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情深意长

一日，马公志超给郝景芳来电，告知郝景芳立即动身赶到台北。郝景芳预感事情有变，便欲乘车前往。忽然接到上级指令，让郝景芳去某支公司执行一项重要任务。郝景芳为了工作需要便给马志超回电，说处理完公司业务便立即北上。

此时，马志超非常想见挚友郝景芳贤弟，便问道：“什么时间赶到？”郝景芳回答道：“赶明天即可赶到。”马志超心里便有所慰藉。

此情此景，郝景芳想到与马志超荣辱与共三十多年，风风雨雨，一路蜿蜒并肩。他思绪翩翩，遂吟咏道：

一

你要与我同食宿，涤却往事安心神；

人生豪华转眼过，既远财势不继陈。

二

离我回中又办公，老居人下寻苦情；

少痕同我回北去，慰答五日北随公。

三

明日一定你北来，我答马公延明晨；

复严追问究哪天？不要误期伤心神。

第二天早晨，阴云密布，冷风嗖嗖。郝景芳正在准备动身之际，忽听得有电话铃响起。郝景芳急忙上前拿起话筒，便听到马志超夫人带着哭腔说道：“马志超已经逝世了。” 郝景芳听罢，热血立刻涌上心头，他慌里慌张坐车赶往台北。

后来，郝景芳悲痛之余吟诗道：

次早夫人来电话，呼我志超已逝身；

余惊闻涕传旧属，由此痛憾待终生。

郝景芳想到这里，他悲伤不已，尤其是没有给挚友加兄弟马志超送终，这让他憾恨连连捶胸顿足。

待郝景芳心神稍稳之际，便回忆起马公志超救国主于西安的情景，遂感慨良久，吟咏道：

一

忠诚党国马志超，丙子年险救蒋君；

剿抗戡乱安国政，济接海滨整复新。

二

虎口逃生复宝岛，吉普汽车涤势名；

由此沉静默济世，国大代表维生命。

三

临台忽逾三十载，体神虽健不安宁；

救国大将今西去，留敦后嗣憾念疼。

郝景芳料理完马公志超后事，遂与故旧聊叙衷肠，互诉到台湾之后的种种情愫。那一天，郝景芳与朋友们杯觥交错，知心话语，尽泄肺腑之言。

将军，长官无一不思念大陆不思念家乡，董钊将军也是抑扬顿挫，他代表大家说出共识，期盼两岸早日统一，重聚家园。

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动容，他们一个个眼含热泪，激情澎湃。

这次，郝景芳喝得也是痛快淋漓，酒酣耳热之际，只见他泪如雨下，倾情地朗声说道：

“我的家乡在隔海的大陆上，临风北望，望不见我的家乡，痛断肝肠！今年明年，何年才能回到我的家乡？

“我那久别可爱的家乡啊！使我朝夕思想忧愁。

“忆家乡，思故旧，犹如万刀串肠，念前妻，想儿女，那美满的家常，回忆断肠。

“每隔时日，梦中寻妻，迷离觅向，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醒来仍似在梦中，心裂神伤，力静难克。竟整夜自悔难眠。”

在座的诸位大陆将军长官，闻听郝景芳一番真情演绎，禁不住潸然而泪下，哽咽不得语。

一九七七年八月十三日，郝景芳挚友大哥董钊也驾鹤云游。他的逝世让郝景芳惶然觉得自己失去了左膀右臂。这次沉痛打击，一度让郝景芳彻夜难安废寝忘食。

他在参加董钊的追悼会之际，详陈了与肝胆相照大哥的心路历程。他在诗中写到：

一

朋友相交互勉励，虔诚永矢无移义；

乐思三国刘关张，桃园结义留世纪。

二、

董钊吾公忠国诚，剿抗戡乱扬民风；

济世大将震国史，今回极乐神护众。

三

董公介生西天去，群众闻悉泪呼声；

憾念**何时了，净待极乐重慰逢。

两位大哥先后离世，着实让郝景芳抑郁烦闷，每到夜里，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朋友已远离，亲人之容又历历在目。

郝景芳日思夜想的苦难，无一不让他伤怀在心。

他在与朋友们聊天的时候，一谈到时光流逝，岁月无情。离开大陆二十年来，大家思念家乡日甚一日，每到动情处，便怅然若失黯然神伤。

郝景芳在一首诗中写道：

谁到老年不思乡，幼时历记永衷肠；

滹沱河水任涨落，岁月不待白头霜。

郝景芳退休后，他茹素吃斋，虔心奉佛。他总是向芳邻炳公老师学习佛法。

炳公老师姓李名炳南，字雪廬，系山东曲阜人。炳公老师到达台湾后，他历年来弘扬佛法，天下闻敬。

平时，他喜欢一个人独处，一手擎着木鱼，一手击打，口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终日执迷不辍。有莲友劝他一道去名山古刹行水路大法，均被他谢绝。

李炳南老师见郝景芳精心至上，虔诚念佛，便称之为“佛真”居士。

以前，郝景芳的书法作品总会在台北书画博物馆展览出售，每幅书法作品价格不低。

后来，郝景芳写书法不计报酬，朋友自远方登门求幅，他均一一满足要求。

在台北市政府供职的朱建华携张美代小姐专门上门求郝景芳写一幅新婚赠诗。郝景芳铺展上等宣纸，并拿出朱笔饱蘸浓墨挥毫道：

建情创业佑维君，

华堂庆聚互知音。

美满姻缘忍谦逊，

代传与嗣龙凤门。

“嗯！”朱建华脱口惊叹道，“上下是夫妻称呼，诗意隽永，郝先生不仅书法功力深厚，而且做诗立等可就，才思敏捷。甚妙！”

朱建华夫妇刚走，又有一对准夫妻登门拜访。郝景芳获悉世侄李海滨与玉娇小姐拟结婚后，略微沉思，遂挥毫泼墨道：

海阔天空逢知音，

滨岛和风万世春。

玉缘美满偕百年，

娇子麟儿继国魂。

“谢谢郝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李海滨由衷赞叹道。

郝景芳退休以来，世人称之为先生。郝先生闲居家中，终日习字消遣，赋诗自娱。以德配谢玉凤女士，为虔诚信佛弟子，追随雪庐老人李炳南老居士教席近三十年，善为引导，郝先生遂渐能茹素念佛，又专书「南无阿弥陀佛」六字洪名，与多人结缘。

因此，郝先生虽未曾出户闻法，成群做会，实已宿因发动，得到佛法真益。其有诗云：

天下都是念佛地，

心净口实随处宜，

何自今庙明佛寺，

慌张奔游复何意？

又自解嘲云：

我自高龄少认字，

随乐诗语白字做，

永留尘间悉安过，

南无阿弥陀佛我。

郝老先生有幸为雪公芳邻，当丙寅年，雪公西归之期，郝先生亦多所感触，写下多章诗篇，

其中两首如是说：

其一

雪公老师回西天，极乐城上神灵欢；

众悉晋前拜留体，神维宝岛继安然。

其二

始临宝岛护安定，向勿争行依佛情；

今我山高又水深，佛佑众爽矢世兴。

老师离尘众呼拜，默泪叩念在心间；

师灵护其净思逸，今回西天极乐安。」

近六、七年来，郝先生每日仅饮牛奶丶养乐多，口含冰糖数小块，偶啖小脆饼，不吃米饭和其他食物，晚间亦不进食。而生活依然正常、规律，体健神朗。正如其诗所云：

多喝水来少吃饭，体神康健百馀年；

逍遥济世依佛行，永自安然没烦情。

的确，多年来，郝老先生殊少病患。唯独今年九月间，突患摄护腺肥大症，解尿不畅，经台中荣总分院手术後，状况良好。然而，郝老先生即不愿再进汤水，医师束手无策，返回家中，仅打点滴三瓶，又随遭郝先生拒绝。

然神志清明，更胜平日。往生前一周，已旬日不食不饮，竟能手持引磬，领家属高声念佛。

尔后数日，热心莲友们纷纷前来助念，老先生皆能目视圣像，随众击节，或口诵，或默念，偶与助念大德合掌致意，意态安然，助念大德感叹为希有。

而远近莲友助念盛忱，亦令家属感动非常。

助念数日，郝老居士忽然似有复健迹象，竟能起身行动，助念稍缓，然谢女士心中却不敢丝毫松懈，直秉持着“一句阿弥陀，送君到西方”系心注意。

此後几日，郝先生体能又渐委顿，起痰，发声困难，而神识仍异常清晰。

果然，一九八八年十月廿四日下午将近五时，谢女士、一孙儿、一莲友在场，老居士安祥而逝。临终时，老居士一如平素，耳闻佛号，手击节拍，虽出声不得，而口形相随，在「陀」字时，对佛像作授手状，弹指间，安详舍报。

莲友们闻讯，仍不辞劳苦，又来助念。

谨观老居士遗稿，其中多有求生安养诗作，如：

那摩阿弥陀佛行，永自安然没烦情；

高龄济世佛护逸，随回西天极乐城。

又如：

念佛安生修来因，外人不悉谓迷信；

劝尔回悟净修果，往生佛国逍遥津。

是知，老居士信愿真切，资粮早备也。

往生后卅六小时入敛，男眷为扶起更衣，老居士面貌润泽详和，肢体柔软，宛如平日坐时。

火化後，得各色舍利珠，未计其数，并有莲友大德前往瞻仰，时闻异香等瑞相。是老居士已蒙佛接引，往生极乐，更信而有徵矣。

郝先生秉性诚真，慈悲忠厚，深具燕赵人士慷慨之遗风。平生与人相交，无不肝胆相照，常存人溺己溺之心，富情感、尚义气。尤其晚年，缩衣节食，潜修净业，书佛圣号，广结法缘。

加以家属、莲友诚心助念，致临命终时，无有病苦，远离障碍，得以正念分明，舍报安详，往生佛国。印合经典所言，真实不虚，足令见闻者，深发信心。

未了情

有人曾问过郝景芳：“你一生的经历跌宕起伏，何不在一泓镜湖中过日子？”郝景芳露出慈祥的笑容，他说道：“你可从南宋爱国丞相文天祥之《过零丁洋》诗中去感悟吧！”

文丞相诗中写道：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好一个“风飘絮”，好一个“雨打萍”。

历史上的风流人物，有谁能“鱼”和“熊掌”兼得呢？一言概之：忠孝不能两全也。

细细思之，吾佩服也。