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苦肉计

“那个贼已经到了上海？是他杀了李杏滋，盗走了黑铁盒子？他是谁？”

王利发目光直视我，表情平静地回答：“尤一刀。”

尤一刀？买疙瘩！不可能。

我吃惊得下巴险些掉地上。

“发叔，绝无可能！你没见尤一刀被斧头帮打成那样子？半人半鬼的一张脸，还瘸了一条腿！你肯定弄错了。大错特错。”

王利发依旧平静地说道：“小刘，你在茶楼里听书，没听过苦肉计的故事么？”

苦肉计？三十六计之苦肉计谁没听过？当然听说过了。

说书的讲，人不自害，受害必真；假真真假，间以得行。童蒙之吉，顺以巽也。也就是说，骗子摸准了世人的心理，自己打自己一顿，装惨卖苦，像骗小孩一样蒙骗敌方，牵着敌人的鼻子走，从而达到目的。

其中最有名的便是赤壁之战的故事：用奇谋孔明借箭，献密计黄盖受刑。

周瑜痛打黄盖一百军棍，打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几次晕死过去。然后黄盖的好友阚泽，带着黄盖早已写好的投降书，前去曹营诈降。曹操在对方军营也有密探，知道黄盖险些被周瑜打死，所以深信不疑。

不久，曹操又接到蔡氏兄弟的密信，说只要见到插有青牙旗的船只就是黄盖来投降了。结果在赤壁一战中，黄盖引火船冲入曹营，大江之上一片通红，把曹操用铁链连起来的几千条战船烧成灰烬。

猛地油！难道真像戏台上周瑜唱的那样：“斧头帮痛打尤一刀，乃计也。”？

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不可能，把头摇成拨浪鼓，

“发叔，我不相信。

当初斧头帮跑去沧州找尤一刀，向他要人皮藏宝图。而尤一刀并不知道李杏滋和他娘被杀，人皮藏宝图被盗。因为交不出藏宝图，斧头帮才把他打成残废的。

后来他慢慢打探，才从一个河北大城来的病人那里知道李杏滋被杀的事情。然后又等了这么多年，一个赖头行脚僧传给他黑铁令，总舵主有令要他来上海，他于是才来到这里。

因为与我爹和我娘是旧相识，我姥爷王纯元又是黑铁长老，他才来我家跟我们商量寻找人皮藏宝图的事情。

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怎么可能是他杀了李杏滋和他娘，盗走人皮藏宝图的黑铁盒子呢？

会他那样刀法的江湖上大有人在。如果只从杀人的刀法推断，就说人是他杀的。未免太牵强附会了。

所以我不相信。”

王利发撇了撇嘴，说道：“小刘，你刚才所说的事情经过，不过是尤一刀的一面之词而已。他自己讲的就是真的么？你凭什么相信他的话呢？”

“发叔，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呢？”我反问道。

王利发笑了笑，“好吧。那我把事情的经过从我的角度讲一遍。然后请你自己分析判断，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好不好？”

“慢着，发叔，有件事我还忘了问你呢。”

“哦？哪件事？你问吧。”

“当年你在棺材铺用鬼魅拳鬼影脚打败了张千、宋万和几个武师，然后用流星夺命索把他们吊在房檐上变成一串玉米**。在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以你这样神鬼莫测的武功，为什么不去找史同春给仙姑报仇呢？他才是罪魁祸首啊！”

“问得好！”

王利发和吕凤仙齐声赞道。二人互相望望，相视一笑。解释道：

“你知道飞龙镖局有几十号人要这个营生吃饭呢。我们都不懂镖局的业务和规矩，如果杀了史同春的话，镖局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呢？

我们不杀他，是因为他是个镖局的行家，懂得经营。可以让武师们保住这个饭碗，继续做生意，养家糊口。

小刘，杀一个人或者不杀一个人，除了仇恨以外，还要看他有没有利用价值。

你以后慢慢就会明白，如果该杀的人有利用价值，不妨暂且留他一条狗命，先用他做事情。把仇恨埋在心里，等他事情做好以后，再取他狗命不迟。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也有这层意思。”

“哦。我明白了。”我点点头，“发叔，我还有个事情要问你。”

“你问吧。”

“从我睡棺材的停尸间到殡仪馆，不过几步路，你直接叫我过来说话岂不方便？为啥要仙姑拉着我走机关、下暗道、坐木桶，上天入地的，费那么大工夫干啥？”

吕凤仙笑着解释道：

“小刘，发叔说你是神算子，什么也骗不了你的。如果我们冒冒失失把你喊过来，跟你说一大套人皮藏宝图的事情，你岂不是更怀疑了么？那我们还怎么合作？

所以发叔才想出这条计策来。要我拉着你走一遍暗道，看看我这么多年的藏身之处，这样你才能相信我们。”

我觉得吕凤仙假装吊死以后，他们修建这样的暗道简直不可思议，于是争辩道：

“可是仙姑，这个暗道埋地这么深，机关如此巧妙，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造出来呢？”

“你说的不错。这个暗道不是我们造的。是我爹吕飞龙在修建棺材铺的时候秘密造的。我爹虽然武功高强，被江湖人称为一代宗师。但是因为他担着黑铁大护法的责任，必须万事小心谨慎才行。俗话说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在江湖行走哪知何时有风浪？所以他才修建这个暗道，还有密室，以应对紧急情况。没想到却被我派上了用场。”

王利发在旁边补充说道：

“仙姑停七吊唁之后，在下葬的前夜，我使一招移花接木，找个无名尸体替代，把她藏进了暗道密室。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除了来我这里殡仪馆，从没出去过。也没见过任何人。你是头一个。”

“怎么？难道连王一壶都没见过么？”我吃惊地问道。

“没有。我守口如瓶，从未对狐儿讲过。”王利发摇摇头，叹口气说道，

“狐儿对仙姑的感情太深了。虽然叫她姑姑，可是在心里把她当亲娘一样。他经历的事情还少。我怕他知道以后会控制不住感情。万一不小心泄露了秘密，尤其是暗道的秘密，那麻烦就大了。”

我突然想起王一壶专爱在停尸间睡棺材的事情。他说是因为凉快，没准儿另有原因呢。于是失口说道：

“我觉得，说不定一壶在停尸间里见过仙姑呢。但他不晓得姑还活着，以为是做梦。所以他特别喜欢在停尸间棺材里睡觉，因为可以梦到仙姑。”

吕凤仙听我这样讲，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她满含泪水看一眼王利发，哽咽着说道：

“不会的。以前我都是用殡仪馆的暗道机关上来。从没用过停尸间的暗道机关。今天这是头一回。为的去找你。”

王利发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事情，对吕凤仙说道：

“小刘说的有道理。你也许有时候太想狐儿了，控制不住自己，趁他睡觉的时候，从停尸间的暗道机关上去偷偷看他。结果被他看见了，还以为是做梦呢。这个也说不定。只是你自己忘了。”

吕凤仙并不反驳，只顾低头用手擦眼泪。

王利发明白怎么回事了，不由得叹口气：“仙姑！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不要半夜偷偷去看狐儿。你就是不听。”

“人家就是没去过嘛。”

吕凤仙反驳道。但是声音小得像蚊子。她抽泣一下，为自己辩解，

“人家每次去看他，都用隔空打穴法，点他的神门、内关、百会三个穴道，让他安眠入睡。所以他是不会看见我的。就像刚才我去找小刘，也隔空打穴点了狐儿和盈儿的穴道，让他们酣睡，根本看不见我。”

我知道她的秘密被我不小心说破了，于是赶紧换个话题，说道：

“发叔，说了半天我还是一头雾水。你能不能从头到尾跟我讲一遍？我要弄明白真相，这样以后才好做事情。”

“嗯。是该给你讲一讲。”

王利发点点头，

“那我们就从黑铁长老大会讲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