又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正苦于没有破寨良法。我们正好可以做内应，打开寨门，来个里应外合。”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玉柱对芝兰刮目相看，点点头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做内应得和他们约定动手的时间、地点和行动暗号，麻小五把寨防守得如此严密，我们咋与寨外取得联系？”

芝兰开动脑筋，略有所思道：“联系和计划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

玉柱听罢，惊得不住地赞叹：“原以为夫人是女流之辈，想不到你还有这么高的见识与智谋。玉柱佩服，一切照办！”

芝兰叹口气道：“少拍马屁！再不动脑筋我们就没命了，急中生智呗！”

第二天中午，刘玉柱依计宴请麻小五。刚开始，麻小五不想参加，但听说是女主人赵芝兰亲自下厨做菜，便欣然同意。他特意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扎上一条紫色头巾，把生疮的头裹得严严实实。独眼师爷隐隐约约感觉到刘玉柱要耍什么花招，不放心，便带着两个随从也一同而来。

宾主落坐，麻小五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又看到秀色可餐的赵芝兰，哈喇子流有半尺长，正想动筷大快朵颐，师爷唯恐菜里下毒，悄悄用脚碰碰他。麻小五顿时明白过来，正色道：“老六客气了，今天家宴，你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玉柱道：“承蒙大当家、师爷不杀之恩，又给兄弟一把交椅坐，今天略备薄酒表示谢意。我先干为敬。”说罢便把当面的酒一饮而尽。

麻小五见玉柱如此客气、真诚，才把一颗悬着的心放进肚里，放心地大吃大喝起来。

此时正赶上赵芝兰上菜。赵芝兰讨好道：“大当家的、师爷能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不知今天炒的菜合不合大当家、师爷的口味？”

“合、合，正合口味，弟妹手艺不错，尤其是这个熘肥肠肥而不腻，真是烧到家了。”麻小五嘴里含着菜，说起话来还喷溅着菜渣，“弟妹快过来一块吃！”

玉柱急忙制止道：“咱山东、河南的规矩女人不上桌。”

麻小五道：“哪有那么多规矩？在这我说了算，弟妹挨着我坐！”麻小五说这话就是想亲近赵小姐。

赵芝兰道：“大当家的就是开明，对我们女性一点都不歧视，就冲这一点我也得敬大当家的一杯！”

麻小五“嘿嘿”笑了笑：“好！我就喜欢和嘴甜的女人一块喝酒。”

几杯酒下肚，气氛变得轻松、活跃起来。

赵芝兰对麻小五是百般感激和恭维，夸得麻小五有点飘飘然起来，又干了好几杯。

玉柱听着都觉得有点肉麻。都说女人心情和脸色比翻书还快，玉柱这回真的信了。作为名义上的丈夫，玉柱脸上有些挂不住，刚想发作，见芝兰一个劲给他使眼色，玉柱顿时从现实回到角色中来。按照事先的计划，他们必须把麻小五喝到尽兴。

二人轮番敬酒、劝酒，麻小五来者不拒，一会儿便神志恍惚起来。师爷几次想制止，麻小五根本听不进去。

赵芝兰也装着喝醉的样子，故意猛地碰一下麻小五的头。

“咦唏——”麻小五一边捂头，一边疼得尖叫起来。

“请大当家恕罪，我不是故意的。”赵芝兰装着很害怕的样子，慌忙赔罪，并关心地问道，“大当家的头这是怎么了？”

麻小五咧着嘴说道：“你们刚入伙，不知道内情。再说你们也不是外人，告诉你们无妨。”就把得恶疮久治不愈一股脑全都说了。

赵芝兰仔细查看了麻小五头上的疮，诚恳地说道：“俗话说，病怕无名,疮怕有名。你得的这个应该叫做‘黄水疮’。但大当家的不要怕，今天遇着我，这个病算好了一半。俺家是中医世家，家父在世的时候治愈过不少这样的病，我也得过其真传，如果大当家信得过我，我愿为大当家的治好这个病！”

麻小五顿时眉开眼笑，喃喃地说道：“你当真能治好我头上的疮？”

“确有把握！”

师爷用怀疑的口吻道：“我们找了上百名医，几年都没能治好，你能治好？”

“俗话说，单法治大病。我藏有祖传的方子，行与不行让事实说话。”

麻小五见到救命稻草，许愿道：“你要是真能治好我的病，你们两口子高官得做，骏马得骑。说吧，你想要点啥？”

“俺啥也不要！前几天冒犯大当家，大当家不但不计较，反而还以德报怨，小女子无以回报，那就用我的医术为大当家治好病，就算是对大当家知遇之恩的报答吧！”

麻小五心花怒放，言道：“你的嘴真甜，话真中听！”

师爷道：“都用些啥名贵药材？就是龙肝凤胆我们也要找到。”

芝兰道：“不用。我用的这药遍地都是，只是污秽不堪，怕大当家嫌弃不用！”

麻小五道：“只要能治好病，就是屎我也敢往头上抹。”

“正是！”芝兰一本正经地道，“这副药学名叫‘谷道渣’，俗名母猪屎，需要焙干弄碎，用鸡蛋清调和，一天上药一次，三天止疼止痒，十天结痂，不出一月准好。”

麻小五脸上的麻子开始泛红，恼羞成怒道：“你竟敢戏弄老子？”

芝兰、玉柱吓得立马跪倒在地，芝兰哆嗦着道：“就是借我一百个胆也不敢啊！俗话说，一药一性，百方治百病。大当家的用了如果不见好，再治小女子的罪不迟，到那时小女子甘愿引颈就戮！”

师爷对麻小五耳语道：“以前我好像也听说过，你想啊，猪吃那么多脏东西而不得病，说明其排泄物确有杀菌作用。”他转过脸来和颜悦色道：“二位快快请起！你们能为大当家着想，大当家自然不会怪罪你们。就按你们说的，我们回去先试一试，好了自然奖赏你们，如果不好，到时别怪我不客气。另外，你们的嘴都给我放严实点！”

“一切都听师爷的！”玉柱点头像鸡叨米。

宴席不欢而散，麻小五、师爷气呼呼而去。

玉柱后脑勺直冒凉气，呆呆地说道：“好悬啊！你这个法子能灵吗？”

“看你说的，没那个金刚钻，咱也不揽那个瓷器活啊！”其实说这话时，芝兰心中也没百分之百的把握。

两天后，师爷带着五根金条过府感谢，说大当家自从用药后，头疮明显好转，不疼不痒了，而且黄水少了许多。

芝兰推辞不要，道：“一切都归功于大当家的造化。”

师爷道：“都是刘夫人的医术高明！大当家特意吩咐，前几天有所冒犯，还望刘夫人原谅。”

“师爷客气了。”芝兰道：“只要能医好大当家的病，小女子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敢问师爷，大当家的患处有何异常症状？”

“听小五说，好像有点麻木。”

芝兰装着恍然大悟的样子：“这症状说明还缺少一味药引子啊！”

“什么药引子？”

芝兰略有所思，道：“紫花地丁。清热解毒，专治恶疽。采过来捣碎，与谷道渣混合使用，保证药到病除！”

“寨里药店可有？”

“得用活的草本才行。”

“哪里有？”

“寨外坟地就有。”

“那就派人取采。”

“恐怕派的人不认得。”

正当师爷为难之际，玉柱插言道：“记得小时候得疮，常采这东西用。如果师爷信得过俺，俺愿意出寨采集。”

芝兰唬起脸道：“你出寨不合适，你刚入杆不久，谁信得过你？要是一去不回咋办？”

师爷虽然心里担心，但嘴上却说：“玉柱现在是六当家的，大当家对他十分信任。如果让玉柱去不是不可以，但我做不了主，须经大当家的同意才行！”

芝兰趁热打铁：“说实话，玉柱当初入杆就是为了俺，俺现在愿意作为人质留在寨中，如果他不回，就杀了小女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师爷心中一丝疑虑似乎打消了，他略有所思，道：“好吧，我这就去请示大当家。”

由于芝兰死活不要金条，师爷只好原封带回。第二天，师爷又来了，说大当家同意派玉柱出寨。并进行了周密的安排：一是利用天黑出寨，采到紫花地丁后，天亮之前撤回。二是增派两名帮手，以防遭遇不测。

麻小五之所以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其实他是包藏着祸心的——他特别授意那俩帮手，一旦采到紫花地丁，就立即把玉柱干掉。他隐隐约约感觉到玉柱有出寨送信的嫌疑，杀了他不但可绝了后患，而且可顺理成章收赵芝兰做压寨夫人。

出发前，芝兰把事先想好的破寨方案说与玉柱，道：“你千万要记住，见到红枪会首领和玉强，让他们依计行事。”

“那俩帮手肯定是麻小五派来监视我的，咋甩掉他们？”

芝兰想了一会，道：“故意让红枪会将你们一网打尽，让红枪会控制他俩。”

玉柱佩服地点点头。

芝兰最后特别吩咐：“成败在此一举，你要千万当心！”

当天晚上，在师爷的安排下，玉柱和两名帮手带上短锹、袋子和手电筒来到寨墙西北角。师爷突然命人对玉柱进行搜身，道：“六当家的你不要在意，为了避嫌，按规矩得查看一下你的身体状况。”但什么也没搜到，师爷这才将其缒墙而下。三人越过“海子”没走多远，便被红枪会巡逻队员逮了个正着，因为玉柱拌了一脚弄出了响声。那两土匪帮手对玉柱埋怨不止，到死都不知道这是玉柱故意摔倒的。

三人被五花大绑推到李坛主面前。玉强也在场，一看是自己的哥哥，又惊又喜，命人赶快松绑。玉柱递了个眼色，玉强明白其意，屏退左右，又把抓住的那两个土匪帮手押了下去，大帐内就剩李坛主、二师兄、三师兄五人。玉强道：“现在都是自己人，有啥话你就说吧！”

玉柱道：“我和赵芝兰知道你们正为破寨发愁，于是定计出寨给你们送来破寨计划。”接着，玉柱凭记忆背了起来：

农历三月二十，即明晚九时，请红枪会派一哨人马悄悄潜入寨内村西头祠堂院内，到时我可率人接应。迅速干掉西门卫，引导红枪会由西门悄悄攻入寨内，直捣麻小五老巢。可采取同样的方法，打开北寨门。里应外合，寨则必破。具体行动细节还望红枪会首领定夺。

李坛主听罢暗暗惊奇，道：“里应外合，竟和我们想的不谋而合，我们正愁没有内应呢，这不现在有了，真是天助我也！”

玉强听罢则脸色陡变，大声道：“刘玉柱，麻小五的六当家的，收起你这套把戏，你说计划是芝兰想出来的，她一个女流之辈怎能想出如此妙计？寨内防守十分严密，你怎能顺利出寨而不被发现？想必是和麻小五串通好骗我们的吧？”

玉柱大呼冤枉，把自己为保护赵芝兰假意投敌，与赵芝兰定计给麻小五治头疮，赢得其信任出寨，明为挖紫花地丁，实为送破寨计划一五一十全说了，最后发誓，如有半点虚言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玉强这才信以为真，但他不便说出，看看李坛主，那意思是让李坛主定夺。

李坛主道：“你是忠义师兄的哥哥，你刚才所说不像是假的，我们就信你一回！”

玉柱忙不迭地道谢。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在此不便久留，天亮之前必须赶回寨内，要不麻小五会起疑心的。另外，赶快派人到地里挖些紫花地丁，我好回去复命。”

李坛主和几名师兄及玉强商量一阵，觉得玉柱说的话可信，决定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破寨。他们对破寨计划重新进行了修定，对接头暗号和进攻发起时间等作了修改。并将修改后的计划告诉了玉柱。

李坛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玉柱：“你们出来三人，如将另外两人也放回，说出你们被红枪会俘虏过，麻小五必起疑心。如果只放回你一人，麻小五问起另外两人怎样圆谎？”

玉柱道：“就说他们二人被你们逮住不就妥了。”

坛主道：“不妥！麻小五心里肯定怀疑，那你怎么就没逮住？”

玉强略有所思，道：“要想骗过麻小五，我们必须演一出苦肉计。”接着，他把计谋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黎明时分，刘玉柱和另两名由红枪会会员装扮成的土匪准备逃回寨中。玉柱身上背个袋子，里面装有玉强连夜派人采集的紫花地丁。三人顺利潜入事先约定的北墙下，玉柱用手电筒灯光与墙上的土匪取得联系，土匪放下梯子，玉柱正准备登梯而上，突然不远处枪声大作，有一小队红枪会会员打着火把，一边打着枪，一边叫喊着“抓奸细”朝这边冲来。玉柱奋力攀登，只听他“哎呀”一声，一颗流弹好像伤到了身体。其实，流弹并没有伤着玉柱，胳膊上的伤口是事先用烧红的**烙的。两名“土匪”在登梯过程中都被流弹击中，“命丧”梯下。红枪会员最后抢走了“尸体”。

当伤痕累累的玉柱把冒死挖来的紫花地丁交给麻小五时，麻小五大为感动，安慰玉柱一番。当玉柱提到两位跟随他的弟兄被打死时，麻小五道：“这怎能怪你呢？你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