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起死回生

王利发把史同春等人引到里院，进了他的殡仪馆。

偌大一个房间没有一扇窗户，密不透风像个巨大无比的棺材。顶棚吊着十几个瓦斯灯，把房间照得一片雪白。乍一进去，直晃的人眼睛都花了。

屋子**放置一个操作台，好似裁缝做衣服的案子，但是大了三倍。四周沿墙立着一遭木架子，摆满了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坛子罐子。

其中正对面墙的两个架子最辣眼睛。几大排透明的玻璃罐子和瓶子，琥珀色的液体被瓦斯灯照射得反光，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里面泡着五花八门的植物根茎，还有蚕蛹似的肉虫子，以及像蜈蚣那样很多条腿的爬虫。

史同春见了这些玩意儿禁不住头皮发紧，寒毛直竖。而张千和宋万更是吓得浑身发软，根本抬不住被窝卷，失手掉在地上。扑通一声。被窝卷散开了，露出里面的整个尸体，一览无遗。

王利发见那女尸穿着吕飞龙的长衫，长衫袖口绣着青龙。他一眼就认出来。不由得“呀”了一声。连忙蹲在地上，凑过去看。这回看得真切。老天爷！女尸竟然是吕凤仙！

王利发双膝跪倒，给吕凤仙磕了三个头。双手抱起尸体，放在**案子上。然后又跪在地上磕头，嚎啕大哭。

哭过以后，他立起身来，问道：“史大哥，张哥，宋哥，是谁害死了吕大小姐，逼她上吊？告诉我。我去找他拼命。给吕大小姐报仇。”

史同春小黑豆眼睛转了转，回答：

“那什么，利发兄弟，估计还是暗害吕大当家的那个仇人，又逼死了吕大小姐。我们得到报信赶去吕宅，已经晚了。仇人已经跑了。我们把吕大小姐抬来找你，不是要你替她报仇。你又不会武功，怎么报仇？报仇的事有我史同春呢！我一定会找到仇人将他撞成一堆骨头渣子。这事不用你操心。你赶快帮我把吕大小姐救活来！”

“史大哥，人已经吊死了，还怎么救活？”王利发一脸懵圈问道。

“啥？”史同春显得吃了一惊，“不是传说你有起死回生之术吗？怎么救不活？”

“哎呀！什么起死回生？哪有的事！那些话都是为了棺材铺生意瞎编出来的。怎么你老人家也信呢！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若要还魂转，海底捞明月。怎么救得活呢？我只不过会些易容化妆术，给尸体整容。看起来好像活过来似的。哪能真的活过来？”王利发解释道。

嗯呐。这就是了。史同春仿佛搬走了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大石头，倍感轻松。其实他一直很纠结王利发能起死回生这件事情。试想一下，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倘若吕飞龙的尸体被什么人送过来，他用法术把吕飞龙救活了。那自己岂不是大难临头了么？

谢天谢地，只是传说而已。天底下哪有什么起死回生之术？！若是真有的话，以前的皇帝哪个还会死呢？

史同春拍拍王利发的肩膀，说道：

“利发兄弟，既然如此，那你就给她整容化妆。不要这副吊死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突然得病死的。你懂我的意思？我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吕大小姐被仇人逼得上吊这件事。

否则的话，镖局的武师们吵闹起来，一个个都去找仇人。打草惊蛇，仇人躲起来不露面，咋办？他要是躲个三五年，我们的大仇何时才能报？

所以我们要保守这个秘密。神不知鬼不觉。迷惑仇人，让他不明白怎么回事。这样他就可能马上现身。我趁机抓住他。用我的铁头把他撞成骨头渣子。为吕大当家的和吕大小姐报仇雪恨。

你明白了吧？”

“我明白了。”王利发使劲点点头，一脸崇拜的表情，好像打心眼里佩服史同春的韬略，“我需要一晚上的时间才能把尸体收拾好。史大哥，你明天一早再来看吧？”

史同春用小黑豆眼珠扫了一眼殡仪馆里的坛坛罐罐瓶瓶，答道：“不妨事。我们就呆在这里，看你如何妙手回春。”

王利发闻言，扑通一声给史同春跪下，央求道：

“史大哥！这可不行。祖师爷传下来的手艺，靠这个混碗饭吃。若是漏了底让外人晓得了。欺师灭祖，天诛地灭。我王利发要遭天打雷劈的。求史大哥谅解一二，给我留着饭碗。明日一早再来吧？”

史同春双手扶起王利发，笑道：“利发兄弟，快起来。我开个玩笑而已。瞧把你吓的。得罪了。好说。我明日再来罢了。”

史同春于是留下吕凤仙的尸体，带着张千和宋万离开棺材铺，兀自回去了。

他们第二天一早转回来，被王利发接着，引入里院殡仪馆。

只见吕凤仙的尸体静静躺在屋**案子上。如同被施了魔法，模样大变。骇人的长舌头缩进嘴里。眉眼口鼻之间的青紫消失。昨天白纸一般的脸上竟然恢复了一些红润。显得面目安详，好似睡着了一样。简直鬼斧神工！

“利发兄弟！你端的好本事。”史同春不由得称赞道。

“史大哥高抬了。雕虫小技而已。”王利发回答。

“只是有一样不妥。”史同春指了指女尸身上的吕飞龙长衫，“怎么还穿着吕大当家的长衫？让人看了不起疑心么？”

“史大哥，吕大小姐脖子上的伤痕太深了，全靠长衫的立领子挡得住。”

王利发伸手过去，松开长衫的立领子，把勒伤指给史同春看。只见脖子上被绳子勒出一条深深的血痕。还有青紫色的淤血。看着触目惊心。

史同春指着四周架子上的瓶子罐子：“什么情况？你有这么多灵丹妙药，竟然弄不了这个勒伤？”

“回史大哥的话。上吊绳子嵌进了皮肉，伤口像沟一样深。我各种方法都试过了。全没用。”王利发喏喏回答。

嗯呐。昨日她上吊了一个时辰。脖子能不勒出条沟么？史同春深信不疑。他想了想，说道：

“我看这样吧。你们给她脱了长衫，直接穿上寿衣，想办法遮住脖子。也不用送她回家了。就在棺材铺设灵堂，做七日法事，然后出大殡。”

如此这般，在史同春的安排下，给吕凤仙设立灵堂，做七天法事。镖局的武师们，镖局的老客户以及同行，还有江湖上与吕飞龙有交情的人，都前去吊唁。

吕凤仙的灵柩盖子敞开着，身体周围堆满沉香。吊唁的人立在棺材旁边，一探头就可以看见吕凤仙的容颜。栩栩如生，风采依旧，与活着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只是仿佛睡着了一般。谁能想到她是上吊而亡，曾经面部扭曲、五官错位、舌头伸出好长一直到下巴？

如此这般，史同春瞒天过海，顺顺当当地办完了丧事，在泥城后山买块坟地，给吕凤仙下葬，入土为安。

里里外外忙完了，史同春长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当晚便住进了吕宅。

原来吕凤仙是父亲的独生女儿。生母已亡。吕飞龙后来续弦，又娶了两个婆姨。这两个女人虽然有几分颜色，但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没有一个扶正，一直是姨太太。

所以吕飞龙死后，一切由女儿吕凤仙当家做主。那两个姨太太既拿不到吕飞龙的一分钱，在家里又没有话语权，忍气吞声日子过得好憋屈。

天可怜见！吕凤仙命薄没福气消受偌大家业，得了不晓得什么怪病咔嚓死了。两个姨太太知道，镖局的史同春本来是想娶小姐为妻的，没想到鸡飞蛋打。

那天从棺材铺回来，张千和宋万去后院找到二人，如此这般，说了一番话语，大意是：吕飞龙被仇人害死。那仇人随时可能回来。史同春念吕飞龙的恩情，愿意娶她们两个为妾，以后保护她们。问二人可否愿意？

两个姨太太一听就觉得荒唐。心道：

天底下还有这等事？娶不到人家的女儿，便要娶人家的姨太太？这不是强盗是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那个男人夺了吕飞龙的镖局，接下来当然要夺了女儿、婆姨了。女儿不愿意，结果得怪病死了。我们不愿意，估计也是死路一条。

就像哲学家李奶奶常说的那样，好死不如赖活着。不如顺水推舟答应他。毕竟可以跟他使些女人的手段。日久天长，还怕他不喝我们娘们的洗脚水么？

愿意！两个姨太太痛快地答应下来。

所以办完了吕凤仙的丧事，史同春当晚就住进了吕宅。

那两个姨太太虽然没有吕凤仙的花容月貌，但是风月无边，再加上曲意奉承。而史同春又是枯木逢春铁树开花。双方棋逢对手，**地大战了一宿。把史同春搞得如醉如痴，不知梦醒何处了。

他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让两个姨太太伺候着吃了午饭。然后把张千和宋万叫过来，附耳密语道：

“吕凤仙吊死一事不能漏出半点风声。千万保守秘密。你们和我有着师徒关系，我当然一百个放心了。只是那个王利发，我实在放心不下。唯恐他以后胡说八道，或者不小心说漏了嘴，那就坏了大事了。”

“师父，那咋办？”

“事不宜迟。你们俩今晚就去棺材铺结果了他，把他装进黑麻袋丢黄浦江。然后咱们就说他失踪，跟吕飞龙一样被仇人害了。过些日子，再找个人顶他去棺材铺做事，不就成了？如此这般，既杀人灭口，又夺了棺材铺，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张千和宋万听完史同春心狠手辣的毒计，不由得眼睛直放贼光，佩服道：

“师父！端的好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