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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八鬼过街(1)小说:个三花宝藏 作者:个三花老凸 更新时间:2021/9/22 12:20:00 我们家破产了以后,我爹的三个小老婆半夜偷偷收拾好了值钱的物品,细软首饰、碎银子,趁着月黑风高,一声不吭全跑没影了。而郑麻子夫妻则带着盈儿留下来,对我们不离不弃。 以后的日子咋过呢? 我娘大户人家出身,本来可以给娘家写信要钱渡过难关。可是她心高气傲,不愿意这么做。与郑麻子夫妻商量一番,想出个办法来,名曰“靠勤劳的双手生产自救”。 我爹一听头就大了。他从小到大除了拿毛笔写字之外,干过最重的体力活就是搬砚台。 “我手无缚鸡之力,能干啥体力活呢?”我爹颇为踌躇地问道。。 “放心吧,不是要你搬砖抬沙子。只要你给送殡的抄经,挣钱贴补家用。你把这书房的匾摘了,换成‘地藏王抄经阁’。上海租界的风俗,家里死了人要花钱抄写《地藏王菩萨本愿经》,放进棺材里一起下葬。我上午问过利发棺材铺王掌柜,他愿意把这个生意交给你做。” 原来是这么个体力活:抄经! 我爹一听松了口气:“好。抄经这活我干的来。权当是练字呢。” 我娘接着说道: “还有,聊斋茶楼也要改改。我和郑麻子两口子商量好了。在中间打个隔断,一分为二。一半给他们两口子开面馆,卖阳春面和肉酱面给那些在咸瓜街做买卖的小商小贩吃。另一半继续卖茶,但是再没有免费的,谁喝茶都得付账。茶楼雇卖大碗茶的张七叔当伙计。我让儿子从洋人学校辍学,跟张七叔学徒,当店小二跑街学做买卖。” “我的天呐!”我爹惊呼一声,“那儿子的前途不就毁了么?” “学做买卖就没前途了吗?”我娘白了我爹一眼,“非得像你这样?满腹经纶、学富五车,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好好的一个家业搞破产了,就算有前途么?” 我爹低下头不言语了。 “我自己也找了个活干。”我娘继续说道,“拱辰寿衣铺愿意把洗布料晒布料的生意交给我做。我们这里偌大个院子,你的三个小老婆都走光了,正好空下来干这个事情。” “啥?你给人家洗布料?这哪行呢!”我爹瞪大眼睛叫道。 “咋不行?你怕我干不好?” “不是的。我是……” 我爹看着我娘白皙细嫩的一双手,心想她大家闺秀从没干过粗活,嫁给自己不能享福却要受这样的穷苦,感觉羞愧难当,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穷苦的日子犹如倾盆大雨,把我爹和我娘浇了个透心凉。 我爹每天抄写地藏王菩萨本愿经,到晚上累得胳膊都快脱臼了,哪还有力气写鬼故事书呢?我娘整日洗布料洗孝服,把一双嫩白的莲藕也似的手洗成了两个黑里透红的萝卜。 只有我例外,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很开心去茶楼当伙计。有盈儿在隔壁郑麻子面馆,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我求之不得呢!没钱下馆子有什么。去他娘的山珍海味。吃一碗盈儿的肉酱面,赛过任何美味佳肴。看盈儿对我笑,听她骂我一句“麻团”,就是最大的幸福。 最让我高兴的是以后再也不用穿校服去洋人学校了。穿那身洋人校服别提多糗了。翻毛皮鞋、羊毛袜子、背带短裤,还要留小分头,浑身上下油光锃亮。我每天去上课都要贴着墙根走,最怕遇见盈儿。因为她每次看见我都笑得前仰后合,数落我是从霞飞路洋人商店橱窗里跑出来的蜡人。 现在好了,当个店小二跑街,可以穿长衫布鞋,头发乱得像鸡窝,逍遥自在,赛过活神仙。 盈儿对我的新形象着迷了,眼神里充满了崇拜:“臭麻团,你这身行头真是帅呆了。如果手上再拿把破蒲扇,简直就是济公活佛。” 哈哈!有她这句话,生活再苦再累我也扛得住。 唯一的麻烦是,我除了给客人沏茶倒水之外,还要给他们跑街买东西,整日东跑西颠,太特么费鞋了。簇新的一双鞋,穿上没几天鞋底就磨成纸样薄了。结果就像今天这样彻底杯具了。薄鞋底烫破个窟窿,脚底板烫下一块皮来。疼得我走路脚不敢着地,跟尤一刀一样变成了瘸子。 我在树荫里歇了一会儿之后,咬牙站起来,对尤一刀说道:“走吧。尤伯伯。” “你的脚好些了?”尤一刀迟疑地问道。 “不妨事。能走路。”我回答。 如果我爹真能帮尤一刀找到人皮藏宝图,从而得到宝物,发一笔横财改善目前窘迫的生活,可以继续写他的鬼故事书。我的脚疼又算得了什么呢?为了我爹开心,即使我真的变成瘸子,我也心甘情愿。 我和尤一刀离开树荫,一瘸一拐,嘎达嘎达,走上圣马德琳娜街。 这条街铁黎木铺路,整齐平坦,两侧伫立煤气灯。与青石板铺路的咸瓜街相比,更显得豪华气派。 “这就是你说的姓马的拎着鹅街么?”尤一刀听着拐杖和假肢击打铁黎木发出悦耳的嘎达声,一边走一边问。 我呲牙咧嘴笑起来:“尤伯伯,圣马德琳娜街。没有姓马的,手里也没拎着鹅。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干脆就叫鬼街好了。省的嘀哩嘟噜的把舌头转麻了。” “这么漂亮的马路,我真舍不得叫它鬼街。”尤一刀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鬼街就是鬼街。有啥舍不得?你听过说书的讲八仙过海的故事么?” “听过。咋了?” “圣马德琳娜街也有个故事,叫做八鬼过街。”我煞有介事地说道。 “八鬼过街?哪八鬼?” “听我给你讲啊,这第一鬼当然是泥城女鬼啦。尤伯伯,那边有个小山包。你瞧见没有?大名鼎鼎的泥城美人墓是也。里面有拉男子落水招女婿的泥城女鬼。” 我用手指指泥城桥畔的一个杂草丛生的小山包。半山腰乱一片七八糟的灌木丛,山顶上长着几棵歪脖子树。这几棵树煞是古怪,六月天里,别的地方的树早已经枝繁叶茂了,而这几棵树只是稀稀拉拉的长了几片叶子。树杈、枝条没有直溜的,全都是扭曲打弯,好像是半夜里被人拧过似的。 “瞧见了。是有点邪门。古怪的紧。” 尤一刀盯着小山包看了一眼,“那第二鬼呢?是哪个?” “第二鬼当然是哲学家李奶奶啦。老子李耳的妹妹李耳朵眼,绰号老妞。就是树枝上的那条红绸子。我跟你讲过的。这么一会儿你就忘啦?” “没忘。红绸子老妞李耳朵眼,两千年的女鬼。确实厉害!”尤一刀笑道,“那第三鬼呢?” “第三鬼在前面呢。走。咱们边走边说。” 我引着尤一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经过一个卖冥币的店铺,门口挂着个幌子,上书三个大字“阎财神”。 “尤伯伯,瞧见没有?阎财神!这就是第三鬼了。他除了卖纸钱之外,还裱糊纸人纸马。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每年有四天鬼日子。三月三、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人千万不能半夜出门,更不能在鬼街上溜达。因为这几天阎财神会把他裱糊的纸人纸马放出来捉鬼魂。这些纸人纸马浑身透明,通体发白光,仿佛天上的星星落在街上,横冲直撞,往来逡巡。若是不小心撞上了,被他们当成鬼魂捉去,送回地府。白白地送了死。冤不冤?所以这四天没人敢在鬼街上走!” “哦?有这等事?太玄乎了。”尤一刀停下脚步,不相信地盯着阎财神店铺看了两眼。 “还有更玄乎的呢。陈箍桶的箍桶店!” “箍桶店怎么开到鬼街上了?”尤一刀纳闷问道。 “这里箍桶不是洗澡用的,是给小孩子收尸用的。棺材又大又贵。一般人家不会买来给小孩子收敛,都用箍桶。” 我带尤一刀走到箍桶店门口。 “箍桶店主人名叫陈箍桶。他是鬼街上的第四鬼。据他自己讲,他是明朝隐士,迁居至此,以箍桶为业,直到现在。猛地油!你算算,他已经活了五百多岁了。” 尤一刀听完表示不服,将鼻子嘴往后脑勺一拧巴,“他活五百岁是他自己说的?还是黄历上写的?有何凭证?” “当然是他自己说的了。哪家黄历上会写陈箍桶多少岁呢?信不信由你,不由你不信。我跟你讲,这陈箍桶最爱喝酒,每次都喝得大醉,鼾声如雷,震的街上的房子都摇晃。 有一回他喝醉了打鼾打了半宿,吵得大家睡不着觉,就去他房里跟他理论。发现他根本没在房里。可是鼾声却震得人耳朵发麻。咋回事呢?人在哪里呢?大家四处找他。结果找到第二天天亮才找到。 你猜怎么着?他是喝醉了酒掉进泥螺浜,顺着河一直冲到了黄浦江,被一个浪卷到岸边,躺在芦苇丛里打鼾呢。猛地油!离这里三里多地。那鼾声听起来就在耳边响,跟他在自己屋里打鼾一样。你说他是人还是鬼?” 尤一刀歪了歪嘴,“没听说过鬼还喝酒打呼噜的。还有另外四个鬼呢?说来听听。”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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