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桃儿熟了

秦根本打开手机一看，确实是短信，不过不是尤虹发来的，他有点失望。

短信是气象部门发出的一条预警信息：“未来三天，秦岭北部山区、关中平原有五到六级大风，同时伴有小到中雨。”

根本一下子愣在门口。

这大风迟不来早不来，偏偏赶在猕猴桃授粉的时候来，还要下雨。这种恶劣的天气对授粉影响很大。

猕猴桃的花期是确定的，不会因为天要刮风下雨它就推迟或提前开花。

根本刚进家门，边大梁就打来电话。他也收到了天气预报信息，询问根本该怎么办。

根本也没遇到这种情况，他拿不定主意。

刚挂了大梁的电话，杨老六又打电话来，同样问大风下雨天，怎么给猕猴桃授粉的事。

根本回到客厅时，父母还在沙发上坐着等他。

老两口都没有睡觉的意思，他们就是要根本一个话，到底去不去河口镇见他姨父。

根本正为授粉的事急得发愁，父亲又提起相亲的事。

他强压着心头的烦躁给父亲解释，最近太忙，顾不上相亲，等忙完这阵子再说。

秦有仁也是有脾气的人，非得要根本给个准信，到底哪天去。

根本无语了，他不想多说一句话，他翻看的日历，盘算着日期。

这时，手机又响了一声，是短信，尤虹发来的。

“根本哥，你对我的好我永远记着。你告诉叔，我不会进你秦家的门，不会坏了你的风水和势运。我们就作好兄妹吧。”

秦根本看到这条信息就明白了，一定是父亲在尤虹面前说了什么，肯定又是那些无根无据的臭道理。

他一下子对父亲生出怨恨。秦有仁，如果不是老父亲，真想揍他一拳。然而，他又是老父亲，根本能怎么样？

秦有仁又逼着儿子表态，到底哪一天去河口镇。

根本实在忍无可忍，他扔下一句：“我不去河口镇，我不去相亲，我一辈子就打光棍。”说完，快步走进自己的卧室，重重地将门关上。

秦有仁和老婆被儿子的怒气怔住了。

秦有仁有那么几秒钟还没反应过来。过了一小会儿，他回过神来，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摔到了地上。

玻璃烟灰缸破碎的声音有点吓人，把屋里睡觉的小宝吓哭了。

根本妈连忙跑过去哄孩子。秦有仁怒气冲冲地走到院子里，蹲在屋檐下死命的抽起烟来。

第二天一早，猕猴桃合作社的社员们都集中到根本家。大家都知道大风要来了，授粉成了大麻烦。

秦有仁尽管对儿子有一百个不满意，但在事关农活的紧要关头，他的头脑还是清醒的。他没有再提相亲的事，而是任由儿子安排防风授粉的事。

秦根本头天晚上与徐吉庆联系过，讨教了如何应对大风。

徐吉庆告诉他，徐家庄的猕猴桃粉已经授完了，他没想到红火沟的花才开。

吉庆反复强调，先保住花粉最关键。一般来说，猕猴桃雄树的花开得早，要尽快把雄花全部摘下来，开多少摘多少。摘下来的雄花在家里就可收集花粉。

只要有花粉，就不怕风吹雨打。雌树的花还要晚开两天，也许恶劣天气就过去了，到时候再授粉来得及。

秦根本下达了合作社的指令，全体成员立即行动，要与大风抢花粉。众人带着口袋包袱去摘雄花，越多越好。

雄树的花也不是一天就全开，它会持续三四天，村民们每天都要去摘。开多少摘多少。另外，还留一部分人在家里收集花粉。

收集花粉是细活，大多由妇女来做。就是拿一个小毛笔，将每一朵花里刷几下，把里面的花粉刷出来。

后来，根本嫌这种方式太慢，就把花朵放在家里晾干，然后放入碾槽里碾成粉末，再用罗子罗去渣渣，剩下的就是花粉了。

众人忙乎了两天，这两天有风也有雨，不过，风也不大，雨也不大。摘下来的花有点潮。

杨老六的老婆想得细，把炕烧热，将这些花倒在炕上，慢慢地烘烤。

杨老六拿着扇子给花扇风，既要看着把花的水气烘干，又不能温度过高，怕把花粉给烤死。

到了第三天下午，合作社的猕猴桃雄花全部摘完，有几片地的雌花开了。

秦根本组织了七八个人去授粉。

干活的时候，边大梁提了一句：“牛山娃家的雄花开盛了，也没见人去摘。若是明天大风大雨一来。他那片桃也就完蛋了。”

杨嘉一说：“那个逛鬼，不知跑到哪里野去了。他既然已退了合作社，管他呢。”

根本想了想，还是带着众人去了牛山娃的地里。

他知道，牛山娃一年的收入主要靠这猕猴桃，若是错过授粉，今年的收入就悬了。

尽管他不喜欢牛山娃，但是出于党员为民服务的意识，他仍坚持那么做。他告诉大家，先帮牛山娃把雄花摘下来，随后联系，让他自己授粉吧。

众人一起干活，也快，也热闹。

大伙儿正在牛山娃地里摘花，突然，牛山娃从地头冲了进来，边跑边喊：“哪里来的贼娃子在偷我的花呢？你们这帮贼性不改的，看着我退社就这样欺负我。”

众人全都停下手中的活，牛山娃跑到众人面前，气喘吁吁：“这是干什么，明着偷花嘛？”

“看你那副德性。”边大梁瞪着牛山娃说。

“哎，偷东西的还有理了？”牛山娃的口气很大。

杨嘉一无奈地摇着头，还想给牛山娃解释几句，大梁早就怒了，他端起篮子对着牛山娃的脸泼了出去，猕猴桃花像雪片一样扑向牛山娃的脸，又落了一地。

“不知好歹的东西。”大梁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牛山娃还没回过神来，根本说：“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个人他是什么样的人，看别人就是什么样的人。”

杨嘉一说：“根本哥看着马上变天，你的花还没来得及收粉，我们才帮你。你竟然骂我们是小偷，那就算了吧。大家把花倒在地上，咱们走。”

牛山娃这才醒了过来，连忙拉住杨嘉一的衣襟说：“兄弟，对不起，我错了。你们帮帮我。我也是看到天气要变，才赶回来。”

杨嘉一扯着衣襟，甩开了牛山娃的手。

众人开始往地里倒花。

牛山娃噗通一声跪在秦根本的面前。

“根本啊，你可得救我。你看这天马上黑了。我一个人怎么也摘不完这么多花。你就帮帮我吧。”

“走，走，走。”大梁吵吵着让别人都走。

根本抓着牛山娃的肩膀将他拉了起来，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便就跪下。”

他扭头对杨嘉一说：“嘉一，你带三个人，在这儿帮一下山娃。什么时候摘完，什么时候收工。”

杨嘉一有些不乐意，但是根本说了，他也只能照办。

根本和大梁与其他人一道回村去。

大风带雨来了，刮了一天，猕猴桃的不少雌花被吹落了。

雨水落下来，又把那些花拍打下去，沾在地上。可怜这些花，刚刚绽放就遭到风雨，世间就是这么无情。

好在大风雨只持续了一天。风雨过后，太阳出来，雌花也开盛，正是授粉的最佳时机。

由于风雨耽误一两三天，雌花从盛开到落败也只有两天时间。这两天时间，全村有那么多的猕猴桃树要授粉，可把合作社的社员们忙坏了。

大伙儿天不亮就到了地里开始授粉，中午没有时间回家吃饭。每人都带着方便面，到点后，开水送到地头，泡两碗方便垫垫肚子，接着干。一分一秒时间都不敢浪费。

到了花期末，大伙还是不放心，手里的雄花粉还有不少，雌花的授粉只做了两遍。

于是众人执意要进行第三遍授粉。可是，眼看着花要谢了。大伙儿连夜行动。

每个人手里拿着手电筒，夜战。

这种拼命干活的劲头，让秦有仁看得连连赞叹。

红火沟分地几十年，就连当初人民公社时期，也没见过人们有这种劲头。

是什么唤醒了红火沟这些懒汉的劲头呢，老秦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儿子根本这几年在村里干的这些事，正在悄然地改变着红火沟村民身上的习气。

曾经一到天黑，红火沟就安静下来。

村里还有点人气，野外纯粹没一点声息。

但是今天这个晚上，村民们说说笑笑，斗志昂扬，大家尽量不放过每一朵花，确保每一朵都能授上粉。

手电光在果园里闪闪烁烁，就像希望的星星在天空中眨着眼睛。

……

功夫不负有心人。红火沟村民的每滴汗水都没有白流。

到了收获的季节，红火沟到处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不用什么科学的预测，就凭肉眼，村民也能看出来，这年的猕猴桃比去年结得多，长得大，产量增长肯定没得说。

大伙儿见了面，相互喜笑点头，都在期待着有个好收成。

外地客商开始进入红火沟村。

跟去年不一样，今年的客商来了之后，一看这桃，就要出价，就要订货。

可是，今年的红火沟已经不是去年的红火沟了。猕猴桃合作社把大伙儿心拧成一股绳子，客商想私下分化、各各击破没有机会。

谈了几次，没得逞，客商便走了。

村民们并不担心。客商给的价格没有达到心理预期，红火沟的果子就敢不卖。

他们之所以有底气，因为有根本家、大梁家、杨老六家的冷库做后盾。

鲜果价钱好，就卖一部分鲜果，价格给不到位，就存入冷库。过两三个月，元旦、春节，或许可以卖更高的价钱。

这便是红火沟村民的心思。也是秦根本的心思。

没有人对这种做法提出反对意见。

大伙儿几乎一致认定，今年的猕猴桃定能大卖，高额分红就是煮熟的鸭子，绝对飞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