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手足之情

子城、铁虎，还有牛顺儿，都走了，苏遇有些失落。

若大的白玉书院说没就没了，一家子老小，死的死，逃的逃。好不容易在牛大力家安顿下来，还没几天，又是人亡家破，生离死别。

躲在如此封闭的山野孤村，苏遇百无聊赖，心烦气燥。他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想摆弄几下折扇，折扇早就丢了。

他也不愿意闲呆在屋里，无所事事更让他难受。

卢起的内心要平静得多。师傅的死让他愤怒，在军医所那段时间，他与工农革命军战士同仇敌忾，全身心投入抢救伤员。

如今，他跟凤娟在一起了，暂时不用为生死担忧，可以静心采药制药，用心研究医术。

凤娟也从失去父亲的伤痛中走了出来，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她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奢望更多。

卢起注意到苏遇的心情不佳，便找来背篓和铁铲，唤苏遇一起进山采药。

苏遇想去，又不想去，正在犹豫不绝时，小院的门开了，石小树走了进来。

苏遇立马兴奋起来，小树虽然小他两岁，虽然家境贫寒，但人讲义气，好几次救过苏遇，算得上是莫逆之交。

小树穿着一身大号的国军军装，显得不伦不类。他的眼睛里永远充满新奇和灵动。

“小树，这是哪里来的国军士兵啊？”苏遇上下打量着小树，笑着说，“还是那个石少侠吗？”

卢起看到小树，也有几分惊讶。

凤娟从屋里走了出来，笑呵呵地递给小树一碗水。

“谢谢凤娟姐。”小树脱掉上衣扔在地上，“这身皮不是我想要的，只是没办法啊。”随后接着那碗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怎么又跑回来了，你不是自个儿报仇去了吗？”苏遇略带调侃地问道。

小树没有回答，而是从身后腰带处抽出一把折扇，交给苏遇：“给你买了一把，知道你手里没有折扇，就跟丢了魂似的。”

苏遇喜出望外，接过折扇“啪”的一声，打开扇了几下，笑道：“知我者，石少侠也！”

“这才像个公子哥儿的样子。”石小树说，“就是这身短褂不适合你哦。下次我再给你弄身长衫来。”

“你们坐下聊吧，看把苏公子高兴的。”凤娟拿了碗回厨房去了。

卢起拉着小树坐到树下的木桩子上：“快说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小树刚想说，忽然想起什么事，他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哎，怎么没有见牛顺儿？还有铁虎哥呢？”

“他们都走了，跟着子城走的。”卢起说着话，又拿出那个小药囊闻了闻。

“顾子城来过了，还把牛顺儿和虎哥带走了。”小树很吃惊的样子，“你们知道不？牛叔可能死了。前几天打仗的时候，死在天台山。”

小树的这话，让苏遇从刚才的兴奋中抽离出来。他看看卢起，卢起也正看着他。

“牛叔已经死了，是我们把他下葬的。”卢起说。

“哦，”小树觉得奇怪，“是顾子城带牛叔回来的吧？”

苏遇点点头。

“这就对了。”小树拍了一下大腿说，“唉，都怪我，如果能早点行动，没准可以救牛叔一命？”

“听大力叔说，他跟你同在国军的一个连，那是怎么回事？”苏遇问道。

小树将快要松开的绑腿整理了一下，讲起他与牛大力的事。

……

那天，小树赌气离开牛顺儿家，前往依云镇。他知道大哥石大柱就在文昌宫，进镇之后，直奔文昌宫。

小树不赞成大哥的做法，一会儿成立银枪会，一会儿加入民团，一会儿又成了国军。

但是为报杀父之仇，他只能找大哥。他相信大哥在这一点上跟他是心心相通的。

石大柱那日在桐林巷被卢起施了迷药，不知不觉中，凤娟姑娘被救走了，他自己还差一点丢了性命。

这让新任的国军营长对依云镇的治安深感担忧。他回到文昌宫，发现卢起失踪，他就猜到十之八九。

从那以后，石大柱很少离开文昌宫去沾花惹草。他一边通过抓丁充实队伍，一边排查与工农革命军有关系的人。

就在他为将来的发展精心谋划的时候，卫兵通报，他弟弟石小树来了。

石大柱对这个小弟并不喜欢，嫌太碍事，而且两人年龄悬殊，自小就没有在一起生活过多久，兄弟情谊淡如水。

小树来到石大柱的“行辕”，把家中遭遇详细给大哥讲了。

石大柱趁机教导小树，工农革命军是杀人魔头，只要不合他们的意愿，就随便抢老百姓的东西，烧百姓的房子，草菅人命，那是群众的敌人。

小树当然知道谁好谁坏。他要报仇，并不是要追究工农革命军的责任，而是找害死他父母和妻子的胡智谋。

石大柱说：“智谋是我师傅的儿子，师傅就那么一个宝贝。师傅一直想把镇远武馆传给他，可惜智谋不成器，是非不分，忠奸不辨，竟然加入了工农革命军，结果呢，首先革了自家的命。”

“这种薄情寡意的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小树说，“咱爹咱妈有什么错，我那媳妇有什么错，竟然都死在姓胡的手下。哥，你可要为家人报仇。”

“报仇是必须的。不过先要壮大自己，还得要找到仇人。”

“仇人已经找到了，就在后山的碧云寺。”小树说，“我发现胡智谋假装成和尚躲在那里。”

石大柱很淡定地说：“小小的碧云寺，年纪轻轻的胡智谋，能掀起什么大浪。我这就派人去干掉他。”

小树见大哥有志报仇，他的心就放下了。他知道，任凭胡智谋武功多么高，在枪子面前，都像纸猫一样不堪一击。

“大哥，报仇的事就交给你了。”小树说，“其他事，我也想说说。”

“说，什么事？”

“哥，你现在控制着依云镇，不要像过去那些吸血鬼官员，光知道从百姓手里要税，不知道怜惜老百姓的命。

你若能善待穷人，穷人一定会支持你。穷人的要求不高，他们很容易满足，你只要稍稍对他们好一点，他们就会记住你的恩情。”

“行了，不需要你来教导我。”石大柱不耐烦地说，“你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

“我……”

“世道这么乱，家里没有其他人，你就留下在我身边，先当个勤务兵，混口饭吃。等你长大一些了，我再给你弄个官当当。咱石家也在依云镇风光风光。”

“哥，我可没有你那雄心壮志。我只想当个游走江湖的大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不想受人约束。”

石大柱瞪着小树说道：“来了，就由不得你。”

小树发现情况不妙，想往外跑。可是为时已晚。门外两个背枪的士兵正盯着他。

“把石小树带到侦察连去，给郎连长讲一下，好好管教这个毛孩子。”石大柱对哨兵说。

“不，大哥，我不去当兵。我要回山里去。”小树还想争取一下，看看大哥会不会改变主意。

石大柱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那两个士兵就带着小树往军营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