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鸡兔同笼

“你说了半天，我只听说摸瓜，没明白怎么发财。”我继续装傻充愣道。

“你真傻假傻啊？这里面没有瓜的事。玻璃球拿瓜打比方。摸瓜是密码。等于发财。懂不懂？”

“不懂。”

“哎呦喂！真急死我了。听我再跟你说一遍啊。嗯。那什么，这回不用密码，用大白话。”

滚地龙脸红脖子粗，着急得几乎要从滑板车上站起来，

“嗯。那什么，《晶报》不是说有一颗夜明珠在巴黎拍卖么？夜明珠不是慈禧大墓里的宝贝么？嗯。那什么，说明慈禧大墓被盗了。夜明珠是老丹尼尔古董行送去拍卖的。嗯。那什么，说明盗墓贼就在上海租界。慈禧大墓在直隶河北。嗯。那什么，说明盗墓贼是直隶河北人。而沧州来的尤三娃也是直隶河北人。嗯。那什么，说明他与盗墓贼有瓜葛。我们盯着他就能找到盗墓贼。嗯。然后，就能找到慈禧大墓。嗯。再然后，就能找到金山银山。嗯。再再然后，就他娘的发大财了。”

我听他们说了半天还是巡捕黄金牙的那一套推理分析，心里稍安。看起来他们并不知道夜明珠其实是李莲英大墓密室的门钥匙。更不知道人皮藏宝图和个三花宝藏。这下就放心了。可以和他们周旋下去。

“猛地油！真是要发大财啦！嗯！摸瓜了！”我装作吃惊得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老天爷！你终于听明白了。”玻璃球如释重负地说道，“摸大瓜了！慈禧大墓里宝贝多了去了。个个价值连城。随便捡一样咱们就发大财了。”

“等发财以后，我一定要买个洋轮椅。”

滚地龙无限向往地说道，

“那天我在天主堂医院看见一个洋轮椅。又宽又打好像太师椅，两边配上大胶皮轱辘，简直酷毙了。我再买张老虎皮铺在轮椅上，穿马褂戴礼帽往上一坐，岂不像官老爷坐堂一样威风么？就这样坐轮椅在咸瓜街转一圈，哪个还敢小瞧我？乖乖！等我发财了就他娘的买一个。”

说起发财，玻璃球也来了兴致，在一旁说道：

“等我发财以后，我要买一百条裤衩和裤子。丢他娘的！老子从小到大光着腚，从没穿过裤子。冬天被寒风吹得蛋疼。夏天被蚊子叮得蛋疼。碰见恶狗还要提防蛋蛋被一口咬掉了。长此以往，我玻璃球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么？所以发财以后第一件事就是买裤衩和裤子。至少买一百条。把蛋蛋好好保护起来。严防死守，落到实处。”

原来玻璃球像签子阿福那样身上披件破毡子，中间一个洞露出脑袋。只不过，签子阿福里面穿着衣服，而玻璃球却是光着腚。

我见他们两个说得那样兴高采烈，也随声附和道：

“等我发财以后，一定要娶盈儿做婆姨。什么事也不做，天天生小孩。至少生一百个。”

哈哈哈！我们三个开怀大笑。每个人都为自己的美好未来感到幸福。飘飘然陶醉了。

“嗯。那什么，为了我的轮椅和老虎皮。为了玻璃球的裤衩和裤子。为了小刘麻子娶婆姨。我提议我们三个人结义，组成发财联盟。”滚地龙倡议道。

“好。鼓的。唯蕊鼓的。”我表示赞同。

“成立联盟我同意。只是不能叫发财联盟。不能泄露秘密。”玻璃球说道。

“那叫啥名？”

“还是用密码！摸瓜（发财）以后该吃瓜（享受）了。叫吃瓜联盟如何？”

“好。鼓的。唯蕊鼓的。”

我们三个当即拍手击掌结成了吃瓜联盟。

滚地龙说道：

“我们既然结成了联盟，就要拧成一股绳，一门心思发大财。嗯。那什么，谁挡住我们的财路，我们就干翻他。所以有句话我先说在头里。嗯。那什么，等我们找到夜明珠的线索，不能告诉阿福叔。因为他只会把线索告诉黄巡捕，挣十块大洋赏钱。

十块大洋？握草！

连我的轮椅轱辘都买不起！我怎么实现当官老爷正襟危坐的梦想呢？还有玻璃球的一百条裤衩和裤子，更甭提了。估计只能买十条裤衩和裤子。晚上尿床一泡尿就泡汤了。嗯。那什么，小刘麻子娶盈儿做婆姨就更贵了。哲学家李奶奶曾经说过，这世上什么最贵？爱情。十块大洋连个金戒指都买不起。

我的建议是，我们得了线索之后，瞒过阿福叔，偷偷去直隶河北盗墓，得来的宝物三人平分。我买我的轮椅和老虎皮。玻璃球买他的裤衩和裤子。小刘麻子娶他的盈儿。皆大欢喜。你们以为如何？”

玻璃球似乎有些犹豫：“好是好。但是瞒着阿福叔，能行吗？他毕竟是噻咦呕啊（首席执行官）！”

滚地龙哼了一声：“阿福叔是上海租界泥城桥的噻咦呕，又不是直隶河北的噻咦呕。我们去直隶河北盗墓，不归他管。更何况，俗话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管也管不着。怕甚么？”

他们两个一起面对我，问道：“小刘麻子，你怎么看？”

我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万一他们两个使诈，这一切都是签子阿福安排的圈套，那就有麻烦了。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不是圈套。我想无论如何，值得冒险试一试，于是回答：

“我觉得行。咱们辛辛苦苦找出线索，干嘛让黄巡捕占便宜发财呢？滚地龙说的不错。不如瞒着他们。我们自己去盗墓寻宝。摸瓜吃瓜。发大财。”

他们两个面露喜色，兴高采烈地喊道：“好！摸瓜吃瓜。发大财。”

我连忙摆手，嘘了一声：“小声点！别大喊大叫地让别人听见。”

二人吐了吐舌头，下意识地回头望望，好像签子阿福在后面跟着似的。

“咱们要选个人做吃瓜联盟的盟主。以后听他号令行事。”玻璃球提议道。

我立即表示：“我选滚地龙。不说别的，就说他的派头，以后坐在轮椅上肯定是个威风的官老爷。当然该他做盟主了。”

“好。承蒙二位抬举。我就做盟主了。”滚地龙当仁不让地说道。

玻璃球白了他一眼：“滚地龙，我还没说话呢！怎么就二位抬举了？”

滚地龙假装没听见，在滑板车上坐直了上半身，用手摸摸脸，说道：

“你们俩的眼光不错。就我这颜值，这派头，确实应该做盟主。只是我的智商还略有欠缺。当然了，像一加一等于三甚至一加七等于十这样的问题是难不倒我的。然鹅，碰到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有几只？这样的问题我就没主意了。还要指望二位做我大脑的左半球和右半球，遇事给我出主意。我任命玻璃球出任左军师。任命小刘麻子出任右军师。”

玻璃球翻了翻白眼，答道：“滚地龙，我玻璃球当你脑子左半球可以。但是碰上鸡兔同笼的问题你可别问我。否则惹毛了老子，掏出弹弓来，嗖嗖几弹，把你的鸡和兔子全打死。”

滚地龙假装没听见，歪头问我：“小刘麻子，你有何意见？”

我朝他拱手行礼，回答：“多谢盟主栽培。我没意见。愿意当右军师，为盟主效劳。”

“好。痛快。”滚地龙点点头，心里多少有些不踏实，问道，“小刘麻子，你总该知道答案吧？”

“没问题，盟主。小菜一碟。”我当即答道，“上置头，下置足，半其足，以头除足，以足除头，即得鸡二十三只，兔十二只。”

滚地龙和玻璃球目瞪口呆地望着我，惊呼一声：“握草！太神奇了。”

“二位承让了。我脸上长着算盘珠子呢。什么问题都难不倒我。”

二人崇拜地说道：“小刘麻子，等我们以后发了财，有多少钱，该怎么花，一定要请你帮我们算账拿主意。”

“好说。一定效劳。”我满口答应。

他们立刻兴高采烈起来。一边走一边商量，等以后发了财，买了轮椅老虎皮和裤衩裤子之后，如果还剩下钱，该买什么才好？拌嘴抬杠，一路上吵闹个不停。走到茶楼门口，这才好不容易达成一致。滚地龙决定再买一个轮椅和老虎皮。玻璃球决定再买一百条裤衩和裤子。皆大欢喜。

我则是在心里暗自琢磨：如果他们俩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我。我根本无法调查人皮藏宝图，什么也干不成。必须想个办法把二人支开。有什么办法呢？我想了一路也没个主意。

我领着他们走进茶楼。

茶楼里空空荡荡，只有两桌客人。想必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人都躲在家里避暑，谁也不想出门了。伙计张七叔落得清闲，坐在门口接着打瞌睡。

“七叔！”我大声叫醒了他，“滚地龙和玻璃球两个兄弟来了，帮忙沏壶好茶来。”

张七叔每日经过泥城桥，当然认识滚地龙和玻璃球。只是他们俩进茶楼还是头一回。他皱着眉头看我一眼，那意思是问：你脑子进水啦？怎么请两个叫花子来喝茶？

我朝他笑笑：“我们三个刚刚结拜做兄弟，团结合作，摸瓜吃瓜。七叔，你愣着干啥？没吃过瓜吗？还不快去沏茶？”

张七叔一脸懵圈地沏茶去了。

我把滚地龙和玻璃球安排在空桌坐定，说道：“龙哥，球哥，你们先喝杯茶歇歇脚。我去看看盈儿。就回来。”

二人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嘲笑道：“瞧你的出息！等你日后娶她过门，非得气管炎不可。记住保密。摸瓜和吃瓜的事情，可不能对她讲。”

“晓得了。”我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我刚走到隔壁郑麻子面馆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喧哗和鼓噪声，登时吃了一惊：什么情况？莫非盈儿遇到危险了？

我心急如焚，一头冲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