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有处分、躲不过

马晋宁刚起床，跟吴尚儒去狗头岭的那个战士、就到《瑞福祥商行》附近转了好几圈，见马晋宁看到自己后，他做了一个手势：“吴尚儒要马上见你。”

马晋宁收拾了一包送给吴尚儒他们的东西，然后就往吴尚儒他们住的地方走去，刚一进院门，守在院子里的张小虎给他做了一个手势、让他小心点儿。

“吴老板！这位是？”马晋宁走进窑洞后，见吴尚儒正在跟一个陌生人谈话，所以马晋宁并没有直接询问吴尚儒找自己来做什么。

“马大老板发大财了呀！”吴尚儒板着脸、语气也颇为不善，瞪着马晋宁说道。

“嘿嘿！小生意、小生意。”马晋宁陪着笑脸说道，因为吴尚儒敢这么跟自己说话、那个陌生人一定是自己的同志，但看吴尚儒的样子、估计是东窗事发了，所以马晋宁才放低身段、表现出诚恳的态度来。

“我都五十多岁了，没想到让你个嘴上无毛的家伙、把我耍的团团转！”吴尚儒依旧气愤的说道。

原来，韩国柱回到根据地后，第一时间把马晋宁的所作所为向上级做了汇报，这让上级领导大吃一惊，马晋宁擅自加入日寇间谍组织菊机关，组织上考虑到他们要穿越日军封锁线，所以没有追究他的责任，现在马晋宁居然用“骗”的方式、从各县带走不少民兵，还擅自收编土匪、组建了一支游击队。

马晋宁先斩后奏的做法、影响很不好，而且他这么高调的做事，还能不能安全、稳妥的做好掩护“榆梅”同志的任务？

组织上已经有人提出换人的建议了，但考虑到马晋宁与肖玉兰原来就是同学、而且目前已经在克难坡亮相，再突然把他撤回来、反而可能弄巧成拙。

最后组织上对马晋宁的错误行为、做出了处理决定，这个时候、组织上还不知道马晋宁又跑去临汾进货的事情呢。

吴尚儒跟组织上派来的陶葆华同志、在狗头岭碰头后，才知道这一切情况，组织原则性很强的吴尚儒、许云伟都非常气氛，他们觉得自己完全是被马晋宁骗了，戴大鹏、常瑞福、李铁虽然也对马晋宁的做法提出了批评，但觉得这不是原则性错误，属于工作的方式、方法问题，最后，大家一致同意组织对马晋宁的处理意见。

组织上鉴于游击支队的成立、已经是既成事实，怎么说这都是一支抗日力量，所以组织上派陶葆华来做善后工作、同时被任命为游击支队政委，陶葆华跟着吴尚儒一起来到克难坡，就是要宣布组织对马晋宁的处理意见，并对他提出一些具体要求。

陶葆华、吴尚儒回到克难坡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马晋宁从临汾买来大批物资，忙得不可开交，这又是先斩后奏的行为，吴尚儒更生气了，陶葆华在来之前跟晋原军分区了解过马晋宁的工作经历，知道他常常出人意料的灵活做事，所以还反过来劝吴尚儒。

“我那里敢骗您呢？咱们不是正好赶上了么，要是咱们不管、任由罂粟泛滥，那岂不是对人民不负责任？”马晋宁还想避重就轻的把问题躲过去。

“你、我……这位是组织上派来的游击支队政委陶葆华同志，同时也是组织上派来宣布对你的处理意见的，你想狡辩就跟他说罢！”吴尚儒瞪了马晋宁一眼后说道。

“政委同志、您好！”马晋宁放下手里的小包袱，站起来给陶葆华行了一个军礼。

陶葆华微微笑了一下，他让马晋宁再次坐了下来，以聊家常的方式开始跟马晋宁谈话，从他接受这次任务一直说到当下，既肯定了他的主观能动性，也帮他分析哪里做的不对。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不遵守组织规章制度的危害是什么，马晋宁很认真的听、也确实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头到尾也没有给自己辩解一句。

“……。

经过上级领导研究决定：对你做出党内严重警告处分一次、行政记大过一次的处分，你有什么意见吗？”陶葆华严肃地看着马晋宁说道。

“我完全接受组织上对我的处理意见，在今后的工作中一定时刻牢记组织纪律、坚决按照组织规定工作，保证圆满完成组织上布置的各项任务。”马晋宁再次站起来认真的说道。

“很好！快坐下，组织上经过研究决定，吴尚儒带领张小虎他们、配合你们榆梅小组的工作，组织上有什么事情，会由吴尚儒同志转达给你们，如果你们得到紧急情报，就通过吴尚儒同志向外传递，你们一定要好好配合。

老吴呀，你也表个态嘛。”陶葆华看着吴尚儒说道。

“请组织上放心，我服从组织分配、一定配合好榆梅小组的工作。”吴尚儒诚恳的说道。

“我还有一件事要给组织上反应。”马晋宁说道。

“有什么只管说。”陶葆华对马晋宁承认错误的态度很满意，所以笑着说道。

“榆梅同志想申请入党。”马晋宁说道。

“以榆梅同志对革命做出的贡献、还有她对党的忠诚，她确实符合入党的条件，但她的身份很特殊、又是隶属隐秘战线的同志，这件事恐怕还是要跟上级领导汇报一下，看看组织上是什么意见。

你放心！我回去就把这件事跟上级做一个专题汇报。

你不知道呀，榆梅同志给的那500法币可是解决了大问题呀，有位老乡死活不同意铲除他家的罂粟，一大家子人待在田里不走，他还端着把粪叉子、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许云伟同志怎么劝都不行。

旁边还有不少老乡在一边起哄，如果不能铲除他家罂粟，就会影响做后面其他老乡的工作，老吴正好赶到了，一谈，老乡提出必须补偿他家60法币损失，最后谈到35法币才算铲除了他家种的罂粟、夏粮也算及时补种上了。

这样其他老乡就好谈了，觉悟高的自己铲除罂粟、补种粮食，贪小便宜的也能补贴他们一点儿损失、把罂粟铲除掉了，后来钱用完了，老乡们看到我们前面都给了现金，所以也认可游击纵队先给他们打白条，铲除罂粟这一仗我们算是取得了全面胜利，让日寇毒害我们人民的阴谋彻底破产了。”陶葆华高兴的说道。

听陶葆华这么一说，马晋宁打开了他带来的那个小包袱，取出一沓法币，然后把给吴尚儒带的东西递给他，然后看向陶葆华。

“我不知道您的到来，这是我这次赚的1200法币，请您带回去、把白条都换回来吧，这样游击支队在群众心中的地位就更稳固了，要是不够、我再回去取。”马晋宁认真的说道。

“怪不得你们徐政委说你是个‘奸商’，奸商好呀，这可解决游击支队的大难题喽，你不知道呀，我们虽然知道现在条件还很不成熟，但为了不失信于群众，我们正在策划到日占区去打秋风呢。

有了这笔钱，问题基本上就解决了，我们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进行对敌侦查，做到知己知彼、师出有据、克敌制胜了。”陶葆华说道。

“组织上对我们的工作有什么指示吗？”马晋宁问道。

“阎司令突然召开‘抗敌行政工作检讨会议’，目的不明，会议内容、决议你们不用管，这个组织上另有渠道获得这些情报，你通知榆梅同志，看能不能找到阎司令开这个会议的真实目的何在，当然，一切以榆梅同志的安全为要，不能过于冒险。”陶葆华严肃地说道。

“是！坚决完成任务！”马晋宁再次站起来答道。

送走陶葆华后，马晋宁嬉皮笑脸的赖在这里，硬是让吴尚儒给他煮了碗面吃，下午，吴尚儒就带着另一个战士离开了，他们的流水宴揽到了第一桩生意，城里一个副处长的儿子满月，要摆4桌酒宴宴请同僚，吴尚儒他们得去附近乡村收猪、买鸡。

马晋宁也去上次那两家商号找老板、商量再收购一批山货的事情，两位老板之前各收到马晋宁送的5斤白糖，自是热情接待了马晋宁，虽说有些困难、他们还是答应了。

聊天时，马晋宁听说了一个事儿。

由于克难坡附近短时间聚集了十余万人，因为外围不仅有据险固守的晋绥军，克难坡附近还有一道防线，政卫一师驻在克难坡北的文城一带；政卫二师驻在克难坡南面的留村一带；196旅驻在克难坡西的秋林带；二战区挺进四纵队驻在克难坡，东南的汾西、赵城一带；政卫四师驻克难坡东北的乡宁一带。

所以粮食已经无比紧张了，所以侯家原村的一个烧酒坊就干不下去了，东家郑老板一家想到黄河西边的石堡寨去投靠女婿家，正在低价出售烧酒坊，那个烧酒坊有上百年历史了，谈话间两人不胜唏嘘。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马晋宁立马来了兴致，请他们给自己引荐一下那位老板，**之美的事情、这两位老板当然欣然答应了。

到了烧酒坊所在的山沟了，马晋宁一眼就看上这个风光秀丽的地方了。

首先这个山沟规模足够大，而且在黄土高原上难得长着郁郁葱葱的树林，一条蜿蜒的小溪从沟中流过，郑老板告诉马晋宁沟的上面有一眼泉水，从他祖辈在此酿酒到现在，这眼被称为马跑泉的清泉从未断流，他家的酒之所以能闻名方圆数百里，就是靠着这甘冽的泉水。

马晋宁惊异的不是酒坊的规模够大，而是还建有一座烧窑，郑老板告诉马晋宁，这山上的粘土致密细腻，他家的烧酒都是用自家烧制的陶瓷坛子盛装的。

由于马晋宁是两位熟识的老板介绍来的，他又是《瑞福祥商行》的老板，所以郑老板还把自己的一个秘密告诉了马晋宁，因为之前有人来谈过收购酒坊，双方在价格方面有很大分歧、所以都没有谈成，就是因为郑老板没敢轻易吐露这个秘密。

把那两位老板留在房间里喝茶，郑老板带着马晋宁来到酒坊后面的山坡上，一个被掩饰的很好的大山洞里，一排排大酒缸在马灯的照射下、呈现在马晋宁眼前。

“说实话，要不是小鬼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打过来，女儿、女婿多次来信，让我们全家搬到河西去，我是舍不得卖掉这份祖业的。

这些酒缸里、有三分之一都是陈年老酒，新酿的白酒太暴烈、必须加入一定比例的陈酒调和，所以这些陈酒我早就不敢再卖了。

之所以留下这些陈酒，也是我家酿酒师、调酒师都是世代跟着我家做酒的，我在这一走、他们几家都要陷入生活困顿了，所以我卖酒坊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留用他们。

你是做大买卖的人，能让那两位掌柜夸赞并不容易，所以我才跟你托这个底，你要是能保证把酒坊重新开起来、我可以再让些。”郑老板诚恳地说道。

“郑老板，我跟您说实话，我还真出不起十根小黄鱼的价……你听我把话说完。

现在兵荒马乱的，要按您的条件卖掉这个酒坊、其实并不容易，我提一个方案您看行不行，我给您两根小黄鱼、外加一千法币，您把这个酒坊卖给我，我保证一个月内让酒坊的锅炉烧起来。

……您听我把话说完，一旦小鬼子被打跑了，不论是您、还是您的后代，回到这里来收回祖业，依旧是两根小黄鱼、外加一千法币，我再把酒坊还给您，另外，我经营酒坊的过程中，每年再给您二成分红，这个承诺您也不用担心，账房也还用原来的人、这些咱们都写到契约里，让那两位掌柜做个保，您要是还不放心，我请晋绥军军需处的卢勇贞副处长出面给我作保，这样您总放心了吧？

这不是小事儿、咱也不急于一时半刻的，您要是觉得可行、就到克难坡二新沟的《瑞福祥商行》找我，您要是一定要收10根小黄鱼、那我可是真的拿不出来。”马晋宁很认真的说道。

郑老板听后并没有马上表态，两人回到前面的房子里后，马晋宁就跟那两位老板一起告辞了。

整个山沟都是郑老板的私产，10根小黄鱼确实也没多要，但马晋宁许给他的、还得厚着脸皮跟肖玉兰要呢，给了陶葆华1200法币后，马晋宁就剩不到三千法币了，他还要再去临汾一趟呢，金条那就更是肖玉兰手上有两根。

马晋宁之所以一听说烧酒坊因为买不到粮食、被迫停业后，认为自己可以接手做，那是有原因的。

日寇的铁蹄踏进晋省后，晋绥军一败再败、数十万大军都被压缩到晋西北六七个贫瘠的县里，这里之所以贫瘠、是因为都是山区，原本人口就不密集的这几个县，突然来了比自身还多的人口、还是特能吃的青壮年，粮食立刻就不够吃了。

虽然国民党通过黄河运补一些粮食过来，可这些粮食都牢牢掌握在军方手上，不仅如此、晋省还给农村下达了比往年高得多的税赋指标，老百姓手上的粮食都被晋省征走了，很多老百姓都吃不饱饭，哪儿有粮食用来酿酒呢？

马晋宁从郑老板的眼中、看到了他的犹豫，所以认为他很可能会把烧酒坊盘给自己，所以就要按照能办成这件事儿来进行准备了。

马晋宁之所以敢接手酒坊，是因为卢勇贞暗中问过马晋宁，有没有渠道秘密销售高粱、玉米，他这么说马晋宁一点儿都不吃惊，可他知道，偷偷贩卖军粮是重罪，一旦暴露、自己必然会被当成替罪羊。

可把粮食变成酒、还可以再卖给晋绥军，这样就属于普通商业行为，晋省的冬天也是异常寒冷的，白酒不仅能让野战部队御寒、还能鼓舞士气，主要是看卢勇贞能找个什么借口，把这件事儿由私变“公”，马晋宁知道在“利”的诱惑下，一干晋省军政官员必然会利益均沾、促成此事的。

而马晋宁一眼就看中了这条山沟的原因，除了它确实可以赚钱外，更是可以名正言顺的隐藏一支游击队在那里。

吉县原本是有一支八路军游击队的，阎司令看中这里后，硬逼八路军从这里撤离，吉县游击队一部分加入主力部队，另外一部分转入地下了，陶葆华把吉县地下党的联络方式交给了吴尚儒，马晋宁觉得再把这支游击队重新组建起来，藏在烧酒坊那里，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随时都能派上用场。

马晋宁这么想的另一个原因在于，他通过自己的观察，发现晋绥军防区的老百姓、过的甚至比日占区的群众还要困难，绝大部分老百姓都是一天两顿饭、一干一稀，让地下党、游击队到烧酒坊做工，还可以解决地下党的活动经费、解决他们的家庭困难。

设想很美满、现实很困难，这等于又跟陶葆华交代的低调做事、掩护肖玉兰是他的第一任务的叮嘱相悖，一旦酒坊重新开张、怎么做都不可能低调了。

往回走的路上，马晋宁就开始考虑怎么跟吴尚儒谈这件事儿，他非常担心吴尚儒反对、更担心会不会再受一个处分，可马晋宁还是觉得自己的想法没有错，相信组织上会理解自己的计划。

万一组织上认为马晋宁这又是目无组织、先斩后奏，处分……躲不开就再背一个吧，反正身上已经有两个处分了，想到这儿、马晋宁的步伐又变得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