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根子

第五十八章、根子

“大侠爷爷，大侠爷爷，放我们出去！”山寨里的枪声消停一阵以后，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喊。

沈士弘顺着声音望去，见山寨前方右侧回廊下的暗影里有一扇是木栏门，里面隐隐约约的站着两个孩子和一个老人。

“你们是什么人？”沈士弘大声问。

“大侠爷爷，我们是被土匪抓上山的！”小孩子稚嫩的声音。

“钥匙在那里？”沈士弘晃动着手里的驳壳枪喊。

“在那个刀疤脸的身上！”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变得尖利了。

在沈士弘凶狠的目光巡视下，一个脸上有刀疤的人抱着头战战兢兢的像裹脚老太太一样慢慢的挪步，移向关着老人和孩子的木栏门，因为他的脚脖子上缠着裤子。

木栏门打开的一刻，一幕让所有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瘦的皮包骨的小男孩冲出门，跑向回廊里的墙根枪架处，从上面抓起一把步枪，“哗啦”一声，熟练的拉动枪栓，把子弹推上膛，在沈士弘惊诧的目光下，冲到土匪面前端着枪愤怒的大声吼：“黑熊在那里？”

天井里的土匪中一个瘦高个子大声喊：“根子，黑熊在他自己的屋子里！”

根子端着枪发疯似的冲进关冬菊的屋子，接着就听见屋里“啪啪啪……”连着响起了五枪。

根子摇摇摆摆、踉踉跄跄的从屋里走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回廊上，双手举着枪，望着天井里的天空喊：“爹、娘，黑熊被杀了，你们的仇报了！”

根子跪在那里泪流满面，丢掉枪，双手伏地连着磕头。

沈士弘愕然的望着跪在地上的小男孩，他长条眼都惊得瞪圆了。他实在不明白，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子不但能熟练的使用枪支，还够狠、够大胆，竟然对着没有头颅的尸体连开五枪。这是什么样的仇恨，能把一个小孩子激怒成这样？

那个从木栏门里走出来的白发老汉，拉着小姑娘走到了沈士弘他们身边，嗫嚅的说：“那是我孙子，叫根子。他的爹娘都被土匪黑熊祸害死了！”

“老爷爷，怎么回事？”沈士弘惊诧的问。

“嗨，我姓齐，我们家世代为医，在这一代有点小名气。土匪黑熊，就是山寨的大当家，逼着我儿子上山做他们的医官，如果不答应，他就要杀了我们全家！无奈，儿子只有上山当了他们的医官。儿媳妇不放心儿子一个人上山，就跟着来陪着他。哪知——这个黑熊是个没人性的畜生，看见我儿媳妇有几分姿色，强行糟蹋了她。儿媳妇刚烈，悬梁自尽了。儿子去跟黑熊拼命——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活活的打死了。”齐大爷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

冬菊泪流满脸的走上前抓住齐大爷的手臂，轻轻的安慰他。

齐大爷停了一会，平复了一些，才继续说：“黑熊又逼我上山给他们医病。他不放心我，怕我下药毒死他，就把我孙子根子和孙女玲子抓上山做了人票，关在那间屋子里整整两年了，不见天日啊！”

冬菊抱住了痛哭流涕的玲子，和她一起痛哭。

“这帮没人性的畜生！”沈士弘气的吼叫。

根子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沈士弘面前，磕着头喊：“多谢大侠爷爷！多谢大侠爷爷！你砍了黑熊的头，为我爹娘报仇了！你是我们的大恩人，根子给你磕头了！”

沈士弘赶忙一手拎起根子，爱怜的摸了摸根子的小脑瓜，说：“叫我大哥哥吧！”

根子为难的咧着嘴，看了看爷爷，见他点了点头，才怯懦的喊了一声：“大哥哥！”

看着这个面色苍白，一个大脑袋瘦的像个骷髅，只剩下一双明亮眼睛的孩子，沈士弘心酸、悲楚、痛爱，轻声的问：“你多大了？怎么会玩枪？”

“大哥哥，我十二了。是大个子教我打枪的，他是好人！”根子指着天井里的土匪说。

“哪个大个子？”沈士弘的眼睛一直警惕的扫视着天井里的土匪。

根子跑到天井里，拉出来一个瘦高个子和一个矮胖子。

沈士弘好奇的刚想问，齐爷爷开口了：“大个子姓王，是个有名的好猎手，枪打的准，被黑熊看上了，逼着他上山入伙。他家里有爹娘和弟妹，如果他不上山，黑熊就要杀了他全家。被逼无奈，他才上山当了土匪，但他从不滥杀无辜，不欺负乡亲们！大个子心地善良，看根子成天被关着可怜，没事就靠在木栏门上教他使用枪，陪着他玩。”

齐爷爷又指着矮胖子说：“胖娃是镇子里的厨子，做的一手好菜。有一次黑熊到他们的酒馆里喝酒，吃中了他做的菜，就把他抓到了磨盘岭给他们做饭。胖娃是个好人，经常偷偷的拿些好吃的塞给根子和玲子。”

根子急切的说：“大哥哥，大个子和胖叔不是土匪，他们是好人，是被黑熊逼上山的！”

沈士弘摸了摸根子的头，信任的点了点头。

“大个子，去把天井里土匪的枪捡过来。”沈士弘挥动着驳壳枪说。

大个子走到天井里准备去捡枪，根子比他的速度快，跑到那个穿着绸缎衣服掏枪被打死的土匪面前，捡起了地上的左轮小手枪，又掏穿长袍的土匪口袋，从里面摸出一把左轮小手枪。他又翻两个人的口袋，从里面掏出几把子弹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根子的动作把沈士弘看的一愣一楞的，心想这个小家伙可能早就惦记上这两把左轮手枪了。

根子双手拎着左轮小手枪，欢天喜地的跑到沈士弘面前，说：“大哥哥，能把这两把枪给我吗？”

“你要两支枪？”沈士弘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我要向大哥哥一样，双手打枪，杀死那些土匪！”根子天真无邪的忽闪着那双明亮的眼睛。

沈士弘为难的点了点头。

“嗷——我有双枪了！”根子双手举着枪，高兴的原地转圈。

“根子，你怎么知道那个穿长袍的人身上有枪？”沈士弘好奇的问。

“大哥哥，他是黑熊的账房管家，也是他的军师，每天都把小手枪揣在口袋里。”

沈士弘笑着摸了摸根子的小脑瓜，心想：“这个小家伙真机灵！”

大个子手里拎着三把驳壳枪走来，沈士弘拿过两支，示意他自己留下一支。

大个子感激沈士弘对他的信任，嘿嘿的笑了。

“去把天井里的人全部押到根子他们那间屋子里锁起来。把那个账房管家留下。”沈士弘对大个子说。

根子听了沈士弘的话，比大个子跑的快，在前面挥舞着双枪大声吆喝：“都老实点，乖乖的进屋里去！不然，老子一枪崩了你们！”

天井里的人都看到了这个小孩冲到大当家的屋里连开了五枪，知道他狠，不是说着玩的。所以，一个个抱头移动着裹脚老太太的碎步，往木栏门的屋里走去。

大个子手里提着驳壳枪跟在根子的后面，把院子里剩下的三十多名土匪全部押到了木栏门的屋子里，锁上了门。

然后他们俩和胖娃一起，把被打死的十几个人拖到了一间屋子里。

在三个人忙活的时候，沈士弘问齐爷爷：“磨盘岭上有三个当家的？”

“是的。死在屋里的是大当家黑熊，前面方桌旁那个穿黑色绸缎被打死的是二当家，在他旁边两个被打死的是大炮手和二炮手。三当家因为和黑熊争这个姑娘，”齐爷爷指了指冬菊，“两人闹翻了，他没有喝酒，带着他的人跑到前寨去了。”

“嗷，带着人从前寨打过来的是三当家？”

齐爷爷点了点头，说：“这个三当家读过两年私塾，认识几个大字，比黑熊还狡猾，估计他看到势头不对，带着他的人跑了。”

沈士弘看到孤零零的站在天井里穿着长袍的人，面孔白净，梳着分头，像个读书人，就招了招手。

账房管家双腿哆嗦的移步到木台子跟前。

齐爷爷说：“他是黑熊的表弟，读过几年私塾。因为黑熊不识字，怕上当受骗，就把他表弟叫到山上帮着他管账和山下的那些田契、屋契。”

沈士弘点了点头，指着身后问：“黑熊的里屋是你们的库房？”

账房管家浑身哆嗦的点了点头。

“那些锁着的箱子你有钥匙吧？”

账房管家又点了点头。

沈士弘看到三个人把天井里的尸体拖完了，就指着身后说：“大个子、胖娃，你们跟着账房管家去把里屋的箱子都搬出来，那些装着衣服的箱子就不要搬了。”

根子跟着三个人走进了黑熊住的屋子。

“啊——！”屋子里传来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沈士弘知道他们看到了没有脑袋、被打烂了身体的的黑熊。

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把冬菊惊吓得搂着玲子，一头拱进了沈士弘的怀里。

几个人搬了好几趟，才把屋子里的箱子搬到了木台子前面。

账房管家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把五个拱形箱盖的木箱锁打开。他指着两个精致的黄花梨木箱说：“这两个——我没有钥匙。钥匙在——在大当家的手里。”

沈士弘看到这两个木箱跟其它的不同，它们的各个角上都包了铜皮角，四周打着铜箍。

“大个子，去拿一把步枪来。”沈士弘边说，边走下木台，查看那几个打开锁的木箱。

当打开一个个木箱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四个木箱里散装的都是白花花的大洋，每个箱子里有两千多大洋。一只木箱是樟木箱，里面整齐的装着各种契约和账本。

沈士弘拿出一打纸张看看，都是田契。每张田契的田亩数量不大，少则一亩，多则十几亩，一看就是从小户人家抢劫来的。

齐大爷看着这些田契，忿怒感叹道：“嗨，这些都是黑熊强取豪夺霸占的各村、各庄的田地，都是上等的好地，专门收租、收粮，用来供养磨盘岭山寨的。”

那个长条形的木箱，不用看，沈士弘都知道里面装的是步枪。打开以后，看见里面摆放着五支崭新的汉阳造，枪上面的枪油都没有擦掉。

五个小木箱里装的是步枪子弹，估计有五六千发。一个小木箱里装着驳壳枪子弹。

大个子拎着一支步枪，沈士弘接过步枪，挥起来用枪托砸向那两个精致的黄花梨木箱锁。一个木箱里装的是翡翠玉器，每一件都包装的精细。看包装的盒子和红色的丝绸布，就知道这些不是普通的玉器，每一件都有年头了。

沈士弘拿出一件，打开盒盖，是一件玉如意。玲珑剔透，洁白无瑕，应该有很长的历史了。他暗暗感叹这个黑熊还真的不是一般人，识货。

另外一个箱子里又装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厚牛皮箱，在牛皮箱的侧面，堆积着各种大小不一、形状各异、色彩不同的玛瑙珍珠和宝石。

几个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沈士弘拎出了小巧精致的牛皮箱，重的超出了预料，他立刻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牛皮箱上有一把精巧的铜锁，砸开铜锁，打开牛皮箱，就连账房管家都惊呆了，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箱子里面的东西。

精致的牛皮箱里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根根足金金条，有三十多根。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齐爷爷，让大侠爷爷放我们出去！”靠近寨子大门一侧的回廊里，一个女人在尖利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