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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六博

小说:烈焰汉魂 作者:万村 更新时间:2025/1/12 18:08:47

晨光熹微,轻柔洒在如燕尾般的飞檐上,未央宫在阴影中沉默伫立。宣室殿外,田蚡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内心的忐忑。

支呀一声,殿门开启,博山炉中的涎香翩然而出,将皇宫大殿的肃杀气息略微冲淡了几分。

丞相为三公之首,依律可着履进殿面见天子。此刻田蚡忙双手紧握着笏板,微微低头,随谒者跨过门槛,步入殿内,见刘彻已于座上,正全神贯注对着侧方案几上髹着黑漆、象牙镶框的六博棋盘凝神聚思,对田蚡的到来似乎丝毫未觉。

“臣田蚡参见陛下。”田蚡站定于天子前方施礼,朗声道。刘彻方才抬首起身以示回礼,随后,两人分君臣位坐了。

“不知丞相与诸卿商议结果如何?”

“陛下,匈奴此次南下,规模之巨、边城损失之大,实属多年罕见,马城更是沦为一片废墟,城中原有百姓三百余户,男女老少共计一千六百余人,再加五百守军,皆被匈奴杀戮,骸骨遍地,惨不忍睹。城中粮草储备,本可供一城守军半年之需,亦被洗劫一空,颗粒未留,马苑的军马……”

刘彻打断田蚡,“丞相所言之事,朕已知悉,今日朕只想知道,倘若匈奴如此屡屡再犯,诸位公卿有何应对之法。”

田蚡忙道:“回陛下,臣与千石以上官员商议整日,众皆觉得此次匈奴南下寇掠,固然是残暴凶蛮到不可理喻,但……如若不是那王恢因贪念军功,出此马邑设伏的计策,背离了高祖、先帝与匈奴和亲岁增之约,事也不至于斯。”

殿内只君臣二人,田蚡又身为国舅,说话不由得大胆了一些,尽管他知道面前的天子并不想听这个。

果然,刘彻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和亲岁增之约?高祖之意,原本就是权宜之计,并无永生永世的承诺,况且,那约定本就是匈奴以兵强行武力霸凌之事,今汉强盛,为何就不能以武力报复,重新拟定往来之约?”刘彻看向田蚡,见其欲言又止,便转过话头道:“也罢,王恢已死,以后休要再提马邑之事。”

“谨遵圣命。”田蚡忙拱手,他原本就是有备而来,知道天子征伐匈奴之志甚坚,寻常话术皆不能动摇,于是思谋着用鬼谷捭磕之术,**人心中更大的恐惧来转移天子的勃勃雄心,最终达到与匈奴罢兵交好的目的。“陛下,臣等深知匈奴之患,但陛下可曾想过,敌不仅在外,更有在内者,而且,内敌之忧更甚于外敌。”

刘彻微微皱眉,并未发一言。

田蚡续道:“当初始皇海内一统后,大军北拒匈奴,南征南越,关中空虚,以至弱干强枝,天下逆民趁机行不轨事时,竟然无力威服,最终败亡。当下,七国之乱过去并不久远,流民啸聚山林者亦众,还请陛下宜将精力置于国内,以雄兵固守京畿三辅,方得使大汉根基稳固。至于那匈奴,原本就是一些游牧的松散部落,其对汉地边境的寇掠袭扰,相比之下都只是疥藓之疾,实在是不足为虑。汉室若能与单于及各部贵胄达成和议,继续高祖,先帝和亲之策,许以财帛通商之利……”

田蚡铿锵声声响彻殿堂,愈说愈是畅快,原本惯常有点佝偻的身躯也异常的挺直了许多,角落里的铜漏滴答作响,也似在与其话声应和。

刘彻有点困惑的看着田蚡,渐渐的,其人话音就似在自己面前转了个弯,往上飘去了天际,再没一个字能进入耳内。他讶异朝中群臣人多数众,却整齐划一得竟似只有一人在思虑策谋一般,而又与自己的期待相去遥远。这帮老臣是帝国最有智谋的人,但他们的视野似乎从未超过三年之后,仿佛当下所历之事,便是永久,浑然不知环境、气数无时无刻不是在异变中。

见刘彻半天没有言语,田蚡意识到气氛的异样,忙停住了话语,看向刘彻,神情显得疑惑且无辜。

“丞相认为秦二世而亡是因为精力向外,对内威服不够所致?”刘彻问道。

田蚡硬着头皮道:“臣以为,正是。”

“那么,丞相认为,始皇何以能击败六国一统天下?”

“应是秦历代君王励精图治的结果,非始皇一世之功。”

“奋六世余烈,一百多年呐!”刘彻不由自主感叹了一句,紧接着又反问道:“秦难道没有流民?那巴蜀、义渠归秦不久,难道就没有反心?朕倒是觉得,秦得天下之因,恰恰就是因为秦君无论何时都念念不忘东出,待到时机成熟便举国之师征伐六国,许以有军功者爵位田地,重罚止步不前者。此策让将领士卒、生民黎庶皆有盼头,上下同欲同心,所过之处直如重铁犁地,六国之人望秦人而胆寒,最终,不但巴蜀、义渠,天下人皆以能做秦人为傲,这才是始皇能成不世之功的原因。”

田蚡一时语塞,他感觉到今日刘彻讲话的语气与平常不太一样,显得有点咄咄逼人。

刘彻专注的看着田蚡,似要读透人心一般,半响,突然笑道:“满朝公卿,面对匈奴百般折辱都不愿动兵戈,不就是求一个安稳吗!”

这句话已是不给丞相留一丝脸面,田蚡顿时面生愧色,心念电转,寻思如何应答。

“楚人不想安稳吗,燕人、齐人、赵人不想安稳吗?”刘彻却不给田蚡辩解的机会,语气开始愈加强硬,似有虎啸龙吟之势,“长平之战中的赵人降卒难道不想安稳吗?但白起给了他们什么?四十万人,便是赤手空拳抗争,至少也能活个五万十万出来,结果呢,被人活活掩埋,全成黄沙枯骨,那可是赵国一代青壮啊。丞相是智者,这种事可不是特例,不用我一一列举了吧。”

“陛下圣明,但诸夏间之争,皆是皇冠体育投注:之人,这与汉匈之争不可同日而语。华夷自古不同属,泾渭分明,胡人只是贪财,断不敢觊觎华夏土地。”田蚡终于理清了思路。

刘彻左边嘴角微扬,显得有点不屑,“方今之世,汉之外尚有匈奴、西域、南羌、西南夷……与先秦七国相互攻伐并无二致,只是地域扩大了数倍而已。当年那个在丞相府与公孙弘斗嘴的胡人,虽是粗蛮,但也有质朴见识,其言飞禽走兽,无不随时随地都在生死相搏,目的就是只求一个活着。其实人之于世,乃至天地万物,又何尝不是如此!面临强敌,畏惧与逃避不但于事无补,更会增加对手行动的胜算。

“华夏千万国,如今皆为汉人,旷古未有,如果合为一体后就是为了方便胡人掠夺,方便汉地资财进贡胡人,大汉岂不是成了贱奴之属?那海内一统意义何在?汉室又以何德行立于天地间?不需三十年,只怕又是群雄并起,百姓再无宁日。”

田蚡已然哑口,事先腹中准备的诸多说词,竟都不知如何说起。

“汉匈之间必有一战。此战不但是扬大汉之威,使四方蛮夷不敢小觑,更是震慑国内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凝聚人心之举。单于自称撑犁孤涂,意为天下之主,朕迟早要告诉他的就是,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对了,朕还要留字后人,照此砥砺前行。”

田蚡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外甥,渐渐意识到自己之前也许犯了一个常识上的错误:刘彻虽刚过弱冠,但全然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样能够用鬼谷之术驾驭或说服的。田蚡悄悄追忆刘彻登基前后的变化,内心不禁又有万千感概:是啊!他幼年时就是一个颇有主见,甚至还有一点血性的孩子,如今贵为天子的他,又岂会任由自己的意志受制于人呢!

“丞相先且请回吧。”刘彻已不愿再谈,下了逐客令。见田蚡起身告辞,慢慢退出殿堂后,刘彻又将目光转向了侧方的六博棋盘。棋盘上双方枭棋都在帅位,只十余枚散棋在棋道上错落交织,默然半响后,刘彻伸手将己方六枚散棋拿起捏在手上,抬步向大门走去。

跨出门槛的刹那,六枚散棋顺着刘彻指尖滑落,蹦跳着隐入门后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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